文革恋史
可以拿三四十块钱,多的能拿五六十块钱的工资,再也不会干了一年农活还他妈倒欠大队的口粮钱。这又说明了什么?说明我剥削有功。因为我既为国家建设出了力,上缴税收,又为别人提供了劳动机会,我何罪之有?我给国家减轻了负担,共产党还应该给我发奖状,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听了封老大这番话全都大笑不止。
铁戈问道:“文革初期红卫兵批判刘少奇的剥削有功论我是赞成的。剥削怎么还能有功呢?今天听了封拐子的一番高论真还有点道理,就是总觉得有些别扭。照封拐子这样说我们国家的政治经济学不都要重新改写吗?既然剥削有功,我们还要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干什么?”
封老大又给大家发了一圈烟说:“你以为国营企业跟集体企业就不存在剥削吗?表面上看全民所有制是全体劳动人民共同占有生产资料,集体所有制是一部分劳动人民共同占有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生产资料,所以不存在剥削问题。那么请问不论是全民企业还是集体企业里的劳动者到底是否创造剩余价值?劳动者的工资和福利待遇到底是不是他们创造的价值的全部所得?那些官老爷们在食堂里、餐馆里吃的菜、喝的酒、抽的烟是谁创造的利润?他们凭什么可以随意支配劳动者创造出来的利润?”
铁戈也说:“你说这话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我们厂的书记李麻子那个老二不行,做那种事非要先吃药才行。一天厂医给他送药被一个科长看见了,问道:‘干什么去?’厂医说:‘给李书记送药。’科长问道:‘什么药?’‘壮阳药,贵得很。’‘效果怎么样?’‘肯定好,不然他不会总是要这种药。’那科长动了心,说道:‘给我一颗试试效果。’厂医说:‘这药必须晚上六点以后服用才有效,用白酒送服效果更好。’那科长吃过晚饭心急火燎的用白酒服下药,立马见效。可惜他老婆那天不在厂里,只能干熬一夜。第二天厂医问他效果如何?他骂道:‘狗日的好狠的药,害得老子扯了一夜的蓬,到早上才消。’”
众人听罢狂笑不已。
封老大笑过后问道:“凭什么书记吃壮阳药都是厂里出钱?你们厂里其他老工人也吃这种药吗?”
铁戈笑道:“那怎么可能呢?听都没听说过。”
“看看,这就不公平嘛。所以我说公有制也有再分配的问题。”
郎超雄听了这番话以后说道:“这倒是一个全新的概念,现在搞的是高积累低消费,工人们生活普遍贫困,在社会主义公有制里到底有没有剥削还真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教科书里说社会主义公有制不存在剥削嘛。”章子野说。
封老大立马反驳道:“又是教科书,尽信书不如不读书。难道教科书就没有错误吗?它永远正确吗?不管看什么书都要问个为什么。”封老大不以为然的说:“陈毅元帅曾经说过无产阶级也有自己的局限性,这就是说不论什么人什么阶级对事物的认识都有他的局限性,因为真理不可能一次就认识到位。要说没有剥削我认为只有两种形式没有剥削,第一种就是我们那次打起坡,生产工具是各人自带,所得利润全部均分。还有一种是做发糕卖的万爹爹和黄婆婆,生产资料是自己的,所得利润也是自己的,不存在老头剥削老太太,也不存在老太太剥削老头,如果他们请了帮工那就一定存在剥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章子野还想继续争下去,辛建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有一年没见面了,有关哲学、政治经济学的问题先放一放,谈点高兴的话题行不行?”
铁戈又开始揶揄封老大:“封拐子是四七年生的吧?今年应该二十五岁老大不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这两年也攒了不少钱,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嫂子?孤家寡人总不是个事。你要真想当和尚呢,我们也不劝你成家。可你到底还是个凡夫俗子,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
封老大挥挥手满不在乎的说:“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两年提亲的人把我家的门槛都踏平了,比他妈文革初期抄家来得还勤。我老娘倒是急着抱孙子,我一点都不急。你们看郎超雄、石庵村跟我差不多年纪也不着急嘛。要说出家为僧,晨钟暮鼓,黄卷青灯那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别有一番风味。要不古人怎么能写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诗呢?这种意境细细品来,岂是一般人消受了的?”
铁戈故作颓然状道:“完了,封拐子大概是看破红尘,想出家为僧了。”
辛建也打趣道:“有一幅对联用在封大哥身上很合适:‘一念回光,化爱河而成净土;六根返本,变苦海以作莲池。’”
“那你为什么不出家?不说去深山古刹,我们红州城里就有个报国寺嘛。”柳六一插话道。
封老大淡然一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这人四大不空六根难净,一点凡心尚存。孽子孤臣也不能绝了种,老封家还要靠我传宗接代,所以我不是出家的料。况且报国寺现在只有几个老和尚和老尼姑,里面破旧不堪,他们自身难保,岂能剃度他人 ?http://87book。com哎,说到报国寺我讲一个真实的笑话给你们听。”封老大又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去年九月报国寺的老方丈到我的办公室来请我给他修缮庙宇,还说县建筑公司要价太高,是肖国雄让他来找我。老方丈对我说现在是文化大革命期间,香火不旺,不太好化缘。化缘得来的钱一要吃饭,二要买维修的材料,所以工钱不会很高。我对他说工钱我不要,算是我广种福田,积点阴德,事情我一定帮你办好。老方丈听了一个劲念佛号,又是阿弥陀佛,又是我佛慈悲。我带人给他换了檩子和大瓦条,重新翻盖了瓦,然后就做到后花园的矮花墙。这时老方丈特意让我在两边的矮柱子上一边做五个阳文字,说罢念了两句掐头留尾的古诗,你们知道是什么诗吗?”
大凡会讲故事的人在最紧要处都要卖个关子,把听众的胃口吊足,然后才抖出包袱,达到“理不歪,人不笑”出人意料的效果。
封老大慢悠悠地点了根烟,用眼睛扫视着众人,却没有一个人猜得出来。
铁戈是个急性子,大声催促道:“你连谜面都没有,我们怎么知道谜底?快说快说。”
“说出来笑死你们!那老方丈说你就做‘低声问夫婿,深浅入时无’这几个字。”说完嘎然而止。
大家先是一楞,片刻后一起轰然爆笑,只笑得大咳不止,眼泪都笑出来了。
列位看官,原来这是唐朝人朱庆馀在应试前献给治水员外郎张籍的一首七言绝句。全诗是这样的:
《近试上张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写的是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一大早,妻子梳洗打扮后要去拜见公婆。她忐忑不安地问丈夫我这打扮是否时髦、得体?
虽然这首诗更深层的含义是朱庆馀向张籍投石问路之举,但从字面上理解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写在庙里。老和尚要把这首掐头留尾的诗做在这里不知究竟何意,所以引得众人肆意地爆笑不已。
“看来这老方丈尘缘未了,不过到了他这把年纪大概也是有贼心无贼力了。”章子野兀自捂着肚子还在笑。
“既然人家老方丈尚且春心荡漾,封拐子难道真的心如枯井?”柳六一笑问道。
“大概没有什么人能入封大哥的法眼吧。”辛建这个不爱开玩笑的人也开了腔。
封老大摇摇头说:“那倒也不是,我老封的眼睛并没有长到额头上去,倒是有一个让我心仪已久的女人,我们还是初中和高中的同学,只是现在我这种泥瓦匠包工头的身份不好对她讲。”
“是不是怕人家说你想吃天鹅肉?”铁戈问。
封老大一瞪眼睛说:“什么天鹅肉?她的成分也不好,跟我一起下放,在另外一个大队。就算她是天鹅肉,我也不是癞蛤蟆。”
铁戈笑道:“那就上啊!‘逼遛子’(文革时期武汉黑话:相当于北京的拍婆子)关键在一个逼字。堂堂封司令怎么成了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当年的霸气哪里去了?等人家逼走了,你连后悔药都买不到。”
石庵村突然摇头晃脑冒出一句古诗:“花开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摘枝。”
“听听,听听!连我们的道学先生都这样说,你还不动手啊?俗话说‘听人劝,得一半’。封拐子,你说的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大家帮你出点子,群策群力嘛。”铁戈一个劲怂恿。
“唉,说出来你们也不见得认识,有什么用。”封老大叹口气。
“那也不一定。红州城就屁大点地方,顶多就是个红州村,说不定碰巧认识。再说郎超雄就是地地道道的红州人,我们不认识,他肯定认识。”铁戈说。
除了郎超雄以外,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是红州本地人。
郎超雄也说:“老封,你就说说看。”
封老大只好说道:“她叫龙晓茜。”
铁戈一听立马大叫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晓茜姐。”
众人大为惊讶。
封老大忙问:“你认识?”
铁戈伸出两个手指故意摆谱道:“先上条再说。”
封老大赶紧递了一根烟:“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戈把烟夹在手指上大大咧咧地说道:“点着。”
封老大笑骂道:“狗日的敢跟老子摆谱。”
铁戈吸了一口烟笑道:“我的保姆姓龙,我家四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我们都叫她龙妈。原来她家里也颇有些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解放前她嫁了人,生了三个女儿。后来她男人病死了,她就改嫁给现在的男人。她男人长得矮,我们都叫他矮爸爸。改嫁后又生了两个儿子负担太重,她又没有工作,所以就给人当保姆。那时候我父母工作忙,就雇她照看我,一直到我上幼儿园……”
封老大急不可耐地打断铁戈的话:“说这些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做什么?快说龙晓茜。”
铁戈继续说道:“封拐子干什么都喜欢直奔主题,现在才着急你早干什么去了?这龙晓茜是龙妈的亲侄女,经常到这里找她三个姐姐玩,所以我从小就认识她。龙晓茜家里原来也很殷实,是做布疋绸缎生意的,郎老师应该知道。”
“喔,你说的是卖布疋的龙家,我知道。他家有两个儿子,最小的是个姑娘,我早就认识,人长得相当不错。”
“封拐子听听,连郎老师都说长得‘相当’不错,可见是错不了的。看来封拐子真是好眼力,这个媒人我是当定了。怎么样?你要是看得起兄弟,我一定给你撮合。每年正月初二我们兄妹都要给龙妈和矮爸爸拜年,龙晓茜也去拜年,要不要兄弟我给晓茜姐带个话?”
“你都没有谈朋友,给我当什么媒人 ?http://87book。com”封老大有点言不由衷。
“封拐子,这跟谈没谈朋友是两码事,你不要偷换概念。”章子野叫道。
“你怎么知道铁戈没有谈朋友?”辛建笑问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起着哄,正说得来劲,何田田推门进来,一屋子人马上都不出声了。
何田田站在门口觉得蹊跷,问道:“这是咋的了?刚才我在外边还听见屋里笑语喧天的,怎么我一来都不吱声了?有啥见不得人的话?要是不方便那我还是回去。
铁戈抿着嘴偷偷地笑。
封老大到底是在社会上闯荡的人,一看冷了场马上说道:“哟,这不是何田田吗?一年不见越发长得漂亮了,正宗的‘解枪’(文革时期武汉话:靓女)啊!还在上学吗?”
“封大哥真会说笑话,去年我刚参加了工作。”
“哎哟哟,到底还是我孤陋寡闻。恭喜恭喜,饭碗解决了,现在哪里高就?”
“人家当官那才是高就,咱一个平头百姓不过是找碗饭吃,能高就到哪儿去?我在白菂河设备厂当车工。”
辛建介绍道:“跟铁戈一个厂。”
“好哇,捧了国营的金饭碗应该请客呀。铁戈,何田田在你们厂你可要罩着点。”
“放心吧,有我罩着谁敢欺负她?”铁戈颇为自豪道。
忽然间封老大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看铁戈又看看何田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那就好那就好。铁戈,龙晓茜的事你就帮我带个话,初三我听你的信。”
“行,我会想方设法玉成其事,封拐子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这时郎超雄提议道:“好长时间没有听铁戈唱歌,今日诸位雅集,唱几首歌让我们欣赏一下如何?”
石庵村跟着说:“早就听郎超雄说铁戈的歌唱的好,今天一定要洗耳恭听。”
封老大问道:“铁戈你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要谈打篮球那没话说,你还会唱歌?别把辛建的房子吼塌了。”
郎超雄却说:“老封,你听听就知道了。”
铁戈也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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