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
海之歌》这样的革命书籍就更多了。
田碧云经常鼓励沈冲和妹妹沈倩多看书。沈冲从小看书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他喜欢边看边思考,他信奉胡适的一句话:“做学问,要在不疑处有疑;做人,要在有疑处不疑。”
他平时说话不多,可一旦说出话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很有说服力,同学们都很尊重他。他今年上高一,比姜蜀明高三届。
两人正说着,沈冲端着饭进来:“哟嗬,铁戈,怎么趴在床上吃饭?”
铁戈笑着说:“我老爸用棒槌和我的屁股好好的亲热了一番,估计是万紫千红了,到现在还痒痒呢。”
沈冲笑着调侃道:“你老爸真是太过分了,祖国的花朵怎么能这样浇灌?应该温情脉脉的抚摸呵护才是。伤得怎么样?”
“没事,都是家常便饭,习惯了。”
沈冲顺势坐到床上,边吃边说:“蜀明,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反正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今年暑假我们都没有离校,在搞运动。七月下旬我们成立了一个组织叫‘红色造反战校’,我是这个组织的一号勤务员。我们现在正在发展红卫兵,蜀明,你参不参加我们组织?”
姜蜀明想都没想就说:“参加,肯定参加,沈哥当头头我能不参加吗?”
“参加红卫兵虽然不像参加共青团那样严格,但也有一定的要求。首先要忠于毛主席,热爱共产党,拥护社会主义。其次一定要服从组织的指挥,而且本人在平常的学习和生活中表现良好,不能流里流气的。”
“成分不好的人要不要?”姜蜀明问道。
“只要平常在政治上表现良好的,成分不好的人也可以参加红卫兵。总不能因为人家成分不好就不准他革命吧,那我们岂不成了《阿Q正传》里面的假洋鬼子,不准阿Q革命了吗?人的出身是一个很无奈的事,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什么身份,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而他本人对这个身份却完全无能为力。你是太子,你就准备当皇帝,你是叫花儿,你就等着讨饭。所以党的政策就是出身不由己,道路却可以选择,谁一生下来就是地富反坏右?”
“我家的成分不好,是富农。”姜蜀明说。
“那没有关系,”沈冲把手一挥,像赶走一只苍蝇一样:“毛主席的成分就很高,不照样带领全国人民闹革命吗?再说我们家,我爸是贫农,南下干部。我妈家里是商人,资产阶级。每个人的血统一半来自父亲一半来自母亲,我总不能把成分填成‘贫商’吧?”
铁戈听了“贫商”这个新发明的词,先是一楞,继而大笑道:“从来都没有贫商这种成分,从字面上应该理解为贫穷的商人,这不符合逻辑。”
姜蜀明问沈冲:“我们一中的文化大革命搞得怎么样了?你先介绍一下情况,让我了解了解。”
沈冲放下碗筷,用手掌抹了抹嘴巴,重重地叹了口气,讲起了六、七、八这三个月里发生的事:“今年五月下旬学校来了工作组。因为六月份有期末考试,所以我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没有过多关注学校的运动情况。到了六月中旬,高一有个叫柴成明的学生成立了一个名叫‘风雷激战斗队’的组织,手下有一百多人,基本上都是地县三大院的干部子弟,我们初中各班也都成立了文革小组,班长被上面指定担任组长,我也就成了我们班当然的文革组长了。因为柴成明成立了‘风雷激战斗队’的组织,他那一帮人仗着自己都是地县三大院的干部子弟,老爷子后台硬,到处胡作非为。八月中旬他们在学校里张贴一副叫‘鬼见愁’的对联,说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横批是‘基本如此’。这就不对了,这种提法不符合党的政策。柴成明他们不去楸反动黑线人物,却带领学生去批斗普通老师。比如说你们的同学柳六一的爸爸柳文成分不好,他们就批斗他,还在台上罚跪。我们学校有两三千人,当着他的学生罚跪不说,柴成明还用武装带抽他,打得他满脸是血。接着他们又去批斗校医,说她不关心学生的健康,还编了顺口溜:‘肚子痛,搽红汞,’‘红汞碘酒,搽了就走’。还有几个高中同学谈恋爱,也被楸到台上陪斗。附小校长桂叶芳的大儿子邓凯奇你们认识吧,他从小学时学习成绩就比柴成明要好,总是压他一头。这柴成明就不服了,可是比又比不过,于是他就叫红卫兵打邓凯奇,他躲在背后当幕后指挥。邓凯奇知道这事后就和学校那些红卫兵联系,毕竟他们是从小的同学,还是有感情的,大家都说不打邓凯奇。谁知柴成明竟自己跳出来带一些别的学校不认识邓凯奇的学生把他暴打一顿,你们说这狗日的坏不坏?”
姜军说:“柴成明是我们附小的一个坏家伙,这人自视很高,品质极坏。铁戈你知不知道他?”
“怎么不知道?他和邓凯奇从幼儿园起就是同班同学,我们班的同学邓凯建是他弟弟。”
沈冲继续说道:“我的朋友王白毛给工作组提了几条意见,还跟工作组长拍了桌子,就被打成右派学生。工作组说相信工作组就是相信党中央,不听工作组的话就是不听党的话。我因为帮王白毛说了几句公道话,工作组就找我谈话,说我怀疑工作组的领导,怀疑群众运动的大方向是否正确。我对工作组说,陶铸讲过,除了毛主席和林副主席以外,谁都可以怀疑,这是中央首长讲的,马克斯也说过怀疑一切的话。王白毛怀疑工作组和校党总支专门支持柴成明这帮人的做法有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毛主席说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话,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他无非只是怀疑,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把他打成右派学生,这不是断送一个青年学生的政治前途吗?没想到就因为这次谈话,他们撤消了我的班长和文革组长,把我也打成了右派学生,还组织全校学生专门开了我和王白毛的批斗会,说我们是右派翻天。我是南下干部子弟,从小受党多年的教育,根正苗红,就凭你工作组长一句话我就成了右派学生?你出我的绿太阳(红州话:意既蛮横无理),我就不服你工作组那根黑杆子秤(红州话:不公平)!在批斗会上我们跟他们大闹起来。柴成明那帮人冲上来二十几个人,在台上大叫什么‘学生中也有百分之五。’把我按在台上猛打,当时就被打晕了,王白毛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台下的陈志军看不过去,带着我们组织的人冲上来把我和王白毛抢出会场。从那以后我和王白毛、陈志军以及另外几个人经常到师范、农校、红州高中去看大字报,看别的单位是怎么搞文化大革命的。结果发现很多人被打成了右派学生、反革命和坏分子。红州高中‘红司’的一号勤务员邰大庆、地委一个叫古学范的科长,也被打成反革命分子。我们这几个人就经常在一起讨论文化大革命应该怎样搞,搞些什么。古学范到底是地委干部,还真有点水平。他说从《五一六通知》和《十六条》的精神来看,这次运动的重点应该是整那些党和政府以及军队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并不是整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从报纸上看,搞的就是‘三家村’这样的黑线人物。聂元梓的大字报批判的也是陆平、彭佩云这样的当权派和邓拓、吴晗、廖沫沙这样的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而不是整一般的教职员工和学生。结合从武汉过来的传单看,武汉那边现在被整的也是一些平头百姓,被批斗的都是些老资本家、五七年的右派,扯出来的都是些已经搞清楚了的历史问题,我觉得这不大对头。历史问题早就做了结论嘛,搞来搞去还是那些事,打死老虎有什么意思?邰大庆有个哥哥在武汉上大学,他回来说武汉的红卫兵头头都是省市委领导的子女,怎么可能批判省市委领导?斗争的矛头不会向上,肯定只会向下搞一般群众嘛。他们怎么可能打倒自己的父母呢?古学范分析说《十六条》里说‘文化大革命就是要斗倒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判资产阶级的反动学术权威,批判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改革教育,改革文艺,改革一切不适应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中央提出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这个概念,没有提走资本主义道路群众的说法。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文化大革命的斗争矛头究竟应该向上还是向下?斗批改到底是斗争批判走资派还是批判一般群众?’应该说,古学范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改是目的,斗和批判只是手段,只有抓住了目的才能提纲挈领,否则那就会胡子眉毛一把抓,乱斗乱批一通,倒霉的还是普通群众。
沈冲激动地打着手势:“到了七月底八月初,工作组被撤销,柴成明突然不再批斗老师和学生,一下子收敛了很多。八月中旬,首都红卫兵突然杀向社会破四旧,柴成明他们也跟着上街去抄家破四旧。直到这时我们这些人的处境才好了一点,于是又开始恢复活动。学校里有很多同学都非常同情我们,有些人就是因为同情我们的遭遇才参加我们这个组织的。我们现在已经发展到五百多人,是一中最大的组织。蜀明哪,我今天就是来发展你参加红卫兵的。毛主席在六五年就说过:‘我们这一代人将亲自参加埋葬帝修反的战斗,任重而道远。’我们青年人要听毛主席的话,关心国家大事,关心政治,要做毛主席忠诚的红卫兵,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这是历史赋予我们这一代人光荣的使命。”
沈冲一口气说了半天,把情况介绍了一遍。
姜军问道:“走资派是不是到处都有?什么样的人才算走资派?”
沈冲答道:“毛主席多次提到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走资派肯定到处都有,要是只有三五个走资派的话,毛主席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大的精力发动文化大革命?至于说什么是走资派,肯定是那些不听毛主席的话,坚决要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像我们这些学生和普通老百姓还真不知道资本主义道路该怎么走,想走也走不了,你们说对不对?”沈冲从来都是说服人,而不靠压服,然而他这么说显然也不知道走资派的具体标准是什么,那时候连相当级别的大人物都弄不懂什么是走资派,何况他这么一个十五六岁的高一学生。
这样的答复使姜军和铁戈十分信服。
铁戈问道:“什么叫‘学生中也有百分之五’?”
沈冲说:“中央有人说,在学生中有百分之五的人是右派学生。但是实际上每个学校被楸出来的都不止这个数字,我们学校就有近一半的老师和近百分之三十的学生被批斗,你说这不是乱整人吗?所以我们坚决要按毛主席的指示办,紧跟毛主席造反。”
姜蜀明激动起来了:“我跟沈哥干。”
沈冲纠正道:“不是跟我干,是跟着毛主席干革命。只有把思想提高到这个高度认识问题,我们才能在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中永不迷航。你说是不是?”
姜蜀明说:“对对对,应该这样看问题。不听毛主席的,不照毛主席的指示办那肯定不行。”
听毛主席的没错,这是那个时代形成的铁律,是全国人民的共识。
铁戈问道:“沈哥,我能参加红卫兵吗?”
沈冲问:“你在哪个中学读书 ?http://87book。com是不是我们一中的?”
“他没有考上初中,在家玩呢”姜蜀明说。
“那不行,不是在校生不能参加红卫兵。铁戈,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沈冲抱歉地说。
当下午天姜军就去发动他的老同学柳六一、章子野、伊学思、邓凯建等人加入沈冲这一派红卫兵,沈冲的妹妹沈倩也发动她的好朋友何田田和其他的女生加入到沈冲这边来。
第二天下午沈冲带着刚刚发展的二十多个人在一间教室里进行加入红卫兵的宣誓,誓词是清华大学附属中学红卫兵写的。
教室里挂着一面鲜红的党旗,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一种崇高而神圣的使命感。
沈冲念一句,大家都跟着念一句:“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毛主席是我们最高的红司令。在这里,面对着我们的伟大领袖,面对着我们敬爱的党,面对着全中国和全世界革命人民,我们宣誓,用我们革命红卫兵的荣誉庄严宣誓:我们保证永远忠于无产阶级!永远忠于毛主席!永远忠于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我们要把全部精力和整个生命献给人类最壮丽的事业—共产主义!对于人民,我们要无限忠诚!对敌人,我们要刻骨仇恨!生,为党的事业而奋斗!死,为人民的利益而献身!‘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我们绝对保证站在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一边。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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