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神仙
其实,就刚才萧如云所说的“门户之见”,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各大道门并立,有数的差不多都有个上千年的“光辉历史”,虽然近几百年大伙儿都固步自封,超然世外,但论起恩怨来,几千年间早积累了一笔算不清楚的烂帐。尤其是青云门这样曾经“统领道门”过的,少不了经过几番大战、几番斗法,光是当年青云祖师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理不清楚的首尾头寸。
就说玄心门,当年峨嵋大会,青云真人断剑会群雄,曾经失手将玄心门祖师玄心子一身道行尽废,这算是“怨”了;可青云真人还曾经救过玄心子的师弟玄无子一命,这该是“恩”,如此上千年的恩怨交织下来,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反正大家都闭门不出,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
可同道中人一旦碰头就不好说了,依旧以玄心门为例,现今玄心门的掌门天涵子是当年的玄心子一脉,自然看整个青云门不顺眼,而以一般情况而言,青云门下念及当年青云祖师的失手,多少应该礼让天涵子三分。
不过具体到青山真人身上又不对了,青山真人的太师祖闲云真人与“袁门”的观月真人是生死之交,而观月真人却在七百年前与玄心门的听涛子同探玄冰窟时被玄冰之精侵入气脉,听涛子见死不救,导致观月真人兵解而死,不得飞升。
这还不算完。玄心门的听涛子其实是玄无子的隔代弟子,对青云真人深切感激,当闲云真人为袁门观月真人上玄心门找听涛子兴师问罪时,听涛子自知理亏,不愿争执,避而不见。闲云真人一气之下大闹玄心门,玄心门上下愤而出手,到头来,虽然闲云真人全身而退,但与他同行的徒孙:凌风,却死于玄心门的围攻之下。
后来,听涛子拜上青云门,负荆请罪,当着闲云真人和袁门掌门的面前自废道行,这件事算是有个了结。偏偏闲云真人心疼徒孙凌风之死,命徒弟木岚真人以凌风的名义收徒,这个徒弟,就是现在的青山真人。
细数下来,青山真人一进青云门,就背负了自己的“师父”凌风的血债,对玄心门当然完全没有一点儿好感。
——这也是青山真人和玄心子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动手的一大原因。
总之,类似的恩仇交错,天下各大门派之间彼此都有些心结。
但昨天青山真人和萧如云将玄心门讥为“邪魔外道”却只是出于个人对玄心门的感情,其实是有些不妥的。
因为现存的各大门派历史上都有过成功飞升成仙的祖师,既然能够飞升,无论如何,也挨不到“邪魔外道”的边儿上去。
“话虽如此,玄心门最为擅长的术法却是窥伺人心,绝非正道,还请小叶明辨才是。”这番解释对萧如云来说实在是大违本心,在她看来,天下除了青云门之外就全是邪派了。
“嗯……我理解。”叶扬天苦笑起来。
要是照萧如云的这种说法,那这些所谓的修道之士之间的关系总结起来就剩下了两个大字:
麻烦!
“对了……我问你的似乎是……有没有妖怪来着……”叶扬天忽然反应过来了。
“是,如云多嘴了,但谈及妖怪之类,总要先让小叶知道当今天下道门之间的恩怨心结,这才好论及其他……”
“等等,该上课了。咱们还是找时间再说。”叶扬天看了看手机,“下午
第一节课这就要开始了,我得赶紧先走。啊,你就先给我说一句,有,还是没有?”
说着,叶扬天站了起来,掏出钱包,到前台结帐。
“有!”萧如云的回答很简洁,却让叶扬天的脑袋一晕。
“原来狐狸精什么的……是真的有的啊……嗯,神仙我都碰上过了,不会再让我碰上个妖怪吧?”
一边小声嘟囔着,叶扬天一边出了长岛咖啡厅,往学校跑去。
叶扬天的身后,是再次悄悄隐去身形的萧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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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程和上午一样乏善可陈,但萧如云却感觉轻松了不少——连堂的两节语文课她还是听得懂的,没必要继续跟着叶扬天做什么笔记了。
当然,也没必要再去老师们的办公室里“不告而取”作业本。
但叶扬天却不这么想。
如果不是怕在学校里惹人注目,他真打算揪住萧如云好好追问一下她要数学、化学、物理和外语的全校作业本到底是想做什么用处……
事实是,继昨天叶扬天一头撞断篮球架之后,云山三十一中又发生了一起轰动不已的“疑案”。
——全校一千七百六十二名学生,扣除因病假、事假等理由没能到校的三十五人,再扣除头天没有布置作业的科目,再扣除没能在上午交到办公室的六个班共七科的作业本,继续扣除没能交上作业的一百四十六名学生……
反正、总之……合计五千九百八十八个作业本,全部失窃!
叶扬天郁闷得直想撞墙。
萧如云你好好地偷这么多本子干什么?
卖废纸?
嗯,数量上加起来得有个半吨了吧?
也亏你拿的动!
叶扬天能猜到是萧如云捣的鬼,但除了叶扬天之外,还没有几个人能一针见血地推理出事情的真相。
消息传开,全校从上到下都懵了。
王丽云校长紧急召集了三位教导主任、数学、化学、物理、外语四个教学组的组长,中午时间第一个回到各个办公室的老师,还有校保卫科的科长,在下午第一堂课开始的同时,召开会议。
人都到齐以后,头三分钟没人说话。
——实在是没有谁能准确地描述这是一起什么样的事件。
“这个……大家都说说吧。”王校长还是第一次遇到现在这样在开会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情况。
众人沉默。
说什么?
“我看……还是报案吧?”过了好一会儿,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冯子祥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慢慢地说。
“报案?开什么玩笑?”保卫科科长田靖急了,“这根本不是被谁给偷了!”
“不是被偷了?那我倒要问问田科长,保卫科是干什么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保卫科就说了三个字‘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教导处副主任杜峰海上来先把一顶大帽子扣了上去。
“杜副主任,”田靖故意把一个“副”字咬得很重,“我们保卫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人拿着那些所谓‘失窃’的本子离开学校!你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先给我定个性!”
“不是偷是什么?你也统计了,五千多本作业本没了,一个‘不翼而飞’能解释?这是你失职!”杜峰海一拍桌子,“保卫科严重失职!”
“大家别吵!”王丽云咳嗽一声,“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还是先考虑一下对策。”
“对策?”数学老师王书有苦笑着问,“有什么对策?总不能在每个办公室都站一个保安吧?咱们这儿可是学校。”
“绝对不是偷!”田靖还是不放这个碴儿,“你们想想,要真是小偷偷了,我倒要问,他偷那些破本子干什么?要都是新的还能说是偷出去卖钱,咱们丢的可都是旧的!上面都写了字的!只能卖废纸了。”
“五千多本啊,卖废纸也是不少钱呢。”化学老师黄千岚打趣——还别说,她的思路跟叶扬天倒是不谋而合。
“你们随便想想看,就算是被人给偷了,他总得拿出去销赃吧?好,要说是我们保卫科失职我认了,可得先有人解释一下,有人拿着五千多本本子……哦,不对,是扛着……咳,也不对,一个两个人根本没法干这活儿……反正不管几个人了,就是本子它自己长脚,五千多本啊,总能有个人看见吧?”田靖继续发挥。
“这个……”众人都卡壳了。
和学校高层的慌乱相比,学生中间对这件事情倒是津津乐道。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学生已经认定云山三十中的地理位置与百慕大魔鬼三角有异曲同工之处,又或者是通向一个不知名的异空间的入口。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则相信外星人正准备大举入侵地球,把云山三十一中当成了资料收集的第一站。
更有人说他亲眼目睹了外星人的模样,但马上就被人反驳,说那分明是异空间的居民,和外星人毫不相关。
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们根据各自的见解不同,很快分成了“异空间”和“外星人”的两派,开始辩论不休,连课也都无心上了。
当然大多数老师还是能够保持理智的,除了大力维持课堂秩序之外,很少有人相信学校里真出了什么“异空间”或者“外星人”——老师们大多知道云山三十一中的校址本来是个坟场,他们差不多都打算早早下课回家,喝点儿雄黄酒,再换上红腰带。
与此相呼应的,等到下午第一堂课下课的时候,在学校的会议室里,终于有人提出来是不是找个道士或者和尚过来看看……
唯一一个心知肚明的叶扬天,他看着这一场很快就被无限扩大和升级的混乱,除了苦笑之外,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萧如云再一次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叶子!”刚上完第二堂课,邢师我就又凑了过来。
“小邢,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叶扬天在桌子上一趴,侧过脸来,小声说。
“开玩笑!你再说一个你不知道?”邢师我也低下头,凑到叶扬天耳边说。
“我不知道。”叶扬天很听话。
“嗯,那你就不知道吧。”邢师我把声音压得更低,“叶子,今天放学以后我打算到你爷爷那儿去玩,你有什么话要我帮忙带过去的吗?”
“靠,你小子威胁我?”叶扬天把眼一瞪。
“威胁?没有啊?”邢师我冷笑着,“叶子,你知道我说话从来都算数。”
“……你还说这不是威胁?”
邢师我抬头,看着叶扬天,不说话。
“放学后你到我家来。”叶扬天站起来,两手一摊,耸耸肩。
“嗯?叶子,你这就回家?”邢师我愣住了,叶扬天居然开始收拾书包了。
“嗯,反正课也上完了,课外自习我不想参加,晚自习也不打算上了,你知道,我快忙死了……”叶扬天很麻利地背上书包,“本来我今天就不该来。”
“你倒干脆。”邢师我想了想,说,“要不然咱们一块儿找老班请假去?”
“开什么玩笑?那不成了一块儿逃课了?我是真有事,还得先去趟科技市场呢。”叶扬天没精打采地说。
“科技市场?干什么?”
“我家电脑坏了,嗯……笔记本也坏了。至少得让我先去换个笔记本吧?”叶扬天无奈地说。
“坏了?是不是……”邢师我的反应不慢,马上就想到了昨天死活跟着叶扬天一块儿回家了的萧如云。
“没错。”叶扬天点点头,“还有今天……也没错。”
“啊?”邢师我傻眼。
本来云山三十一中下午就只有两堂正课,剩下的时间全是自习,虽然偶尔会有老师过来串堂辅导,一般情况下学生也必须都老老实实地参加,但只要叶扬天给班主任蒋天士说是家里有事,蒋天士也会大开方便之门。
这倒不是说蒋天士给了“叶家公子”多少“政策上的优待”,蒋天士为人开明,也觉得以叶扬天的家世,比起学校的课程来,还有很多更值得学习的东西——自从蒋天士发现叶扬天在课间读萨谬尔森的《经济学》的时候他就确认了这一点。
但等叶扬天往科技市场去的时候,留在学校里的姜潇潇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目光中露出了几分疑惑。
——叶扬天和邢师我的对话,多少有些落到了姜潇潇的耳朵里。
学校里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学生如果有什么秘密,很少能瞒过自己的同桌。
叶扬天和邢师我还算是小心,对话中没有触及任何“核心内容”,但姜潇潇几乎只用直觉就下出了结论:
学校里丢失的几千册作业本,绝对与叶扬天有关!
——怪不得从昨天开始我就看他鬼鬼祟祟的。
可是……姜潇潇让自己的结论弄糊涂了。
叶扬天偷作业本干什么?
他叶家大少什么时候缺过钱了——如果说他只是为了拿来卖废纸的话。
再联想昨天叶扬天一头撞断了篮球架,还有他打篮球时刻意做作的那一幕,姜潇潇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叶扬天的身上是不是发生了某种他自己也不能控制、至少不能完全控制的变化?
而且,这种变化应该是“超自然”的!
平心而论,尽管姜潇潇认为自己很讨厌叶扬天——姑且把姜潇潇对叶扬天的感觉定义为“讨厌”好了——但同时,或许正是为了这种讨厌,姜潇潇也对叶扬天的一举一动非常留心。
在某种程度上,这跟叶扬天总是让自己的目光不离开姜潇潇的作风很有点儿相似。
就好像现在,姜潇潇全凭直觉的推测,竟然就八九不离十了!
但无论是叶扬天还是姜潇潇,甚至包括坐在教室最后面郁闷地等待放学的邢师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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