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教主
就像是彼此间隔着一张薄薄的纱布,不去戳它,一辈子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可只要伸出手去尝试,就会发现这层纱布是如此轻易就能被捅破。
到了晚上,众人入住客栈的时候,所有的女尼都对潘晓消除了成见,即便是对妖族格外抱有歧视的几人,也觉得至少这一位是没有危险性的。
第九十七章 醉拳和醉棒
只是半天的功夫,潘晓就跟梦芸混得很熟了,和无花寺的那群比丘尼的关系也不错,这令出门前忐忑不安,做好受歧视心理准备的他来说,是个很美好的开头,也庆幸自己当初勇敢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非固步不前。
不过众人里最谈得来的还是岳鼎,没办法,谁叫只有他肯饮酒呢?对于喜好饮酒的潘晓来说,没有什么是比酒友关系更亲密的。
岳鼎不拘一格,视清规戒律如无物的态度令潘晓向往不已,一句“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的老生常谈,更是令这位无肉不欢的佛门弟子赞叹有加,并下定决心,要将这句话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
无花寺的众尼自然是恪守着清规戒律,女人在某些方面往往比男人更死板。
梦芸倒是有尝试的兴趣,但被岳鼎以年纪太小给勒令禁止了。
岳鼎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饮酒,但也说不上讨厌就是了。
对他来说,比起酒本身,更注重的是饮酒的氛围,比如自己的心情,饮酒的环境,以及跟谁饮酒,这些将直接决定他饮酒量的多少。
而对于潘晓来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何况他本就是个千杯不醉的酒徒,随身带着的酒葫芦更拥有须弥芥子的空间效果,里面装了一湖的酒水,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
这位熊猫大侠饮到酣畅时,便在院子里打起醉拳,神传意发,手捷眼快,步碎灵活,刚柔相济,动迅静定,形神兼备。
岳鼎是个武痴,醉拳的赫赫威名也是早有耳闻,禁不住手痒,便入场同潘晓切磋起来。
光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醉拳看起来很有趣,要知道大凡拳法都讲究下盘稳重,而醉拳第一个要忘的就是稳重,打起来行踪飘忽不定,身形如狂似癫,步法东扯西牵。
若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岳鼎修习神行百变,在腾挪闪避上并不会输给对方,然而醉拳拳法刚柔相济,快速灵活,只有亲身体会后才明白,那些看起来歪歪扭扭的招式,竟是招招击向人的要害,狠辣无比,在可笑的外表下隐藏的是锐利的尖牙,很是凶险。
醉拳本是地躺拳的一种,跌扑、翻滚、窜蹦、跳跃,愣是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也不知道以潘晓那敦厚、肉呼呼的身体,是怎么做到这般灵巧的动作。
岳鼎以刚猛的神掌八打对敌,却发现攻击时追不上对方的衣角,防御时猜不透对方下一步的动作,被动应招,显得十分支绌。
他自忖除非是生死决斗,否则还真不是对手,正欲开口认输,却听一旁梦芸喊道:“师尊接棒!”
这丫头虽然跟潘晓玩得不亦乐乎,但终究不如跟岳鼎来得亲密,这时候就想着帮亲不帮理,怎么也不能看自家师傅输战,尤其是在现场还有无花寺等人旁观的情况。
岳鼎接住打狗棒,知道徒弟的心意,就用起了不算擅长的打狗棒法,以巧对巧,以变对变。
可惜这门丐帮绝学不合他的性格,依旧停留在严格遵守招式的阶段,不如神掌八打那样能随心所欲而用,很快落了下风。
倘若换成另一门丐帮绝学“降龙十八掌”,或许能打成另外一种局面。
虽然同样是属于以巧为主的武技,但打狗棒法追求变化精微,招术奇妙,以灵动为主,而醉拳讲究虚守实发,逢击而避,乘隙而入,指东打西,攻敌要害,以狂放为主。
打狗棒法虽是乞丐的武学,但跟满地打滚的醉拳比起来,倒成了净衣帮和污衣帮的差别,有点谦谦君子的味道。
净鸢师太就评价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一个放不开,一个放得开,便似一个衣着干净的人碰见了满身泥污的对手,前者要担心衣服被弄脏,出手间就有了迟疑,后者却是无所顾忌,何况岳佛友似乎对这门棒法运使得不够纯熟,若是没有其他变化,依旧是落败的结局。”
一旁的比丘尼也纷纷称是。
就在梦芸听着旁边无花寺等人的评价,觉得师尊被小觑了,而感到万分焦急时,岳鼎的动作却产生了变化。
他的棒法也不再追求精细,同样变得狂野起来,而且将“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扔掉大半,只以劈、缠、戳、挑四诀应对。
劈、戳两诀是进攻,缠、挑两诀是助攻,岳鼎完全扔掉了防御和闪避的招式,只追求进攻,灵动的打狗棒法愣是被他改成了勇猛的“疯魔杖法”。
不仅如此,他的步伐也变得摇摇晃晃起来,虚实相济,不再一味的闪避,还多出了曲折进攻,以攻代守等变化。
很快的,所有人都发觉了,岳鼎根本是在学习潘晓的醉拳打法,并且现学现用,融入自己的招式中,演变成更加适合自己的武学。
净鸢师太最是震惊,她并非迂腐不化的人,但也逃不出惯性思维的圈子,遵守着这个世上的常识:前辈先人留下来的武学,应该是后人努力改变自己去适应,而不是改变武学来适应自己。
对她们来说,顶多是综合百家之长,自创一门武学。
可长辈们留下来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供奉着,不可生出亵渎的心思,随意的篡改招式,岂非是对长辈们毕生心血的不尊敬?
如岳鼎这般,觉得武学套路不适合自己,就更改成适合自己的套路,大刀阔斧的进行修正,浑然没有尊重“原著”的想法,在常人看来是难以接受的。
这般堪称胆大妄为的行为,若换成门规严厉点的门派,一个“对师门前辈不敬”的罪名是少不了的——这便是加入他人门派的弊处了,思想上的碰撞会导致无法随心所欲。
梦芸仿佛能读懂人心,一下子看出了她们的想法,便骄傲道:“我师尊就是创派祖师,他要修改本门派的武学,自是理所当然。”
其实她原本也觉得,这门打狗棒法跟师尊的性格格格不入,也许并非师尊原创,而是来自某个奇遇也说不定,可在外人面前,怎么着也得维护自家师傅的尊严,便用了拥有误导作用的言辞。
创派祖师未必等同于武学的创作者,只是在常人的惯性思维中,往往将两者等同起来。
果然,净鸢师太受到诱导,自以为得出结论:“能吸收他人招式中的精华,从而改良自创的武学,这等推陈出新的本领,岳佛友能开宗立派并不为奇。”
其他弟子结合之前岳鼎并不纯熟的棒法表现,也下意识的认为,这是由于对方自创武学,尚没有掌握熟练的缘故。
就连梦芸瞧着岳鼎将改变后的新棒法,运用得越来越纯熟,修改越来越精练,几乎要蜕变成另外一门武学,也不由得改变了最初的判断。
以师尊这般随意创新武学的能力,就算根据她的状况,因材施教,特意创造出一门适合她发挥的棒法,可能性也是极大。
梦芸没有经验,却是不知道修改武学跟自创武学,两者的难度不在一个层次。
前者已经造好了房子,只需改变里面的装饰,将不需要的扔出去,将需要的挪进来,后者却是要从地基开始打起。
第九十八章 裸衣醉八仙
潘晓看出岳鼎的想法后,就配合着喂招,不再进逼,可他发现,自己低估对方的进步速度了。
原本他还能留有三分力,以防伤到岳鼎,可不一会就见岳鼎身若蛇动,棒若鹰灵,脚下步法多变且稳,跟他的醉拳步法既相似,又不似。
那棒法被删掉防守和卸力的招式后,不仅技巧精妙上没有减弱,杀伤力更是直线上升,威迫感十足,风格跟之前的能同时击出八掌的掌法极其贴近。
到了这地步,别说留力气,他就算全力以赴,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岳鼎在对练中陷入了神我两忘的境界,仿佛天地间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他和一个看不清长相的黑影在对打,双方的每一式变化都印在心里面,不停的改良招式,去掉不适合自己的,改进适合自己的。
若潘晓使用的是岳鼎闻所未闻的武学,未必能有现在这般进步神速,可偏偏是他极为熟悉的醉拳。
岳鼎牢牢把握住“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的要诀,以核心纲要去衡量具体的招式内容,自然能举一反三。
于是他的打狗棒法和神行百变也渐渐有了醉拳的风格,同时放弃防守和干扰的招式并不意味着挨打,而是以身法闪避来代替,总是能在关键时刻避过来拳,然后攻其所救。
他如今是完全沉浸其中,以前总是觉得别扭的几招技巧性棒法,如今应手而出,更是带了许多变化,虚诱实,实击虚,攻击一波接一波,硬是将游击型的灵巧棒法,改成了骑兵突进,大军掩杀的凶猛棒法。
两人一来二去却是对了百来招,初前潘晓留手还能有上风,后面全力才保持不败局面。
【“他感觉到岳鼎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无论自己如何进攻却是不能再伤一分。
【“炫】岳鼎一攻一闪转换甚快,到后面甚至掌棒齐用,不再拘泥于棒法。
【“书】原先见是棒,突然向内一缩,就变成了掌风扑面。
【“原先是掌,突然毒蛇吐信,棒子就戳了出来,向着穴道要害打趣。
变来变去,有一点不变就是力逾千钧,无论是掌功还是棒击,上面的力道都极为凶猛,打中了就是骨折的下场。
潘晓打得心惊,可旁边看的人比他更心惊。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花寺等人可是亲眼看着岳鼎,将一门灵巧过头反而显得别扭的棒法,改良成了一门即便在七品中也属上乘的猛攻型技巧性武学。
这种亲眼见证新武学诞生的震撼,可想而知。
倘若梦芸知道了她们心中所想,肯定要嗤之以鼻,打狗棒法本来就很高明,只是岳鼎不喜欢,加上风格相逆,才显得别扭,让人觉得这是一门堪堪触摸到七品门槛的武学,【wWw。3UWW。cOm】而现在只是发挥出了原本应有的威力而已。
岳鼎进入佳境,到了兴头时,纵声呼啸:“地龙真经利在底攻,全身卧地强固精明,伸可成曲停亦能行,屈如伏虎伸比腾龙,行停无迹伸曲潜踪,身坚如铁法密如绳,翻猛虎豹转疾雏鹰,倒分前后左右分明。”
他全力戳出一棒,与潘晓的一招“铁牛耕地”相撞,劲力迸发,两人各自被震退。
岳鼎哈哈一笑,拿过一坛美酒,倒饮而尽。
酒精散发,他觉得浑身发热,就将上身的衣服撕扯下来,袒露出一身比例均匀,完美健硕的肌肉。
无花寺的一群比丘尼顿时羞红脸,面若桃红,不少人连忙用手遮住脸,然后五指叉开得大大的。
净鸢师太摇了摇头,人家是老江湖,没有多说什么。
梦芸丫头双目放光,紧紧盯着师尊赤裸的上身,不加掩饰,急促的呼吸表明她并非一点也不害羞,只是好奇心战胜了羞耻感。
反应最怪异的当属观昙华,这个一脸纯真的尼姑就像是对男女之防一点也不懂的孩童,用清澈的眼睛看了看岳鼎的上身,然后双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眼中出现了疑惑,似是不明白为什么同为人类,对方的身体会跟自己的身体不一样。
岳鼎没管这些,他本就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如今兴致正高,哪有细腻的闲情去顾及他人的看法。
他饮完酒后,便又入院子中,将刚刚偷学来的武学精要融会贯通,打起了记忆中的醉八仙,边打边唱。
“汉钟离,酒醉仙。胡芦儿,肩上安。让来让去,得他便。虽则是玉山颓样,也须要躲影神仙。膝儿起,撇两边,起时最忌身手便。牵前踏步,带飞推肩。
吕洞宾,酒醉仙。背上儿,双飞剑。披手披脚随他便,随他便。虽则是两手如矢,也须要直利牵拳。反后步,要身偏,偏时要闭阴门现。从上劈下,石压山巅。
韩湘子,酒醉仙。竹筒儿,手内拈,重敲轻打随他便,随他便。虽则是,里裹外裹,也须要,插掌填拳。鱼鼓儿,咚咚填,打时谁知扫阴现。去时躲影,来若翩迁……”
他这套醉八仙并不如潘晓的那套醉罗汉来得高明,但胜在有文韵,拳歌相合,无论是从卖相上,还是从艺术上,都要胜出一大截。
一群尼姑看得异彩连连,她们可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好歹也走过江湖化过缘,文质彬彬的秀才见过,粗鄙不堪的莽汉也见过,但如岳鼎这般,狂野中散发着锦绣才气,刚猛与文柔结合在一起的男子还是首次遇见。
梦芸这小妮子双眼都要冒出星星了。
净鸢看着众弟子的表现,摇头叹气,随即看向唯一表情正常,只是满面不解之色的观昙华,压低声音询问:“你看见了什么?”
观昙华微微皱眉,随即道:“男、女、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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