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教主
岳鼎没有转学,他觉得先生是天底下最有才华的人,不仅教人读书,还教人骑马、射箭、算术,并传授了一套呼吸吐纳法跟强身健体的五禽戏。
十六岁那年,先生离开了,扔下一句“缘分已尽”,消失不见,没人知道先生去了哪里。紧跟着,先生教导的学生也全部出去了,没一个愿意继续待在村子里,大家都听过先生描述外面的世界,妖邪鬼怪,仙佛神魔,何其壮丽!
每个人都渴望着能出人头地,千古留名,岳鼎也不例外,但是家中尚有爹娘需要赡养,而他为人又是格外的忠厚老实,恪守孝道,只能是挥泪舍弃梦想。
直到出事前一天的晚上,正好是他的十八岁生日,爹娘与他促膝长谈,询问他将来有什么志向,他回答说父母在,不远游。
结果被他爹用长年干活锻炼出来的大手狠狠扇了一巴掌,教训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想着干一番大事业,一辈子窝在这鸟不拉屎的乡下,能有什么出息。
两老最后说,这些年来已经攒够了养老的积蓄,加上还有乡里乡亲帮衬着,不需要他照顾,只要他别忘了,有时间回家里来看看。
他流着眼泪答应了。
……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两位兄弟来了,岳鼎长出一口气,一个金鸡抖翅,震落身上的露水,活络筋骨,运转僵化的血液。
“孩儿不孝,不能在坟前守孝,望爹娘原谅……”
他用凝重的脸色低声诉说了几句,转过头去,面对兄弟时,露出了笑靥,将悲痛埋藏在心底。
丘离跟山子巽先跟岳鼎打了声招呼,随即也在两老的坟前上香磕头,拜了数拜后,三人才一起下山。
“大哥,这是嫣红姐托我转交给你的信。”山子巽拿出一个信封。
“咦,居然还有信,为什么我不知道?”丘离疑惑不解。
“因为她担心你会拆开信封偷看。”
“我的人品就这么没信用吗……虽然的确可能会因为好奇,忍不住看上那么几眼。”
岳鼎拆开信封,看书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随后又叹一口气,双手一搓,信件化成漫天的碎屑,随风飘散而去。
丘离忍不住道:“大哥,其实大伙都看得出来,嫣红姐对你……”
岳鼎打断道:“我知道,但是我给不了承诺。”
“……”
“既然给不了承诺,就给她自由吧。实现不了的承诺,只会束缚她,让她无法前进。”
山子巽不忍道:“可是,你可以去见她最后一面,虽然嫣红姐没有说,但我看得出来,她也很想见你一面。”
“不了,一旦见了面,我就管不了自己的嘴。有决心就娶过来,没决心就不要撩拨人,玩暧昧,拉拉扯扯,欲拒还迎,只会误了人家一辈子——当断则断!”
丘离吞吞吐吐道:“也许……我们可以带她一起走。”
“她的性格不适合我们要走的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过带她一起离开,但是,她跟我们不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忍心看她整天为我们担心受怕,又或者受我们的牵连,成为仇人迁怒的对象。”
丘离还想说,山子巽阻止道:“算了吧,你以为嫣红姐没想过吗?她不说,是因为她不想成为我们的累赘,不想拖累我们。就跟大哥说的那样,最适合嫣红姐的是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而不是跟着我们一起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这下丘离也安静了,三人一路来到山下,骑上刚买来的马,沿着官道向县外驰去。
一路上,丘离恋恋不舍的回了好几次头,而山子巽面无表情,看似浑不在意,实际上也是魂不守舍,有一次差点从马背上颠下来。
岳鼎将两位义弟的表现看在眼里,他知晓嫣红妹子对自己的情愫,又如何看不出这两位义弟对嫣红姐的依恋,只是彼此都有着顾虑,不敢言明罢了。
大家是自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得如同家人一般,尤其是小时候,每当岳鼎带着两名义弟外出玩耍捣乱,弄得一身伤回来,都是嫣红妹子帮三人包扎伤口,涂抹药酒,甚至因为这种事干得太频繁,她后来都随身带着伤药。
当三人恶作剧给邻里乡亲添麻烦的时候,也都是她抓住三人进行狠狠的说教,然后押着人挨家挨户去道歉。
相比岳鼎有父母照顾,丘离是自小没了娘,而山子巽则是少小离家,因此两人对嫣红姐的感情,还带有一种对母亲的依恋,因此反而比岳鼎难色得多。
岳鼎忍不住叹道:“曾留宋玉旧衣裳,惹得巫山梦里香。云雨无情难管领,任她别嫁楚襄王。”
三人驾马行了半天的路,停下来歇息,顺带吃些干粮,丘离跟山子巽这才从失魂状态恢复过来,表面上看已经摆脱了情丝困扰,至于实际上怎样,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又或者,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丘离咬了一口糯米饭团,囫囵着问:“话说回来,大哥你是怎么被慕容山庄结怨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都还不清楚呢。”
岳鼎也不隐瞒,将救老和尚的事情说了一遍。
丘离像金鱼似的瞪大眼睛,呼呼喘着粗气:“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镇教经文《邪巫红世诀》吧?”
《邪巫红世诀》并非狱洲品阶最高的经文,但绝对是名气最大的,因为它的著作者还活在世上,红世双巫作为虚空境三重宙光期的极道强者,纵横狱洲无敌手,如鹘入鸦群,破竹建瓴,寂寞如雪啊!
那些有祖辈庇荫,拥有二品镇道经文的武道圣地,也在红世双巫的威势下收敛气焰,不敢横行无忌,更不敢染指巫州势力,门下弟子受九黎族人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说到底,论实力强弱还是得看人,而不是看修炼的功法,没有资质,契合度不够,再好的功法也是无根之萍,理论上三品经文就足以让人修炼到虚空境,可细数整个狱洲,虚空强者还不够两只手的手指头。
第十二章 愿天下人人有奇遇(上)
面对丘离大旱望云般的眼神,岳鼎摇头道:“内容的确是来自《邪巫红世诀》,可惜并非红世双巫所遗留,而是麾下八天王之一的力天王桀纣魁士,内容也仅有《邪巫红世诀》的六分之一,更加遗憾的是,这六分之一讲述的是武学篇内容,而不是功法篇。”
如《邪巫红世诀》这等级数的经文,往往包含武学篇、功法篇、术法篇三大内容,即为精气神三元。
“连一点功法内容都没有?去他老母的!那岂不是空中楼阁,没有足够的根基,再强的武学招式也不过是银样蜡枪头,用不出来还有什么意义,摆架势吓唬人吗?”
“是啊,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其中一招武学简化了大半,可仍需要有念威期的境界,才能勉强用出来,而且前后破绽极大,一旦敌人有了防备,就会自陷死地。”
岳鼎发出了感慨,若没有掌握这一招桀纣魁士的绝学,只怕破不了慕容庄主的算计,而往上追溯,若非当时自己救下了那名重伤的老和尚,也没机会触碰这传说中的镇教经文。
可反过来想,假如自己没有救人,就根本不会拥有经文,也不会遭到慕容山庄的窥伺,双亲也不会遭此横祸。
这其中的飘茵堕溷,因果渊源,却也说不清楚。
岳鼎不喜欢用利益得失来衡量一件事情该不该做,可如今细究春华秋实,却也不禁令他迷惘了,倘若回到那个时候,在知晓代价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做出同样的抉择吗?
他想了一整个晚上,也理不清个中头绪,只能是感叹一句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想不透,岳鼎也就懒得想了,再细究下去也不过是忧人自扰,时间无法回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人总归是要往前看。
“对了,说起奇遇的话,倒是还有一件事。”
他想起了自己识海中莫名开辟出来的空间,正要一并告诉两位义弟,忽然间诸多要阻止他坦白的念头冒了出来。
“枪打出头鸟”、“扮猪吃老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些秘密就算是再亲密的人也不能说”、“不告诉他们是为了他们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岳鼎一个巴掌将这些来自梦境记忆中,关于阴谋论、厚黑说的阴暗念头扇到外婆桥去了,哪凉快哪呆着吧!
当你说出一个谎言的时候,就必须准备十个谎言进行圆谎,他本就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何况是对兄弟撒谎。
一个人不敢对另一个人说出秘密,无非两种原因:一是不相信对方,二是撒谎成性。
每个人都有看重的东西,有些人看重私利,狗苟蝇营,为此可以凌驾于亲情和爱情至上,讲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些人却对此弃之如履,甘愿为守护他人付出生命,追求“朝闻道,夕死可矣”。
前者总是指责后者虚伪,因为小人总是希望全天下人人都是小人。
何况岳鼎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希望借两位兄弟的智慧帮忙参谋,一人计短,三人计长,于是没有隐瞒,将自己识海里发生的变化一五一十的描述给两位义弟。
“呜哇,这才是真正的奇遇啊!”丘离没有多想,表情比岳鼎本人还要开心,“如果说里面的秘籍全是真的,那我们不是发达了,九品到一品的武学全部齐备,天下无敌指日可待!法侣财地,这最重要的一项就彻底解决了,那个光看不中用的《邪巫红世诀》与这个奇遇相比,根本就是蜗角蝇头!”
山子巽相比下倒是冷静得多,心平气和道:“现在还不能过早下结论,在没有确认安全性之前,不能想得太乐观。”
两人俱没有太惊讶,毕竟听惯了江湖上各种各样的奇遇故事,最普遍的就是跳悬崖捡秘籍,罕见些的有天降陨石出神器,大哥的奇遇与之相比,也没什么出彩的,东西还不能白拿,够没劲的。
对于两名初出茅庐,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小子来说,自己也该有这么一遭才对,现在不过是让大哥喝了头汤。
“你小子想太多了吧,倘若有阴谋,早就该发生了,能做到在他人识海中开辟出一个神秘空间的大能,有必要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吗?”
“这是关乎到大哥生命安全的事,杜微慎防很有必要,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大哥不妨现在就进入识海空间,仔细确认,我们会替你护法。”
岳鼎琢磨了一下,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拿了一块布垫在下方,趺坐冥想,收束心神,意识化为一点灵光进入识海中。
那个奇异的空间非常明显,在无边的识海中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那么耀眼,不一会工夫就找到了,里面依旧是混沌色的空气,上下四周都有玄奥阵法保护,这一回不仅是九品,连八品的书架也一同闪耀着光芒。
岳鼎的视线,很快转移到了那两块玉碑上,功德玉碑上写着“615”的数字,而声望玉碑上写着“74”的数字。
“你超度了无恶不作的慕容伯符,完纳了他的罪业,获得90点功德。”
“你超度了罪大恶极的慕容仲谋,完纳了他的罪业,获得115点功德。”
“你超度了无恶不作的慕容叔弼,完纳了他的罪业,获得70点功德。”
……
“你超度了为虎作伥的王守义,完纳了他的罪业,获得15点功德。”
“你拯救了色徒手中的阿朱,保住了她的贞洁,得到她的由衷感激,获得10点功德。”
“你覆灭了慕容山庄,拔除了姑苏县的毒瘤,乡亲们称赞你的义举,为你立长生牌,获得200点功德。”
岳鼎不由得感慨,除恶也是尽善,他十八年生涯积累的善事,居然比不上这半天的复仇,很快他停住了视线,注视着其中的两条字符——
“你放过了仇人的子嗣慕容博,得到其母李青萝的铭心感激,获得20点功德。”
“你开导了仇人的子嗣慕容博,他在痛定思痛后决心放下仇恨,不再向你寻仇,但立誓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你,获得5点功德。”
第二条是获得功德点数最少的一条,但是在他眼中,这一条比其他加起来的都更加有意义,看着看着,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酣畅淋漓,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这功德玉碑倒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岳鼎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不会犯错的道德圣人,而且他在覆灭慕容山庄的同时,肯定也得到了许多人的仇恨,比如那位李青萝,岳鼎放过了她的孩子,得到了她的感激,但另一方面同样是岳鼎使得她家破人亡,要说没怨念肯定不现实。
但是功德玉碑只计入了善的一面,不计较恶的一面,而且也不存在扣除的情况,也即是说,岳鼎做善事它会奖励,做恶事它会无视,一件事有善有恶,它只会奖励善的那一面。
岳鼎看向另外的声望玉碑,相比道德玉碑一串串的数据,和至少5单位的道德点数,声望增加的分量就显得寒酸多了,显然两者的增加难度不一样。
“你铲除了慕容山庄,威震姑苏县,得到乡亲们的交口称赞,被誉为少年英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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