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钩
李玫苏醒过来,只是大哭。
琵琶仙皱皱眉,等他们哭过一阵,才开口劝道:“老朽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好切志抱父师之仇,发奋用功,将来能够湔雪血仇,这般啼啼哭哭,于事何补?”
姜兆祥拭拭泪水,问道:“老前辈,这杀害我师傅的凶手是谁?”
琵琶仙搔搔头皮,说道:“这个……唉!老朽方才说过,我赶到鹤寿山庄,已经迟了一步,李大侠遗体,倒在大厅之上,自然不知杀害李大侠的是谁了。”
李玫双目哭得通红,抬眼道:“老前辈既看出我爹被内家真力震伤内腑,自然也看得出是什么人的路数,老前辈推说不知道,那是不肯说罢了。”
琵琶仙为人正直,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唉”了一声,说道:“我老头一生从没说过谎,杀害令尊的凶手,老朽纵未目睹,猜也可以猜想的到,只是你们目前,还是不知道的好。”
李玫问道:“为什么?”
琵琶仙道:“没有为什么?只是……咳,咳,老朽实在是不便说。”
李玫道:“父仇不共戴天,老前辈不肯说,我就死在你面前算了。”
右手抬处,“绷”的一声轻响,一支袖箭,从腕底飞出,朝自己咽喉射去。
琵琶仙坐在大石上,和她距离较远,不由得睹状大惊!
就在此时,只见从李玫腕底射出的袖箭,箭头忽然一歪,朝谢少安手中飞去,谢少安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把袖箭夹住,正容道:“姑娘父仇未报,岂可轻易言死?”
琵琶仙忙道:“姑娘千万不可如此,老朽不肯告诉你们仇人的姓名,实在是为你们好,时机不到,最好不要知道他的名字,老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琵琶仙风尘怪杰,一生嫉恶如仇,从不知道“怕”字,但这回说的吞吞吐吐,听他口气,好像只要知道这人名字,就会保不住性命一般!
谢少安剑眉微轩,问道:“老人家,这人究竟是谁?有这大能耐么?”
琵琶仙奇道:“小哥行走江湖,难道没听人说过么?”
谢少安淡淡一笑道:“你老人家都讳莫如深,江湖上还有谁敢说?”
琵琶仙老脸不禁一红,讪讪说道:“不是老朽不敢说,实是此人十分厉害……”
他说到这里,长长吸了口气,才道:“这人姓闻,名于天,一身武功,高不可测,三十年前,在江湖出现,就博得‘飞天神魔’的外号。”但他不喜欢这个‘魔’字,就订下了一项规定,只准人家叫他闻天君,不准有人称他飞天神魔,否则就杀无赦……”
谢少安道:“有这等事,他能封得住江湖众人之口?”
琵蓄仙道:“武林知名之士,就因出言不慎,已有不少人死在他手下,因此大家谈虎变色,从没人敢直道‘飞天神魔’。
到了如今,连‘闻天君’都不敢叫了,大家提到他的时候,只以手指天,打个手式,就能意会,谁也不愿自找麻烦。”
说到此处,忽然神情凝重,朝两人低声叮嘱道:“李姑娘、姜小哥最好放在心里,没到时机,慎莫说出来。”
李玫含泪点头道:“晚辈记住了。”
谢少安俊目放光,朗朗一笑道:“飞天神魔这外号有什么不好?他既不喜这个‘魔’字,只要自己行得正、立得直,少带点邪魔外道的妖气就好,不准别人叫他魔,他自己偏偏堕入魔道,于人何尤?”
琵琶仙皱皱眉道:“小哥说的极是,只是江湖险恶,能不招惹他,总是不招惹的好。”
谢少安道:“飞天神魔杀死李姑娘令尊,此去庐山的路上,在下真想能够遇上他,就当面叫他三声飞天神魔,看他又能把在下怎样?”
“壮哉此言!”
声音铿锵,十分清朗。
大家闻声瞧去,但见三丈开外,负手站着一个青袍飘逸、丰神俊朗的中年文土,脸含微笑,朝谢少安望来。
琵琶仙乍睹此人,要那间,面色惨白,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少安只觉来人温文儒雅,气度非凡,不由拱拱手道:
“兄台过奖,不知高姓大名,如何称号?”
琵琶仙过了半晌,才算走下神来,急急说道:“小哥,他就是……”
中年文士投待他说下去,微微一笑,接着道:“不错,在下就是小兄弟口中方才说的人。”
他虽是随口说来,却把琵琶仙的话声,盖了下去。
谢少安、李玫、姜兆祥同时蓦然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飞天神魔会在此地现身了,这正合说起曹操,曹操就到!
谢少安双目神光直注,愕然道:“你就是飞天神魔闻于天?”
中年文士瞧了他一眼,面露惋惜之容,徐徐说道:“小兄弟人品清秀,死了实在可惜,你何苦明知故犯,触我禁条?”
他口气之中,好像甚是惜才,但又含有奈何犯我禁条之人,又非死不可之意。
只要听他口气,任何人都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
李玫突然冲了出去,说道:“是你杀了我爹?”
中年文士道:“姑娘令尊是谁?”
李玫冲上去的同时,谢少安怕她有失,也急忙跟了上去,和她并肩而立。
姜兆祥也立即纵身跟上,站在李玫左边。
李玫怒哼道:“恶贼,我爹就是鹤寿山庄庄主,不是你恶魔,还有谁杀害我爹?”
中年文士闪着一双朗星般的目光,轻哦一声道:“你是李松涛的女儿,哈哈,在下正要找你要回一件东西……”
话声未落,不知他如何一晃,人已到了李玫的身前。
谢少安左手轻轻一拦,道:“李姑娘快请后退。’
右手抬处,“锵”的一声,一道寒光从他袖中飞出,手上登时多了一柄寒芒吞吐的长剑,剑尖朝前一指,冷喝道:“闻于天,你给我站住。”
中年文士来得奇快,谢少安拍手弹出长剑,也相当迅速,一个飞身过来,一个剑朝前指,这一凑之势,剑尖几乎刺上中年文士胸膛!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中年文士就在剑尖快要刺上之时,倏然住足,和剑尖只有二三分之差,但总是差了分,谢少安的剑尖够不到他衣衫。
他朝谢少安手中注视了一眼,徐徐说道:“寒螭剑。”
谢少安道:“你眼光不错。”
中年文士脸上笑容未泯,微哂道:“小兄弟手上纵有利器,如何伤得了我?”
谢少安道:“那倒未必。”
中年文土淡淡说道:“小兄弟好狂的口气,放眼当今武林,敢在在下面前说大话的,还只有你一个,这叫做初生之犊不畏虎……”
谢少安大笑道:“谢某未必是犊,阁下也未必是虎。”
中年文士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杀气,缓缓说道:“几十年来,无一人敢直呼我名字,这是我定下的禁条,触犯我禁条之人,杀无赦……”看了谢少安一眼,续道:“因此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了你……”
随着话声,右手一挥,一角袍袖,骤然朝谢少安当胸拂去。
琵琶仙睹状大惊,急忙叫道:“小心!”
中年文士袍袖一甩之势,快得实在难以形容;但谢少安也不慢到哪里,剑光一闪,寒螭剑同时削出!
但听一声裂帛脆响,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中年文士右。手袍袖,已被剑光削落了一角。
皆因中年文土在袍袖蕴聚了真力,因此袖角被剑削破,就会发出裂帛声响来。
中年文士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顿然消失不见,继之而起的是一片杀气,双目中也射出了凌厉的光芒,冷声道:“看来你非死不可!”
探手从大袖中取出一支两尺长的金剑,但见金光四射,剑锋耀目,显得犀利无匹。
李玫大声道:“恶魔,你才非死不可,杀了你,才能替天下、武林除去一个邪魔外道的魔头……”
她想尽了最恶毒的句子,来骂飞天神魔,但就在她骂声未落。
只听一声大喝,眼前飞起一道匹练的银光,和一道金芒像电一般闪了闪,登时响起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不,一连传出三声“锵”“锵”“锚”剑鸣!
一片浓重的剑气,逼人生寒!
姜兆祥慌忙拉着李玫,向后跃退了数步。
没有人看得清楚他们交手的情形,自然更没有看到这三招剑法的变化,但他们两人却已经在电光石火之间,交接了三招!
就在姜兆祥、李玫跃退之际,剑气寒光,也同时倏然敛去!
谢少安和中年文士仍然各自站在原来的地方,好像根本没有方才那回事一般。
中年文士手中金剑,已经不见,那自然收起来了。
他面色铁青,目光也流露出愤怒之色,盯注着谢少安,过了半晌之后,才徐徐他说道:“你已接下我三剑了。”
谢少安说:“不错。”
中年文士道:“很好,凡是接下我三剑之人,就可饶你一次不死。”
说完,转身自去。
谢少安喝道:“阁下慢走。”
中年文士连头也没回,身如行云流水,去势极快,一句话的工夫,已经走出十丈之外。
李玫大喝道:“恶贼,你留下命再走。”
中年文士的后影,早已渐渐消失,李玫的喝声,他可能已经听不到了。
琵琶仙长长吁了口气,问道:“小哥,这老魔头剑法如何?”
谢少安道:“很难说,在下觉得他剑势虽然凌厉,但也未必比在下强到哪里去。”
琵琶仙沉吟道:“老朽也觉得奇怪,他走的如此匆忙,似是自找台阶,说的是门面话,莫非……”
他原想说:“莫非小哥在交手三招之中,已经无意中胜了他么?”但继而一想,飞天神魔闻于天号称黑道第一高手,哪会轻易败在一个初出道的谢少安手下?因此说到“莫非”二字,就忽然住口,故作思索之状。
“啊!”李改口中轻啊一声,伸手指指地上,说道:“那是什么?”
李玫话声出口,双足一点,纵身掠了出去,俯身从地上拾起寸许长一截金光闪闪的东西,喜的叫了起来道:“谢公子,原来你削断了他的剑尖,方才真不该放他走的。”
琵琶仙双目异采连闪,呵呵笑道:“老魔头果然断羽而去,哈哈,痛快,痛快,小哥初出江湖,就在三剑之中,削了老魔头的袖中金剑,对他来说,这是三十年来受到第一次挫折,难怪他说了几句门面话,匆匆就走。”
说到这里,目光一掠三人,续道:“三位要去庐山,可以上路了,老朽想在这里找个避风所在,坐息一回。”
他伤势尚未痊好,方才陪姜兆祥赶了一段路,自然急需调息。
姜兆祥歉然道:“老人家,不碍事吧?”
琵琶仙笑了笑道:“谢小哥数代名医,他家传的‘疗伤八宝丹’,誉满江湖,老朽这点伤势,自可药到病除,老朽只要坐息一会,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李玫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老人家闯荡江湖,见多识广,我想请教一件事,不知老人家知不知道?”
琵琶仙道:“不知姑娘要问什么?”
李玫道:“这些人一路追踪,好像是为了一支‘金凤钩’,我想请教的,就是老人家知不知道金凤钩是什么?”
“金凤钩?”
琵琶仙听得一怔,双目圆睁,说道:“他们是为了金凤钩,金凤钩又重出江湖了?”
李玫眨动眼睛。道:“听老人家的口气,好像知道金凤钩的来历?”
琵琶仙点点头道:“老朽只听人说过,金凤钩名列武林十大名剑的第十名,它不但断金削铁,锋利无匹,最厉害的,还是那个钩上,任何兵器,只要被它轻轻一勾,无不立断。但它名次却排在十大名剑之末,主要的还是它带着一股浓重的杀气,没有人能罩得住它,于是也就成了妨主,被江湖上视为不祥之物,而且金凤钩出现江湖,江湖上就会有一次大乱……”
李玫问道:“什么叫做妨主?”
琵琶仙道:“妨主就是妨害主人的意思,凡是得到此钩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死于非命,也没有一人能保得住它。”
姜兆祥听得不由机伶一颤,心中暗道:“这柄金凤钩果然是不祥之物,它送到鹤寿山庄,师傅就遭人杀害,庄毁人亡……”
李玫道:“既然金凤钩是不祥之物,为什么还有人凯觎它呢?”
琵琶仙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因为金凤钩已有百年不曾在江湖出现,那时正值流寇之乱,天下鼎沸,此剑不知所终。”
谢少安朗笑道:“只要是名兵,都带有浓重杀气,所谓兵,凶器也,江湖上把金凤钩视作不祥之物,实在可笑已极,因为越是名兵,所带的杀气愈重,惟有德者居之,那些死于非命的人,只能说不配作它的主人。”
琵琶仙连连点头道:“小哥高论极是,这些话,人所未道,老朽还是第一次听到!”
差兆祥身上藏着金凤钧,就怕别人谈论金凤钩的事,这就催道:“表妹,琵琶仙老人家伤毒初愈,急须行功,我们不可打扰,该上路了。”
琵琶仙连连点头道:“对,对,你们确实该走了,哦,谢小哥,那么就偏劳你护送他们到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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