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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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我甚至怀疑我的替身出此主意，是不是还有多方捉弄的寓意，我知道他对那个丫头的感觉越来越复杂了，复杂到我都看不懂了。

　　“不错的计划，我想教会这次一定会象吃了黄连的哑巴……”

　　关键的时候，我还是想到了形天，尽管这可能会增添很多的危险，但我还是决定怂恿一下。

　　“不过，我们不妨亲自去，位置不必太靠前喽，关键是趁机冲一下后面的修道院，假如形天他们真的藏身在那里，争取逼人家现形出来，不直接找到他们，我总是有一点不怎么放心……”

　　“可要是真的捅了那马蜂窝，那些无辜的士兵？”

　　小亓村的惨景历历在目，我的替身不无担心，在关键的时候，他这个人总是有些患得患失。

　　“可你想过没有？你已经动了人家的压台本钱，形天真要在，他还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吗？”

　　“可难民只冲粮仓，他们应该不至于过分为难吧？扮演了那么长时间的大善人，他们应该掂量一下得失。要不然，我们不妨再来个红脸白脸一块儿唱，让南门的竹钺将军出一些团丁，假装出去弹压，并以保护粮食为由，争取帮着把粮食运进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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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里，还是只顾虑着那些士兵的安危，典型的妇人之仁，覆巢之下，岂能还有完卵？真断了粮食，自然会死更多的人，两两相较，孰轻孰重？

　　“这主意不免有点画蛇添足了吧？如果教会不同意粮仓转移，总不至于再叫竹钺他们硬来吧？我的看法，既然已经抢了，就该一抢到底。而且一不做二不休，必须充分准备，做到干净利落……”

　　“不过您刚才说的形天，我倒是也一时没有想到……”

　　“没什么，既然动了这个念头，就这么干吧，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关系。究竟冲不冲修道院，我们可以再斟酌。关键还是以粮食为第一核心，有一个问题，我得提醒你一下，在做准备的时候，不妨先把粮食储运和保护的问题先考虑好。假如我是形天，我可能会这样来反击你，先让你抢去，然后再在你自鸣得意，疏于防备的时候，派人潜进城来，放几把火，干脆连你的存粮也一起烧了。这样一来，总比教会自焚粮仓，至少在场面上要交代得过去吧？可也算是让我们当一回哑巴，尝一回真正的黄连味了……”

　　“谢谢您的提醒，我倒是只顾考虑如何组织人选了……”

　　“这个事，倒也不宜过分张扬，是不是已经认定了梅剑？”

　　“梅兰竹菊，岁寒四友，肯定是瞒不过的了。为了防止过分扩散，冒充难民的人，都从菊枪的机动部队里面调如何？好吧，既然您已经提出了修道院的问题，我们也不妨一试，这部分人我得亲自挑选，您看让管柘专门负责带队如何？”

　　“这个人吗，一身市侩气，一心只想巴结攀升，不过话也要说回来，既然人家名利心太重，你也不妨就此利用，老话还这么说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觉得这个人也挺能干……”

　　“”没事，这就看你怎么掌握用人的分寸了……“

　　“这我有数，不会对他全部兜底。那么时间呢？您看明天一早是不是合适？就象今早我们出城的那一会儿？城门刚开，很多的人一涌而出……”

　　“反正我们也得跟着去瞧，到时候见机而为吧……”

　　商量停当，爰慧立即把梅剑叫进了自己的卧室。

　　“把我的床拆掉，这里改成一个秘密会议室，然后通知四位统领在戍亥之交赶到这里开会，我有要事布置，记住，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遵命！”

　　“另外，从这里抽出两个参谋人员，并会同各个统领手下的参谋人员，再找一些团丁帮忙，对整个城区的人口情况摸一下底，争取在明天晚上做出报告……”

　　这自然是我的主意，虽然我厌恶政治，但对统驭之术还是有所了解，人的问题，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本质问题。人口与粮食，正是我们亟待掌握的关键。

　　“遵命！”

　　大概是爰慧的神情太兴奋了一点，梅剑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冢宰大人，您都一天没好好的吃东西了，是不是让人……”

　　“好吧，确实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来……”

　　“遵命！冢宰大人……”

　　墙上的挂钟，刚指向酉时，还足有两个时辰呢。自从昨晚神农氏自杀之后，我替身的心情还从没这么好过，他现在只想饕餮一顿，然后再眯上一个半个时辰。

　　晚饭很快就送来了，有肉有菜，还算比较丰盛，可当我的替身刚刚拿起筷子，一个太监匆匆进来了。

　　“陛下有旨，宣冢宰大人觐见……”

　　“领旨。请问公公，陛下现在在什么地方？”

　　“冢宰大人，请跟我来……”

　　一见出门就被引向寝宫，爰慧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进了大门，穿过外厅，穿过天井，到了内厅，却把爰慧带到了阿依生前的寝室门口，我的替身当然更是诧异万分了。却也不那太监禀报，只是对爰慧做了一个颇为神秘，却很简单的姿势。

　　“请吧！冢宰大人……”



　　一肚皮的困惑，越积越重，我替身的脚下也不免有了一些迟疑。进到里面一看，更是惊愣了。

　　不知什么时候，阿依的寝室已经改成了一间灵堂。原来的家具，已经搬出一空，只剩下一张长案，还有一张方桌。四面都用白纱蒙了起来，正墙上一个大大的奠字，在烛光下，黑得发亮。一大排明晃晃的祭烛，拱卫着一个白木黑字的灵位。

　　义嫂阿依之位

　　几缕青烟，袅袅而起。那张布置成祭台的长案上面，还悬了一副挽联，看样子也是刚刚写成。

　　情义参天，尔可撕心？撒手是为悲，伤病交加，吾去尔留生亦苦；

　　哀怨盖地，吾却裂肺！驻足非也喜，疼痛更叠，尔去吾留死犹难。

　　不读则已，一品之下，爰慧立刻觉得自己的眼睛模糊了，随之泪水扑簌簌地顺着双颊挂了下来。连我也不敢相信我替身的眼睛了，假如这一副挽联出自爰慧之手，当然是无话可说了。这显然是那个丫头的意思，看那墨迹，不无稚拙，说不定还真是人家的亲笔，当然叫人更是感慨万分了。

　　这副挽联字里行间的寓意，我算是读出了几分，尤其是最末两句，生亦苦，死犹难，更是令人扼腕嗟叹。一时之间，我甚至怀疑这个丫头算不算个中老手，玩起深沉来，居然还是别有一功。

　　当然，我也得非常小心着自己，象我这样的人也确实太理智了一点，色身缺失，感官自会受到连累，大凡感性明显的东西，经我过滤之后，总会贬多于褒。我只能祈祷，但愿我的替身别再坠入情障。如果单纯两性相悦，我也不是不能容忍，只是加多了佐料，难免叫人百味杂陈。

　　尤其那灵座上义嫂的称谓，我更觉得是一把非常厉害的撒手锏，纵然我的替身理智再健全，也会被人轻而易举地击倒了，这不，感激之情已经浮上心头。本来的一点憎厌心，竟然也找不见了。哀倒是依然未尽，那怨却再也不见铺天盖地了。

　　竭力吞咽了几下，总算没让涕泗滂沱起来。睁大泪眼一看，却见那丫头早已跪在了那儿。祭台前，并排放着两个锦垫，真儿占了下首的位置，显然，那上首的一个，便是留给我的替身了。

　　我的替身，缓步上前跪下，合什颌底，行足了三九之数，方才慢慢起身，幽幽地看了真儿一眼。

　　“谢谢陛下……”

　　冲着继续跪着的真儿行了一个礼，便要躬身而退。

　　“站住！”

　　“陛下……”

　　“寡人以九五之尊，屈居下首，难道你就熟视无睹吗？”

　　“对不起，陛下，您起来吧……”

　　见真儿不动，我的替身犹豫了一下，只得上前去扶了一把。

　　“今天算是阿依的首七，寡人在这里备下了素菜……”

　　我的替身这才注意到那遥对着祭台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令人惊讶的是，居然预备了三副碗筷。

　　“本来师兄师嫂相聚，寡人应该好好表示一下地主之谊。无奈风云不测，祸福旦夕，转瞬之间，就已经是两两殊途，天各一方。聚也罢，祭也罢，今天就算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吧……”

　　“陛下……”

　　要说人家布置了这灵堂，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戏，态度应该算是十分明了，可这会儿又一口一个寡人，而且口气十分冷淡，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不仅我的替身，连我也捉摸不透了。

　　“怎么？你想抗旨吗？”

　　“陛下……”

　　“别一天到晚陛下陛下的，有什么话尽管说，你是不是很恨我？想骂我？想打我？甚至还想杀了我？”

　　“陛下，微臣不敢……”

　　“不敢？不敢就好，坐下吧，吃饭！”

　　爰慧无奈，只得坐下。真儿先给留给阿依的饭碗上挟了几筷菜，然后转头瞪了我的替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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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是不是怕我在饭菜里面做手脚，不敢动筷子呀……”

　　“不！陛下……”

　　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全哽住了，一会儿，我的替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声透心彻肺的悲鸣，趴倒在桌子上哭开了。阿依刚刚死去的时候，他也流了不少眼泪，可始终没有出一声。这会儿却象开闸的洪水，再也阻挡不住了。

　　“师兄，我不是成心想惹你再难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里也很难过，我根本没有想到阿依会有那样一种性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刚烈的女子……”

　　良久良久，真儿突然开始说话了，同样的悲凉，语调十分沉缓。

　　“……在我们的家里，先父妻妾成群，可见到的都是你争我斗，尔虞我诈，心计无所不用其极。阿依这样的女子，我只是在书里面见过。我的庶母们，说起话来，比我还要狠毒百倍。师兄，我真是对不起你，我更是低看了阿依，我不该当众羞辱她，我后悔，我恨不能一死谢罪……”

　　说着说着，真儿也哭开了。

　　“陛下……”

　　“你就不能叫我一声真儿吗？你是不是永远不肯原谅我了？”

　　“真儿……”

　　“师兄……”

　　“对不起，是我作孽在先，我害了你，害了先君，也害了我的真儿，最不能原谅的，正是我自己……”

　　“师兄……”

　　“陛下……”

　　“师兄，要是你真肯原谅我的话，你还是叫我真儿吧……”

　　“真儿……”

　　“师兄！我知道阿依姐姐有个心愿，哪怕是为奴为婢，她也愿意终身跟随你，是我无意之中破坏了她的心愿，我要赎罪。师兄，真儿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再也不配去爱你，更不敢奢望师兄来爱我，真儿只想继承阿依姐姐的遗志，一改那些害人的小性儿，终身侍奉师兄……”

　　“陛下？！”

　　“师兄，真儿早就说过了，恐怕只是真儿说得不够清楚，如果师兄需要真儿当一个唬人的帝君，那真儿就算是一个陛下了。而在你的面前，真儿永远只能是真儿，是师兄您的贴身奴婢……”

　　“陛下……”

　　“真儿！”

　　“真儿……”

　　到这里，我终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丫头的骄矜，全是一番做作，她的心思，终究脱不了女孩子的模式。不过，让我来选择的话，我倒是更倾向于阿依，同样是一往情深，毕竟人家训练有素，而且出身比较贫寒，能够吃苦耐劳，只是她的身体坏了，否则的话，真该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再说，我总对眼前这个丫头不放心，常言道，江山好移本性难改，日后那公主脾气再一上来，那我的替身可得有苦头吃了。小打小闹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我的替身负有特殊的使命哪。

　　不过，眼下倒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情势，只要这个丫头肯合作，我的替身就会减少很多的难度。所以说，不管怎么样，我是衷心希望他们和好。哪怕是暂时的局面，只能维持个数十来天。

　　就这样，一折腾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想着明早的大事，再也不敢缠绵了，吃罢饭，爰慧赶紧起身。

　　“师兄？”

　　“哦，忘了启奏陛下……”

　　“师兄？！”

　　“对不起，真儿，刚才我忘了告诉您一件大事了。那蚩尤人……不！那教会和稷竺，不是想用救济粮来卡咱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