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
就在这时,那人大步流星地赶了上来,一手一个,分别挟起他们两个,如履平地,倒是一点也不见吃力,想来当初,他也是这么掳人的吧?
转过土丘,迎面竟然也是一堵竹墙,只是不象有穷国的那么高深,完全是由一丛丛修竹精剪而成,该着主人的身量,大致齐肩,该着我的替身,正好没顶。十分厚重密实,纵深似乎不下丈余。竹墙里面,却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大草坪,千真万确的草皮,正值深秋季节,已见枯萎,外裸的褐泥,也依稀可辨。
草坪中央,方才是那些竹舍。远处看,仿佛是几幢,近前了,才知道是一个完整的连体建筑。那种外形构造,宛如历山城里的碉堡楼群,底层,仿佛只是一个竹制的巨型支柱,一围之下,应该不下数十丈。只见后面才有一扇门,再也没有其他的开口。上得二楼,不仅有很多的房间,门户窗牖一应俱全,在外围腰带似的,还有一条回廊沟通全部。
先把尚华扔在一个空房间里,再把爰慧扔到另外一个空房间里,一声也不吭,那人径直走了。没等我的替身完全反应过来,他又突然回来,来去如风,有如鬼魅。
扔进来两件衣服,打开一看,竟也是那种兽皮缝制的甲胄,就跟寒浞身上的那一种差不多,只是尺寸大了许多,一点也不合身,显然是这巨人自己弃置不用的旧衣服。
裤子,几乎能拉到人的脖子上,上衣,则如一件优伶常穿的那种戏法袍子一样,晃叮晃荡,恐怕四个爰慧叠加起来,才能把这一套衣服全部撑足。好在衣服上面,不少一些绳编的系带,随便扯下一根,都足够我的替身当一根的腰带,稍加整理,穿戴起来,倒也能够遮羞保暖了。
没等完全穿戴停当,那人就在楼下大声叫了,爰慧不敢迟疑,连声应着跑了出去,正巧在楼梯口撞上了也是应声而至的尚华,乍见之下,差一点叫人忍俊不住,也是差不多的一套甲胄,只是毛色稍微新鲜了一些,看来那个巨人的心眼还有一点细腻,知道女子爱美,仓促之际,尚能如此分别。
远远看来,就象两个襁褓自己在楼梯上慢慢滚动,那人见了,也禁不住嘿嘿一乐,到此为止,这便算是他最和善的表情了。
楼下贯通一体,似乎比整个房子缩小了许多,外面只见一个门,但在里面的墙壁上,四面都开着一个门。中间的楼梯,稍微隔挡了一下,把一个底层,分成了两个大区域。
一边是一个火塘,火塘四周,吊着不少锅碗瓢盆,显然是厨房。折腾了一夜,又是大半天,粒米未进,一看到那些东西,我的替身自然有了条件反射,肚皮里也咕咕地叫开了,而在此前,担惊受怕都来不及呢。
另一边,却成扎成扎地堆满了箭矢,俨然是一个军械库。叫人一看,不禁奇怪,这些箭矢,只怕够一个人打一辈子的猎了。到现在为止,此地还没有多余的人迹发现,也许他原来就是独自一个,太过孤单,整天削箭造矢,打发时光了。爰慧这么想,我也找不出更好的答案,只是隐隐觉得,这个人非比寻常。如果只是为了找些人来陪他消闲驱闷,那真是太便宜了我的替身。
“我先带你们转一圈,以免你们好奇心太强,误撞了机关,到时候自寻死路。刚才那鳄鱼的阵势,你大概还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一切都听您的吩咐,主人!”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我已经悄悄地关照过我的替身,身处险境,必须懂得韬晦之计,一味莽撞,到头来只能自食恶果,没有料到,竟是如此发挥。好在那人并不十分在意,只顾按照自己的心思行事。
“这里,四面都是狗舍……”
他拉开了墙壁上的一扇门,突见一条巨獒腾身扑出,吓得尚华禁不住惊叫起来,好在那犬认得它的主人,没等招呼,就乖乖地缩了回去,蜷缩一隅,呼哧呼哧,舔着舌头。原来在这每一堵墙里,都有一个跟一面墙同样大小的空心夹层,怪不得底层看上去要比屋围小了很多。那夹层也不算太小,足有一人进深,仅养一只狗,似乎也奢侈了一点。
偷眼一瞥,我倒是瞧出了其中的奥秘,原来在这些空心夹层的顶部,层层叠叠,密布着许多上足了弦的机弩,正大张着机头,对准屋外,想是如果冒然进犯,肯定会大吃这些弩箭的苦头。怪不得堆得半屋子的箭矢了,假如要供这满布四壁的机弩之用,也只够抵挡一两阵的了。所谓养狗,不过想是让这些巨獒当一个看守罢了。即使有人得知,预先潜入,图谋破坏,恐怕也非易事。
“一共四个狗舍,每个里面一条狗,一日三餐,我自会打些野味回来,若是没有,楼上走廊上晾着肉干,两条束脩一顿,绝对不能让它们吃得太多,记住了没有?每日的狗食,就由你来管了……”
这话,自然是吩咐爰慧。见那人只冲着爰慧一个指指点点,那尚华方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气。看得出来,她对刚才的一扑,还是余悸未止。
“从此,你们就只能呆在这屋子里了。外面的草坪上,也不能去,想晒太阳,只能到楼上的外廊。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这里不需要任何好奇心,凡是不让你动你摸的东西,千万不要乱摸乱动。处处都是机关,到时候要了你的小命,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打过招呼呕,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不希望你们就这样白白地死了……”
“一切都听您的吩咐,主人!”
接着他又让他们跟着上楼,指定了爰慧的房间,又给尚华分派了一个隔壁的房间。
然后来到外面的回廊上。果然见到楼溃檐口下,挂着很多束脩和鱼干,在栏杆底下,则摊放着很多白菜和萝卜。看上去是一个很会安排自己的人,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已经见过的几个房间里,都配置了一套竹榻,竹台,竹椅和竹架,一应俱全,俨然是有穷国的那个驿馆的翻版。表明主人已在这里经营多年,不失为一个长期避难的逍遥之处。
只是到处可闻一股异样的味道,象是肉干腐烂,又象是蔬菜霉变,反正跟沼气的那种刺鼻味道差不多。说不定就是外面泥淖汪洋里的沼气,随风飘来,郁积在屋顶的尖穹的空隙之下,经久不散。仔细一闻,果然屋内的味道甚于屋外。可惜的是二楼头顶还有一层密密实实的天花板,不知上面还有没有三楼,从外面的高度来判断,似乎不尽于此。
“女娃子负责煮饭,人吃的饭,米面在你隔壁的房间里,菜馐就从这里取用,在火塘边上,有一口竹筒唧井,若要用水,只需自己泵几下。吃完了,我自会弄来,根本不用你们外出,就是竹林外面的菜圃,也用不着去。嗨……嗨!你想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一个箭步冲过来,突然扣住了爰慧的手。原来在那溃檐的里侧,悬着不少绳环,随风飘荡,颇有意趣,爰慧玩性未泯,见了自然手痒。一抬胳膊,正要去扯。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难道你就没长记性?!听着,先饿你三天再说。要是再有下一次,那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女娃,你给我好好看住喽!否则的话,连你一块罚……”
尚华缩了一下身子,慢慢地低下了头。那人冷哼一声,一把拎起爰慧,抓小鸡似的,把爰慧扔进了刚刚分给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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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们又转往别的房间去了,只留下爰慧一个,房门竟然敞着,想来那个人对自己的权威充满了自信,如此责罚,谅爰慧也不敢违抗。关不关门,自然就无所谓了。
几次探头探脑,我的替身确实不敢跨出一步,只好躺在竹榻上合眼假寐。实际上,脑子一刻也没停歇,刚才与尚华挨身相擦,已经令他的心情好转了不少,这一会儿,却又是气恼有加,竟还有一点自责自罪。当然,是恼自己不识好歹。
“怎么办?他竟要饿我三天……”
这种时候,他才想起了我。
“谁叫你惹他了?自作自受……”
我没好气地说,本来就恨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恼羞成怒,我的替身竟敢迁恨于我。我本想说,还不是你自作多情,一看到有女人在身边,全身骨头就没有四两重了,不招惹出来一点什么,那才咄咄称怪。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再激惹这种人为好,聪敏有余,理智欠缺,火上浇油,只怕更孬。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的最想,不过,我还是要好好奉劝你一句,留一点时间,也留一点精力,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出路吧……”
“刚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有看见?要想从这里逃出去,只怕比登天还难……”
“依我看,关键还是那只渡船,周围的水塘,爬满了鳄鱼,肯定不能直接下水去捞,那座栈桥的机关,他又故意瞒着我们……”
“也怪我自己太冒失了,当时只顾着害怕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到底是如何开启……”
“现在后悔也没用,再说他本来就不会让我们搞清楚……”
我可不愿意人家过分自责,那样只会磨磋人的自信心。
“再说,我本来就有不少疑问,这个人的智商,应该不可能在旧人之上,可这些机关的设计,如此精巧,实在叫人不敢相信。那些所谓的狗舍,不过是一个幌子,里面的机弩,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都是高度自动的连珠机弩,这种武器,虽然属于过气的冷兵器,可就是在我们的星球上,现在还在使用,安静,冷峻,准确,杀人于无声无息之际,还可重复使用。特别是那些特种作战部队,尤其喜欢这种冷血杀手……”
我见爰慧兴趣不大,连忙转换了一下重点。
“另外在这沼泽深处,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匪巢?盗窝?就他一个,还是另有同伙隐匿?迄今不见露面。再说在这座楼上,房间也不少,不亚于我们昨天所住的驿馆,到现在为止,我们只知道三个房间的用途,一个就是这儿,一个住尚华,另外一个,很可能就是粮食仓库,他刚才不是已经提到了,很可能就在尚华的隔壁。就算他本人再用去了一个房间,也不过才四个,起码还有大一半的房间,还是一个未知数。本来吃饭的时候,可以多留一个心眼,可他现在,又不许你出去……”
“这倒不怕,他不是关照过我喂狗吗?我就不能借着这个名头,闯它一闯……”
“还是暂不考虑吧?只能先顺着他。以退为进,跟他搞好关系,一来,想方设法弄清他抓我们的真正意图,二则,争取把这里的地形机关查清,出路问题,暂时还不能着急……”
“一切都听您的吩咐,主人!”
“这种话也不能说,过分肉麻,人家反而会觉得你别有用心,你最缺乏的就是分寸感了……”
“哪……哪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又不肯教我……”
看他这会儿气短心虚的样子,真所谓我见犹怜。恨铁不成钢,几次见他坏事,都叫人没法不生弃之而去的念头。若他这会儿死了,我倒是有两个选择,尚华是个女子,多少差强人意一点。关键是那个巨人,假如他不是很坏的话,倒是不失为一个理想的亡灵宿主。当然前提也是必须让他杀死我现在的替身。实际上这也是矛盾,人家越坏,我的替身活命的希望就越小,反之怎么想,都是痴人说梦。
“你也别太伤心了,我并不是说你无可救药,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你所喜欢的尚华姑娘,必须多用脑子。斗智不斗力,这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上兵之策。我刚才所提出的种种疑问,你先用自己的脑子好好过滤一遍,然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具体的原则,我刚才不是已经交代过了,最忌讳,就是冲动冒失,有时候,真是连我的反应也都跟不上你。一旦闯了祸,再卖后悔药,根本于事无补……”
这会儿,他算是有点服气了,果真强捺心神,开始回味我的话。然而没隔多久,一阵香气,腾腾上楼,显然底下在开饭了。爰慧的胃脘,立刻翻江倒海似的闹腾起来,开始,还能用唾沫平抑,到后来,连口水也泌不出了。我的替身再也没精神去动脑筋了,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楼板下面,凝神谛听,最后连呼吸也屏住了。
我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正巴望着那人出门呢,心里一直在不停地揣测,尚华会不会同情自己。
果不其然,但听楼下吱呀一声门响,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落在门口,然后绕到屋子前面,渐行渐远。爰慧立刻踅身摸到外面的回廊上,张望了一阵。
却见那个人影,在土丘前面忽隐忽现,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我的替身却已经饿得等不及了,只想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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