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
如此一说,我倒是放心了,看来我的替身还是挺了过来,至少心理上还承受得住。如此自我调侃的态度,对于逆境中人,确实有百利而无一弊。至于对方到底做过什么手脚,也不能急在一时半会。
其后,每天都是吃药打针,伤口护理,开始三天不让进食,全部靠输液维持,一天四五大瓶,让人看着心里愈发没拧:迷谖业奶嫔碓缫严肮吡艘皆旱纳睿饫镏辽俨挥昧钊宿限蔚谋;ご?br />
恢复得还算快,自我感觉也可以,也许是使用了激素的关系,只觉得他的身体,比手术前更加强壮了一点。
“是不是我又发育一次了?只怕爸爸妈妈再也认不出我了……”
看着自己越来越粗壮的臂膀,爰慧不无自嘲地说。一个星期下来,原来皮条管似的的上臂,居然见到了一些腱子肉,好象有几只小老鼠,不知不觉钻到了里面。两条麻秸杆似的大腿,也比从前绷得紧多了,轻易就捻不起皮肉来。我不免有一些担心,这倒不是我不愿我的替身日益健康,只害怕人家使用了不正常的药物。揠苗助长,尚且不算最大的坏事,另有企图,才是最为恐怖。
“也许是人家的药物管用,身体强壮,总比羸弱不堪的好,依我看,只要自己感觉正常就行了……”
我可不愿我的替身整日忧心忡忡,毕竟是没有证实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身体的尽快康复。好在他本人也没有过分烦恼,潜意识里倒是很羡慕他的叔叔和逢蒙他们的体魄,总恨自己先天不足。
有几天功夫,我的替身甚至觉得自己浑身的关节都在隐隐发胀,仿佛原来的皮肤已经不够包容,细细端详,却也不见任何异常,想来也不过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也就不再大惊小怪了。
第十天上,尚华和逢蒙终于获准进来探望了。爰慧见了他们,甚是兴奋,不仅尚华,就连逢蒙,他也倍感亲切。
想来也是实在憋得慌,单身病房,除了医生护士,再也见不到其他人了,只有医生才是真实的生命,名副其实的蚩尤人,那些护士完全是毫无生气的机器动物,不苟言笑,实在没法沟通,跟幽闭在监狱的小号里,简直没什么两样。
尚华带来的是一束素雅的鲜花,小白菊配枫叶,正是她本人非常喜欢的颜色,爰慧不禁想到了那晚她在王宫大宴上的妆扮。一身上白下黑的连衣裙,只有头上插着鹤冕一般的黄金翼簪,非常简洁的搭配。这一会儿,却是黄多白少,白得纯净不孤傲,黄得娇人又成熟,正是一种连我都从骨子里欣赏的典雅。
“千万别动,要不是逢蒙苦苦哀求,医生还不准我们进来探望呢,若是把伤口牵开了口子,只怕人家再也不准让我们来了……”
尚华见爰慧竟要自己下床,慌忙拦住。逢蒙接过了花,在窗台上摆了几个位置,直到看见我的替身满意而笑,方才住手。如此曲意逢迎,跟从前的印象简直判偌两人。爰慧的笑容里,不免有了几分苦涩,仿佛又想到了早先的逢蒙,心里禁不住打了几下小鼓。
“是不是还很疼?恢复得不好?”
逢蒙愈发的关切,更让爰慧忐忑不安。他强作欢颜,本想掩饰一下,给人的感觉却好象适得其发,这最后从逢蒙的反应上都能感觉得到。
“没事,只是闷得慌,你们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现在一点也没事了,伤口愈合得很快,坐吧,你们请坐……”
“要不是你奋不顾身,这会儿躺在这里的该是我了……”
尚华坐下说道,一点也看不出是言不由衷。莺声迷人,情真意切,我的替身禁不住一阵喉头发涩,浑身上下,自然又是一阵接一阵的冲动。
“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一条真正的汉子,从今往后,你爰公子就是逢蒙的异姓兄弟了。爰公子,我这可不算是高攀你吧?”
这句话里,似乎还能见到昔日那一个乖戾嚣张的模样。可惜爰慧已经有了先入之见,不再那么容易转弯了。但见他讪然一笑,算是回应。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几次总见勉强,人家也就坐不住了,只以为爰慧还是伤重未愈,痛楚难言,没话找话地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唉,也许我不该……”
人走室空,重归静寂,爰慧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惘然若失。实在是怕寂寞,希望有人能多陪一会儿,可又担心自己心存芥蒂,难调颜色,表情失控,反叫对方看出了自己心中的破绽。
尤其对尚华,藕不断,丝更连,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说有多复杂,就该有多复杂。倘若今天只是她独自一个来访,说不定爰慧会按捺不住,脱口而出,急于对质一番。然而,现在的尚华,似乎已经叫那个惹人讨厌的逢蒙哄得形影不离了。
“人为什么总要这样?别人发生变化,尽管让他变化好了,为什么总要以自己的眼光去判别人家?人人讨厌世俗的标准;可对于别人呢?谁不是在自觉不自觉地采用那些更为世俗的标准呢?就算逢蒙已经被复制了了,如果他的替代品,完全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哪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个问题太棘手了,牵涉的范围也实在太大,一时之间,我也无从解答,不过,也在我的灵魂深处惹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常言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莫非越是自诩头脑清醒的人,越是所谓具备完整判断力的人,越是喜欢疑神疑鬼的人,才真正是那种不可理喻的庸人?
同时,我又感到一种危险。避尘遁世,一种不合时宜的苗头,在这种万难的境地,我可不愿我的替身丧失斗志。
“关键是尚华也在变,而且这种变化,不是我们所希望,尤其是你更不希望……”
“我就是在这么想啊,假如人家确实变了,复制出来的尚华,忽然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按照道理,我喜欢的可是原汁原味的尚华,而不是什么嫦娥小姐,更不会是赝品。再说原型的她到底喜欢不喜欢我,那可是她的权力,正如我喜欢不喜欢她,也正是我的权力一样,不是我家奴隶,我没有权力去强迫,即便能够勉强到手,人家也不一定会真心待我。我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家常伴左右,一个能够用人工程序去任意改变的尚华,还算不算我的挚爱?我们不是怀疑人家已经被复制了吗?可没被复制过的尚华姑娘,好象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患病的半大小子,甚至干脆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小疯子。这个时候,我又多么希望人家能够彻底改变啊。一切尽合我意,统统如愿以偿,旧事不提,重新来过。你说,这到底算不算世界上最矛盾,最尴尬,最滑稽,最可笑的事了?”
“可你这回毕竟救了她,难道你刚才没听见人家说吗?她是在感激你,肯定会因此而改变对你的看法……”
“不错,一点不错。可她是谁?她到底是谁?是没被复制过的尚华?还是已经被复制了的尚华?到底是谁在对我表示感激,是一架机器吗?还是躲在机器背后的那一些个控制人员?那一些个操作人员?说不定,刚才正就有人躲在机器的后面,看我的笑话呢。也许在设计机器的时候,这种所谓的感激,这种虚文客套的的指令,就已经给设定好了,不过是一种例行公事的程序而已,难道我还得为此故作多情,为此沾沾自喜,为此自欺欺人吗?”
倘若不是我一直栖居在他的脑子里,真得怀疑我的替身是不是也让人给复制了。如此强词夺理,实在是有一点不可理喻。可真要说服他,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假如我也有一个色身,此时此刻,肯定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傻样,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一时之间,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感染。设身处地,换位思考,说不定我会比他更加彷徨,更加痛苦。越想,越觉得自己对自己都没有把握。
“什么才是真的?难道仅仅是那些没被复制了的原型吗?就象我跟你的关系一样,现在的我,肯定不是你的理想,换句话说,也不是你在我襁褓时期所接触到的那个原型了;而我呢,也多么希望你就是儿时的那个良师益友啊,毕竟是你鼓励我迈开了人生的第一步。你说!现在的我对于你,还是真正的我吗?现在的你对于我,也能算真正的你吗?说实话,不少时候,我真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人整天浑浑噩噩,稍微一动脑子,麻烦就来了,可你,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教导我,凡事首先要经过脑子……”
真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竟然有如此的诡辩能力,我也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变化发展,怎么能够无视那种客观规律呢?可真要开口辩驳,却觉得自己还是多少有一点苍白无力。也许是太深奥了吧?我实在没有办法用只言片语来给他解释。
可这无疑是一种不妙的征兆,如此怪异的思虑,时常伴发严重的精神错乱,莫非他真的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也不瞒你,我实在也无法瞒你……”
只听他顿了一下,接着说。
“刚才,我确实也是激动过。可当思想的轮子,一旦落入怀疑的轨道,你也应该知道你的替身该有多么痛苦,多么懊丧。假如刚才来的不过是两架光会演戏的机器,那岂不等于是在直接欺诈我的感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情不自禁?身不由主?你说我该不该好好地同情自己?该不该深深地可怜自己?”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可是……”
可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的想法非常危险,应当尽快终止他。
“不用你多说,我知道你会说我是在钻牛角尖。可总也不能整天自欺欺人吧?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吧?”
“事分大小,轻重缓急……”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会用一大堆道理来教训我。对不起,我只想知道我该具体怎么做?这怨不得你,也怨不得我,当初选择替身的时候,你也无从知道我将来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儿。我不是来自高度文明的轩辕星球,当然不可能有更大的抱负。有你相伴,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悲哀,甚至你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一种灾难,至少对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来说。就因为你,世俗剥夺了我做一个正常人的基本权力。不说保护,就算是一种完全被动的容纳,我对于你,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吧?我不用你表示感激,我也不想感激你,两下一直,就算我们扯平……”
似乎说到了伤心之处,他停顿了片刻,象是在寻找合适的词句,又象是在平抑自己的情绪。
“可你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可能总觉得我的想法太微不足道了,完全是一种不屑一顾的漠视。看见天壤之别的逢蒙,我也想到了你,从前不说是颐指气使,至少也是毋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然而现在呢,你也是在曲意逢迎,完全变成了一套软功夫。还是你的原则不变,只是慢慢引导,步步推动,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到头来我还是得跟着你的理想走。你也清楚我为什么要对你言听计从,我不过是想藉你的帮助,还我应有的清白,败,是由你,成,当然也得靠你,做一点足以让世人改变成见的事情出来,我多么想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啊。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都是在相互利用,这也正是我最大的伤心之处。看到逢蒙,我只是说不出的害怕,可一联想到你,你应该知道我在私下里有多么的难受……”
说着,他兀自哽咽了一下。这一下子,我可真的被感动了。无意之中,道出了我们关系的真谛。假如把一颗幼小的心灵,比作一张白纸,在爰慧这一张白纸上,画得最多的就该是我了。严格说,他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由我造成。置若罔闻也好,熟视无睹也罢,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我确实很少有过。不错,他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年轻人,将来也可能成长为一个更加普通的成年人,他完全没有必要赶这趟浑水,更不应卷入祸水连连的漩涡中来。
假如没有陷身湖心孤岛,他也不可能被摄到蚩尤之国;假若没被有穷国绑架,他也不可能落入逢蒙之手;假若他没有因为忍受不了歧视再次被送入疯人院,说不定寒浞就是想绑架也不一定能够找得到他;假若不是因为他的言行忤逆世俗,他也许永远不可能背上如此沉重的精神枷锁;假若不是我对他的擅自入侵,他这会儿难说不是一个诸事顺遂的快乐青年。人家可以放手大胆,随心所欲地去爱,也可以被爱,一个正常人应该享受的生活,他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而不是眼下如肉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