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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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前线经常送些战场录象回来，聊胜于无，也算是我招待小朋友的一个娱乐节目吧……”

　　说时，阿伦的妹妹，又象影子一样飘了进来，自然不会空着手，还是捧来了茶水。爰慧本来就对那种节目没有兴趣，一见人家不由多看了几眼。还是跟昨天一样，姑娘只是默默地上茶，上完茶，依旧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怎么样？爰公子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这位侍女？”

　　哈里说这话的时候，姑娘还没有出门，爰慧不禁又瞟了人家一眼，只发现对方突然加快了步伐。想来人家也是有所闻听，肯定是感到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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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爰慧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动那一种心思，叫老头直截了当地一说，一时之间，脸上倒有一点下不来了，慌忙摇了摇头。

　　要说人家长得也并不难看，尤其那一双眼睛，让人过目不忘，时常在脑子里萦回。虽然裹在宽大的袍服里，一时半会看不清人家的身形，可从那轻舟荡水一般的身姿来看，也不会难看到什么地方去。只是跟他心目中的至恋挚爱相比，总觉得不是一个味道，说不定人家这是凤麟男人眼里的大美人，也许该合着一句俗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这么说，爰公子另有所爱？”

　　这个官司，未免有一点冤枉，我的替身又是急急摆头，显得很窘。一时半会，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哈里一见不禁乐了，先是抚掌呵呵大笑，随即抓住爰慧的一只手，用力摇了几摇。

　　“爰公子不是说过入乡随俗吗？按照我们凤麟人的风俗，婚姻正是帮助人的许多手段之一。譬如说你的好兄弟在战场上阵亡了，为了照顾他的寡妇孤儿，你完全可以把她重新娶回家。这一点，根本不象你们中洲人，寡妇不得改嫁，否则的话，就要从道德的高度去责难人家。而且我们这里的男人，允许有很多个正妻，不象你们有了妻子之后只能娶妾，让后进家门的女人，都要受到双重的压迫。我们的教义，早已传达了独一至尊的主的意志，男人对女人有一定的权力，女人对男人也有一定的权力……”

　　“这……”

　　没想到一来，哈里竟跟他说这些，毕竟年轻尚轻，不擅长这样的话题，我的替身不禁有一点惶惶然。见了他的这副尴尬样，哈里更是乐不可支。

　　“不管你好不好意思，今天这个大媒，我可是做定了。中洲不是有一句古诗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不对？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脾胃。阿依姑娘，人家可算是我们凤麟女人中的大美人啊，你只要中意，今天晚上就能把你的病房布置成洞房……”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王爷，不过我们中洲人也有规矩，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身为人子，婚姻大事不敢不先征得父母双亲的同意啊……”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爰慧赶紧祭起来做挡箭牌。不料哈里却根本不认帐，突然敛起了笑容。

　　“这么说，我这个王爷，在你的眼里根本就无足轻重了？”

　　“对不起，王爷，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可在上个斋月里，你却对我好一番信誓旦旦，说要入乡随俗，一切惟哈里老头之命是从……”

　　“可这……”

　　爰慧还想再辩，我慌忙阻止了他。依照我的观察，这老头好象醉翁之意并不在酒，也许这仅是一个试探，好戏还在后头呢。

　　“不要这个那个了，你给我听着，我是这里的摄政王，我的话，就是你们中洲黄帝的圣旨，可从来没人敢违抗呕……”

　　“这个……实在不行的话，万望王爷给点通融，高抬贵手，既然您把阿……依姑娘赐给了小人，小人就遵命带她回家去，等到禀过父母，再行完婚好不好？”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离开了你凤鳞洲，只怕就不再是你老大了，大不了给家里带一个不花钱的侍女回去，何乐不为呢？到时候，只要人家不翻悔就行。

　　“这个吗……基本上是我的意思，这么说，你是愿意接受我的指婚喽？”

　　“王爷，小人先在这里谢过了……”

　　爰慧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王爷见了，立刻转嗔回喜。

　　“怎么样？我老哈里对你小子总算不错吧？”

　　“前番救命，已是再生再造之恩。今朝赐婚，更是不知如何回报是好，只怕来生来世都报不尽王爷您的恩典……”

　　“哎！不说来世，那都是独一至尊的主的安排，你们讲侠义，我们讲情义，都是一个道理，助人为乐，知恩必报。那次你在蚩尤人的医院里，抢身过来扶我，我就看上你啦，好小子……”

　　“谢谢王爷夸奖，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跟王爷的恩情相提并论，只怕您会折煞了小人……”

　　“算了吧，不要满嘴小人小人，多么难听啊，我是老朋友，你是小朋友，我们都是好朋友。朋友之间，就不用再说赐恩报恩之类的俗话了……”

　　“可是，王爷……”

　　“说不定哪天我有难了，你总也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王爷您这么说，我哪配啊。只要爰慧能效犬马之劳，但听王爷吩咐。”

　　“不错不错，只是现在暂时还不需要，别搞得太一本正经喽。来，快看电视吧，刚才的配婚，不过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让你陪老头消闲解闷，那才是我们的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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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哈里说到自己有难，我约摸着该到正题了。一点恩惠，然后肯定会有重要的差使派给我的替身，就象逮鸟一样，扔一点饵食，入得彀了，才把簸箕一扣。当然这种费功夫的逮法，可不是为了一饱口福。没想到人家话锋一转，愈发叫人摸不着头脑了。莫非只想给人家施舍，纯粹的菩萨心肠？

　　别说爰慧不爱看那电视，就我也觉得十分差劲，也许是那个摄像记者太过于胆小了，尽是一些部队移动的场面，显然都是在山洞里面拍摄，偶尔看见一个爆炸场面，也只不过是一个远镜头一晃而过，好象也是躲在洞内一隅玩玩变焦镜头而已，根本不见过瘾的场面。别说我这种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就连从没见过真枪实弹的爰慧，也觉得不够刺激。

　　一直到傍晚，老头才送我的替身出来，再也没见说句正经话，我和爰慧实在猜不出他葫芦里到底卖啥药。一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得了一个老婆，我的替身还真是有一点哭笑不得。可人家只是枉顾左右而言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引火上身。

　　“这阿依姑娘也算是莫尕德将军的人，我得跟他知会一声，然后命人赶快给你们安排行装，随从车辆，都不用你操心，挑个好天气就出发吧。得空我还会派人来找你聊天玩儿，只怕能不能有空了。记住，阿依从现在起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暂时寄放在我这儿。待到哪天启程上路，我自会完璧奉还……”

　　我的替身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会一个劲儿道谢。

　　
033
离开哈里之后，我的替身只怕问了不下十万个为什么。我也无从回答，只缘我们都对凤麟人了解得实在太少了。

　　回到自己的洞窟，那个阿伦早已守候在那里，一脸期待，想着爰慧一定会给他带回好消息。我的替身这才想到了人家的嘱托，可惜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王爷太忙了，我是怎么瞅着都没赶上机会，反正他还要找我，我一定会帮你说这个情……”

　　临睡之前，阿伦直接问起。没办法，爰慧只得撒了一个谎。眼望着这位眼看就要成为自己姻亲的伴侣，我的替身还真是有一点哭笑不得。

　　也许是自己多看了人家妹妹两眼，就叫哈里老头弄假成真，可那种直接端详的目光，绝对不是异性相吸的那种，我倒是可以为我的替身作证，无非因为人家是阿伦的妹妹。也该算一种爱屋及乌吧。除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我，孑然一身，这些天厮混下来，自然跟阿伦有了感情。太过孤寂的缘故，任何一个能扯上一点关系的人，我的替身都会渴望接近。

　　“对了，阿伦，你们这里的婚配，都是长者说了算吗？”

　　斟酌了一下，我的替身还是忍不住了满心的疑虑。

　　“什么长者？我实在听不懂您的意思，爰公子……”

　　阿伦自然还沉浸自己的失望之中，有点心不在焉。

　　“我是说婚配，一个女孩子，王爷说嫁给谁，就嫁给谁了？”

　　“您是说哈里王爷？当然，他老人家可是金口，哪一个姑娘若能得到王爷的指婚，那可是一种求之不得的荣耀。我们这里的人，分为望族和寒族两等，别说寒族女子，就是望族大户人家有闺女出嫁，为了自抬身份，即使是双方预先说定了，也要装作不认识似的，特地找王爷指一下婚。就象我妹妹，现在整天在王爷身边伺候，说不定哪一天王爷高兴了，把她指配给一个望族男人，那她的身份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望族和寒族？这么说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寒族……”

　　“不错，早年凤聚两洲也曾经发生过部落征战，一些部落联合起来，打败了另外一些部落，胜出的部落，一直占据着统治地位，到今天已经有好几千年了，他们的后裔，都算是望族，而我们寒族一脉的祖先，都是那些吃了败仗的部落。虽然现在还有不少部落，但是已经很少相互之间打仗了，一些寒族，为了晋身上层社会，只有通过联姻的方式。凤聚两洲的生计，主要是牧业和商业，不当官的望族，大多是牧场主，也有一些没落户，但是洲府会直接供养他们。不象我们寒族，必须自食其力，要改变自己的处境，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去做生意。一旦成为大富豪，那些望族的人，也就不会太小看了。可要真正想成为望族，只有联姻一途。一个寒族男子，哪怕是侥幸混上一官半职，最多也只是给人当一些幕僚，永远混不到那些只有望族才能荣登的官阶……”

　　“这么说，莫尕德就该出身不凡了？”

　　“莫将军的全名，不光莫尕德三个字，非常长，不好记住，文书上也最多是写成：莫尕德·普罗。他们莫尕德家族，和王爷的哈里家族，都是我们凤麟望族之中的两个最具有实力的家族，也只有功成名就之后，才配用家族的姓氏直接称呼。一个寒族男子，哪怕是战功再显赫，即使到老了，也不可能混上将军的头衔……”

　　“原来莫尕德将军和哈里王爷还有不同的出身呢，可我记得刚给我介绍的时候，哈里王爷曾把莫尕德将军称作自己的侄子……”

　　“他们两个部族之间时常联姻……”

　　“怪不得……”

　　我的替身沉吟着，若有所思。我的想法跟他也差不多，也在捉摸着那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不约而同，我们都想到了潜艇上巴博医官的感慨。顺藤摸瓜，尽管还没有看见一个真正的瓜来，那一种沉甸甸的份量，已经触手可及了。我们迅即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想法，都期望能找到更多更好的答案。

　　“那么现在你们凤鳞洲，家族的影响还那么重要吗？”

　　“嘿嘿，爰公子，这一种问题，您应该问王爷，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在上流社会混，就算知道一点皮毛，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尽管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可谁都能看得出他的狡黠来。这个家伙，竟然比他的同族舅舅巴博还要老成。爰慧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只能用手狠狠地点了点他的鼻子。

　　“你？！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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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爰公子，您刚才怎么会问那么古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爰慧也故意装了一回糊涂。

　　“是不是王爷给您做大媒了？干脆王爷要想把您招赘东床了？”

　　“胡扯白咧……”

　　“爰公子，您在中洲老家，到底算是一个望族，还是寒族？”

　　“什么意思？”

　　“看王爷莫将军待您的程度，肯定是一个望族，可您骂人也太直接了一点，用的却是我们这里寒族才用的语词……”

　　“你个混帐王八蛋……”

　　“对了，就拿这一句来说，我们这里的望族绝对不会这么说。实在要说，他们会说，会说……比如说家门不幸哪，还有说……诸如不折不扣的人间肥料哪，等等……”

　　“呵呵哈哈，我还是要骂你这个混帐王八蛋……”

　　爰慧给逗得前仰后合，作势要去捉他。阿伦急忙躲到床的另外一边，还是那么故作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