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

　　“呵呵哈哈，我还是要骂你这个混帐王八蛋……”

　　爰慧给逗得前仰后合，作势要去捉他。阿伦急忙躲到床的另外一边，还是那么故作正经地说。

　　“王爷他们不想让您走，肯定就是这个意思……”

　　“你王爷多大年纪了，还会有什么嫁不出去的老闺女？你这小子，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您就不明白了，我们王爷一共娶过四十六位妻子，其中最小的妻子，还不如咱们年纪大呢。据说现在正式列名的就有二百多位子女，他在六七十岁的时候，还生了好几个儿女呢，论年纪，肯定能有跟您般配的。再说我们这里根本就不论年纪，据说王爷最早的一位妻子就大他十多岁，现在早已不在人世了。现在人心惶惶，不少王公贵族，都把自己的子女往安全的地方送，就不兴王爷也招他一个中洲女婿？”

　　“这话可是你说的吧？这不是在糟蹋你们王爷吗？”

　　象牙筷上找疵，我的替身终于抓住了一点对方的语病。阿伦急了，慌忙摆手。

　　“我什么时候糟蹋我们王爷了？您可别冤枉了阿伦……”

　　“至少你诬蔑了你们这儿的望族吧？说人家都让自己的子女想方设法逃离战场……”

　　“我只是说安全的地方，比如这里也算一个吧？防空洞什么的，不都是算一些安全的地方吗？”

　　“你不用狡辩，看我明天怎么去跟王爷学说？”

　　“王爷听了，自然会很生气喽！”

　　阿伦突然伸出手来，往自己的喉头上一卡，学着老人饱经沧桑的样子，慢腾腾地说。

　　“那个叫阿伦的家伙，就把他充军到前线去吧，倘若立功，不罚反奖，奖他一个什么好呢？把逃出去的望族女子，赶快抓个回来，就配给他吧……。呃！咳！嘻嘻嘻嘻……”

　　他知道爰慧只不过是吓唬，自然有恃无恐了。直到呛住了，方才自己住声。

　　看着乐着，爰慧忽然想到了他的妹妹。心中一窒，表情不免有一点僵化了。假如我以前的推论成立的话，也许王爷就想撵走阿伦的妹妹，莫尕德安排的侍女，哈里肯定反感，再回想一下哈里接见爰慧的场面，似乎已经隐含着某一种迹象。不仅我注意到了那个犹如鬼魅一样飘忽的身影，我的替身这时也突然想到了人家。

　　一时间，他甚至对哈里老头也没好感，把这种烫手山芋故作恭敬地送给别人，其心肠也就可想而知了。我的替身自然不愿当傻瓜，能给别人卖了还帮着查钱？也许人家在决定救他的一刹那，就根本没有安过什么好心。

　　“阿伦，说正经的，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上了莫将军？”

　　“两年又三个月前吧，记得当时我跟妹妹都瞒报了岁数，人家还觉得我们年纪太小，就把我们收编在勤务分队里面，可我跟我妹妹都会说中洲话，妹妹都是我们逗她玩时慢慢教会的。怎么啦？”

　　我怕引起人家的怀疑，连忙制止了我的替身。假如阿伦早已被赋予一种秘密使命，如此问法，只会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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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我在想……我们可能要成为亲戚了……”

　　“您不是早就把我小阿伦抬举成您的兄弟了吗？只是……我不能高攀……”

　　“不是那个意思，只怕是另外一种……”

　　正因为自己根本没存那种心，爰慧说起来一点也不感到滞涩。

　　“我说是姻亲。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姻兄了……”

　　“您说什么？难道是我妹妹？”

　　“你有几个妹妹？”

　　“就一个啊……”

　　“她是不是叫阿依？”

　　“不错！不对，难道我就从来没有跟您说起过我妹妹的名字？”

　　“反正你不说，我也不想打听，只是在今天下午，哈里王爷把一个名叫阿依的姑娘许配给了我……”

　　“您这是在故意逗我吧？爰公子？”

　　“难道这种事也能逗吗？你刚才不是就已经感到奇怪了吗？”

　　“不对，一定是我在以前跟您提到过我妹妹的名字……”

　　但见阿伦一脸狐疑，那样子似乎不愿自己的妹妹嫁给爰慧似的。

　　“这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我也但愿王爷是在开玩笑，因为那毕竟这种做法，不合我们中洲的体统……”

　　“更不对了，我妹妹有哪一点不好？”

　　看来阿伦对妹妹真是非同一般，那样儿仿佛爰慧当面侮辱了他妹妹似的。虽然不敢伸拳捋臂，可从对方的眼睛里也却是能够看出人家已经有点怒火中烧了。

　　“我并不是成心嫌弃你的妹妹，请你别误会。她是一位好姑娘，有你这样的哥哥，你的妹妹又能差到什么地方去呢？只是我们中洲自有中洲的规矩，就象你们凤麟自有凤麟的习俗一模一样。如果没有得到父母允准之前，就自说自话娶亲便是最大的不肖，就象你们斋月不能轻易动火，也算是一种禁忌……”

　　我的替身见了人家的模样，只能苦笑一下，主动迎了上去，一把摁住了他的双肩。

　　看着爰慧一脸诚挚，再也由不得阿伦不信了。象是初次见面似地，他凝视着我的替身半晌，突然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肩头，眼睛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噙满了泪水。

　　“爰公子，不！恩人，若不是我们斋教不兴拜物，我这就在这里给您跪下了。您若肯带走我的妹妹，我就什么都放心了，哪怕现在让我去死，我也是在所不辞。我们一家就剩下我跟我的妹妹了，留在这里，只怕都没希望。我不能走，男子汉大丈夫理当效死疆场，可妹妹不同，参军之前，她只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连一只蚂蚁都害怕……”

　　“这你大可放心，阿伦。我已经答应了王爷，再说王爷也根本没容我作主。只是现在不能成婚，我只好把她带回中洲，征得我双亲同意，方才……咳！你让我怎么说呢？我自己能不能从这里安然脱身，也还算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您怎么不能脱身？”

　　“您不是说只有陆路了吗？而且现在已经入冬，只怕连飞禽也难逾越，而且路途万里迢迢，谁又敢保证啊？”

　　“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我跟着我父亲不止一次走过。当然，只要是您走陆路。假如王爷给您安排飞机，那我只能在这里跟我妹妹告别了……”

　　看他百感交集的模样，仿佛爰慧这就要带走他的妹妹似的。我的替身可不愿让人家先这么无谓地伤心，当即拦住了问。

　　“你说莫将军会同意吗？说他倒是说过了，让你走，只是谁都没说安排飞机……”

　　“只要是陆路那就好，您可以跟王爷再要求，你需要一个向导，莫将军也不会过分反对的吧？”

　　“但愿如此，照你的说法，那路冬天也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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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走的话，还是越快越好，只怕等不到开春，您就走不了啦……”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您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

　　阿伦欲言又止，跑过去关上了门。原来这家伙也是一个势利蛋，一联姻就跟从前判偌两人。

　　“您千万不能乱说……”

　　“看你，又来了不是？”

　　“外面都在传言，莫将军的部下，都在逼王爷禅让，只是莫将军本人到现在还没有明确表过态，又说是王爷也口头上答应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做出正式的决定呢……”

　　“哦，你是说他们在内讧？”

　　“我可不敢这么说，只是老百姓都在担心。本来大家的希望，都在他们两个身上，只怕两败俱伤，凤聚两洲就危在旦夕了……”

　　“哪……你到底算是莫将军的人，还是王爷的人？”

　　既然大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的替身也就觉得不必要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阿伦一介寒族，谁能稀罕喽？”

　　“所以你想给我当一个向导，趁机远走高飞？”

　　“这您实在太菲薄了阿伦，我当向导，自然为着爰公子您的安危，要说也算是公私兼顾吧，因为您已经让阿伦高攀了，我妹妹的下半生全指望着您了，阿伦怎敢不尽心尽力？倘若到了地头，阿伦流连忘返，但请爰公子任意处置好了，是杀，是剐，我阿伦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看你，看你，一说正经，连一个玩笑也开不成了，就兴你逗我，难道就不兴我以牙还牙？只怕真的到了我们那里，你就是想走，我也不一定会让你回来……”

　　“那您就不是在成全阿伦了，自从我的母亲死后，父亲，还有两个哥哥，阿伦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决不后悔……”

　　如此一本正经，我的替身只觉得没趣，再说那毕竟是未来的梦想，争死了也是无谓。另外，他妹妹真要是一个受过训练的间谍，爰慧的心里不免有一些腻歪，可再看看人家哥哥那一种可怜巴巴的样子，却又感到有一点于心不忍。

　　“算了，但愿他们能同意你来当向导，回家的路上，也就不会寂寞了，有你来作伴，还有你的妹妹，大家一定会很快乐……”

　　“对了，爰公子，也许阿伦我不该多嘴多舌，只是我实在不懂中洲的规矩。假如您的双亲大人，不同意这门婚事，我也毫无怨言。只要您能真的帮我把妹妹带走，哪怕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祝福您的，我早就看出来了，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只是命运多咎，也许是独一至尊的主，故意要让您多受一些磨难……”

　　“好了，我说不说了就不要说了，我最讨厌人家这么伤感了，好象马上就要生离死别似的，没事尽给自己找难受……”

　　现在稍一伤情，我的替身就容易犯焦虑的毛病，所以也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爰慧越来越不敢让自己对什么事投注过多的感情。看着阿伦眼泪汪汪的样子，他怎能不恐惧？要说也是，获准回家的消息，已经让他的焦虑状态不治而愈，可不敢再折磨自己了。

　　与此同时，他不是一点心病也没有，有些后果，不能不考虑。如果阿依姑娘真是安插在人家身边的监视人员，莫尕德会听任哈里如此处置吗？也许碍着王爷的面子，一时之间不便发作，可一旦上路，谁又能够保证呢？且不说从这儿到家，万里迢迢，就想离开他们凤聚两洲的边境，至少也得跑上数千里啊！阿伦早就说过路途上的风险，要是再有一两支追兵夹杂其间，穷凶极恶，一股脑儿压上来，那还不如在这里直接等死好了。

　　“也许对您还不算什么，可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一个妹妹了。独一至尊的主在天保佑，我妹妹终于能够绝处逢生了。我能不高兴吗？不管怎么说，至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

　　可那阿伦还是有点不依不饶，一边摊床一边兀自嘀咕。爰慧真有点烦了，不禁奚落了两句。

　　“哦，对了，我刚来的时候，看你充满了胜利的信心，怎么一见真格儿，你就也有点脓包样了？”

　　“你们刚到的时候，谁不都是充满了信心？可现在呢？谣言四起，内外交困，都说蚩尤人急着土笆再攻不下来，就快要扔原子弹了……”

　　“真的吗？该不会是瞎猜吧？”

　　“反正有人这么说，可又有谁知道会不会真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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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真是什么都给人蒙在鼓里了啊。只怕人都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一听这个，我的替身愈发盼着能够早点动身了，尽管内心矛盾重重，还是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为妙。只不知道哈里老头到底会给怎么安排，但愿明天一早起来，就是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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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三天，终于得到了出发的消息。哈里只是在动身的隔夜把我的替身叫了去，说了几句聊充饯行的客套话，那一个莫尕德，甚至连一面也没露，好在也没见人家横加阻拦，想来必定是哈里的权威，在此时此刻还没有完全丧失。

　　礼品倒是都有，莫尕德送了一柄手枪，说是路途上，可作防身之用。哈里不过是几套换洗衣服，他知道爰慧一无所有，说是路上的一应物件，自由跟随的仆人带到。

　　上路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都是阿伦在张罗。这位准大舅子，已经获允担任向导，他将自己的使命美其名曰为送亲，他的上峰已经准他一直送到艮山才返回。

　　只是脚力多少有一点不尽人意，不说派一个专机专车，至少也应该顺路捎顺货，安排搭一下速度快一点的现代交通工具。实在令人失望，尽是一些最原始的东西。六匹骆驼，两副驮子，而且肯定是哈里预先发了话，否则，阿伦纵有天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