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何处与君归





以为国主被妖孽劫走,于是人心涣散,朝政更是混乱,赵怀遂政权没落,国师一党兴起,那是西弦最昏暗的时候。眼看着国师要编制皇宫,更名换朝,就在这个时候国主从宫门外走进来,手中托着这一套仙服,口中喃喃着:“凤于飞,神鸟归巢……”而也正因为国主的再次现身,朝政虽被国师控制,但好歹还留了一个虚名给国主,这也成为国主再度掌政的根基。
    我不明白,利益相争从来都是人的……在作祟,与物何尤。锦木说,国主归来后整整三天茶不思饭不想地盯着这套裙衫,目光痴迷,当时人都以为国主要从此沉沦幻境,而国师等人见状,便渐渐放松了对国主的控制。当时还有一个传言就是,国主曾立誓说,日后谁能穿上这套衣服就立谁为国母。
    “还有这回事?那如今的国母穿过这套衣服吗?”我不禁问道,目光则是注视着我身上的这套传说中的神奇之物。
    “穿过,因此虽然明知她是国师的人,国主还是选择了她为国母,而且最初对她亦是百依百顺。”
    直觉锦木话还未说全,于是便示意她把知道的都告诉我。而听完接下来的话我也只能是报之一笑了。
    因为,锦木说:“不过在穿了一这后国母便发觉身体不适,寻遍太医也找不出病因,而国主则是冷漠地要她将身上的这套衣服脱下,说是,你不是腾要找的人。此后对国母便不加理会,任谁相劝都没有用,据说国母还好些,能穿这套衣服过了一周,其它女子便是穿上就有反应,甚至还有人为些丧过命。因此此物也被作为禁物锁在珍品殿中,这一锁就是好几年。直到最近国主才又拿出来,时常盯着看,锦木大胆猜测圣意:国主是让姑娘来试试。”
    没想到耶若看着这么精明奸诈的一个人也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想当年那些所谓神奇的事情多半是人的心理作用,因为曾经有人碰巧在穿这套衣服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过,再加上国主对衣服的重视,让穿上衣服的人心理背负了学生压力,在重压之下难保身体上不出一些意外的小状况,而这些事情综合起来竟成就了这套衣服的神秘。
    只见锦木盯着我,目光仍是不平静,她沉思了半响才问:“姑娘可有感觉不适?”
    我起身站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扬袖眯眼,问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不过不得不说衣服很合身,尺寸刚刚好,大概是我的身材比例比较的和谐吧。
    这么一折腾上朝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和锦木一道朝议政殿走去。今天是农历十五,每月这个时候都会有一次大朝,此时国主必须出席,而傍晚时分宫中会安排宴席来款待有功王爷和臣子,入夜国主会歇在国母那里。可以说这一天是月中兴之时,潮生泽满,气象更替之际,于国之最尊者更是意义非凡。
    因此这一天的早朝是避不了了,而耶若还没回来,朝堂之上定是不会安稳,正是考虑到这个我才决定凭借慎清王之妹的身份贸然上朝一回,纵使不能让他们信服,能迷惑一阵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锦木民经打点好了朝上的太监侍卫,到时候会有人站在我身边保护我,我笑她太过谨慎,难道还有人敢明目张胆把我怎么样吗?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越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只因他们心中有鬼,那边只能行走在黑暗中以寻求安全感。
    路上遇到了无欢,她形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是要找什么人,而看她行走的方向正对着我,是来找我的吗?
    我看到她眼中的震动,她似乎不认识我一般,多看了两眼方才试探地喊了声:“姐姐?”
    我颔首,目光相询,不知她找我是为何事,我没有时间能在这边耽搁,朝堂那边的情况还都是一个未知数。
    无欢走近,人缘地端详了我,见我无事这才轻松地说:“听说姐姐遇刺了,无欢心里着急就赶过来了,看到姐姐没事,无欢也就放心了。”见她面露诚挚,我也略略欣慰,在也手上拍了两下,说:“我没事,你先回去吧,等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她问了一句:“姐姐这是有事去吗?身边可安排了侍卫,千万不要让贼人再有机可趁了。”她这一问倒是提醒我了,如今无欢身边也没什么人,而她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她的身份在西弦皇宫中也分外的惹眼,若是有什么人想对她不利,那可真是易如反掌了。我看了锦木一眼,对她说:“挑几个机灵点的侍卫到华阴公主身边。”锦木有些犹豫,她说:“我等下就去安排,现在先陪姑娘过去吧。”她是担心有人会再次行刺吗?我正想安慰她说没事,结果无欢很是体贴地说:“姐姐和锦木姑姑先去忙正事吧,我没事的。”
    她的明理让我不忍心这么弃她不顾,于是让锦木不要犹豫,相较起来,我毕竟有功夫在身,即便是遇到危险也还能抵挡一阵,而无欢就只能是束手待毙了。锦木见我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停滞,动作迅疾地去安排人手了。我有凤印在手,稍稍调遣宫中侍卫还是可以做到的。
    别了无欢和锦木,带着几名侍女来到议政殿,在离殿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果然不太平。
    守门太监看到我过来,尖声叫道:“郡主白氏清风到——”一声宣告将所有人的目光拉到我身上,那些刚才还在争论不休的大臣此刻都各怀心思地盯着我,有戒备的,有不解的,有看好戏的,有态度不明的,真是如同一台“精彩纷呈”的戏,台上的人竭力表现着自己的态度,生怕落到别人后头去。我冷眸扫视了一周,眼前尽是陌生的面容,自是看不清谁是谁的人,光是从表情上也不能轻易将他们归类了去。因此扬起微笑,在他们的注视下缓步走至殿中。
    或许在外人看来我走得很是沉着冷静,但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我心里该是多么的紧张,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群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人。
    我听到有人在下面议论,甚至都没有压低声音,因此与其说他们是几个人在议论,不如说他们是在说给我听。
    “这朝堂上何时允许女人家来了?”
    “谁知道呢,国主不是不在吗,于是各方妖孽都开始松动了。”
    “这倒是,看她模样还不错,只是这套衣服……”
    “这……这不是……”
    声音似乎越来越低了,我没有理会,径直向前走,凝视着最高处的金銮宝座,及至阶下,双膝跪地,叩首长声喊道:“臣女白氏叩见国主,愿国主长乐未央,德绩无疆。”一连三叩首这才完毕,只听得御座旁的太监同是长声喊道:“起——”
    做足了这一番,我才退下,在一旁站定,而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大臣此刻倒是有些沉默了。他们比我懂得如何做足礼数,纵使如今国主不在,但朝堂之上礼数尚在,我这么一做就显得他们无视朝堂纲纪。
    半响过后,一名长须老者出列,依礼向龙座行礼,有了他的带头作用,其它人也便纷纷跟着行礼。我舒了一口气,不自学地看了那名老者一眼,之间他目光锐利,似乎也在看着我,审视一番,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之后才露出一抹不知意味的笑容,待我再度望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垂首恭立,哪里还有什么表情。
见群臣行礼毕,朝中正一片寂静,我调整自己的呼吸道:“今日清风未经传召便进了议政殿,现在这里向国主请罪,若是日后国主追究,浅见愿一力承担,绝不牵连满朝文武大臣。”
    我这话一说完,有人站出来说:“白姑娘此话何意,我不明白。”短短几个字,但传递的意思却耐人寻味,他称我为白姑娘,而不是郡主,这便是不承认我的身份,往往有身份和没身份差别是很大的,若是纯粹一民女,如今擅闯议政殿,那可是要处以极刑的。我看了他一眼,此人中等年纪,利目薄唇,看来是能说会道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我轻笑一声,似乎有意压低声音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他冷哼着回说:“在下乃是正三品司祭太常。”
    司祭太常,真是个好职位呢!我继续问:“敢问大人主掌何事?”
    他犹疑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仍带头轻蔑,似乎是在嘲笑我这个妇人的无知,朗声道:“司祭太常自是执掌祭祀礼教之事。”

    听完他的话,我陡然抬高声音说:“大胆司祭太常,还不认罪!”
    此言一出朝堂皆惊,那太常更是越发嗤笑地回道:“白姑娘这般喧闹朝堂,按礼当诛。”
    我夺步至他面前,面色冰冷地道:“我且问你,身为司祭太常却不守礼制, 如此知法犯法按理当如何
    他虽有恃无恐,但看我这般气势夺人,亦有几分慌乱,只回说:”姑娘不要含血喷人,在下哪里不守礼制了?“
    余光瞥过方才那位老者,看他满脸笑意地看着我,心里的底气仿佛也多了几分,于是冷言道:”自我进殿起,你句句以‘姑娘’轻唤于我,此不是藐视皇室威严,不守礼教纲常又是什么?“
    他听到这个,好像是放心了,大笑起来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唤你郡主?哈哈哈,不知哪里出来的人也想冒充我西弦郡主吗?”底下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质疑我的身份吗,这本来该在我进殿的时候就说的,那时候太监宣告的时候他们不说,默许了我进殿,这就已经失了先招,而且我既然敢来,怎么会没有准备呢?
    我再次迫近,厉斥道:“太常现在是在怀疑我的身份吗,   既是如此,那为何方才我进殿的时候不见你出声呢?你执掌礼教,知道不合礼制的事却知情不报,你意欲何为?那日后若是再度出现此类之事,你也要这般的姑息养奸吗?还是说国主不在你便忘记了自己的职分,生出旁心了?”我步步紧逼,迫使他退了好几步,而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气急败坏得说:“来人啊,将这个冒充郡主的女人带下去。”
    我为他叹了口气,他大概是没料到我会出现才乱了阵脚的吧,刚才我也注意到他和他身旁的人对我的议论可是旁若无人呢,只是没想到这 么 快‘炫’‘书’‘网’就露出马脚了。
    我广袖一挥,朗声朝殿外说:“来人。”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三 绝巢还凤仙泽露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主兴衰 凤飞于天3

    估摸着锦木安排好侍卫,在这段时间往返应是足够了,这样她还是能按照我们的计划,把我们准备的“礼”送到众人面前,以堵住悠悠众口。然而计划赶不及变化,我心中的担忧还是变成现实了,锦木并未进来,来的人却是扶烈。
    当看到他那张脸出现在殿门口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我开始慌了,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没有一个身份的支撑,我在这里根本站不稳脚,那么其它的就更不必说了。我还记得他给我的那一掌,足以证明他如今的选择并不是站在我这边,这可是麻烦了。
    脑中迅速旋转着,思考该如何拖延时间,争取在锦木在来之前我还能够站得住。可是满眼陌生,我只有一个人,分不清楚空间谁是敌谁是友,而即便是统一战线的人,此时他们也不会愿意为了我出头。
    既然事情已经这般的不可收拾,那我也不必再理会这些恼人的事情了,于是我绽开笑容对扶烈说:“扶侍卫来得正好,可要帮我好好看着这位大人,如此这般的污蔑,清风可是承受不起啊。”
    只见扶烈皱眉,似乎不喜 欢'炫。书。网'我这样利用他的样子,只是他也许不知道:我是个记仇的女人,谁伤害过我,我会加倍要回来。况且他还曾经是我的兄长,有这样没有节操的家人,我都觉得羞耻。
    朝堂寂静,很多人都在看好戏。扶烈的第一句话可是事关重要的,他若是当众宣称说我在胡说,那么估计下一秒我就会被蜂拥而上的侍卫带下去,运气好的话能够逃过死罪,但如果没有好运,那么就只有等死了。
    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在不停地有规律地跳动着,等待已经预料到的审判的到来。我盯着扶烈,目光中满含着冷冽,他既要破坏我精心准备的一切,那么总要让我寻找一些平衡吧,我诅咒他这一世都没有好结果:他爱的人一个个背叛他,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一点点都失去,我还要他好好活着,看所有人都慢慢离他而去,孤独终老。这么一想,心里似乎舒服了一点,只是不知道,若是过后我被拉下去待审,我会不会冲口就把刚才那一番话说出来呢?
扶烈清咳了一声,召回了我的注意力,他朝阶前一拜,同样行礼,看来是早早就在门口,也知道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的。真是个聪明的人,在这种时候越是要谨守礼制,否则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