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法则





  这个房间则是用来招待“贵宾”的,舒适程度不亚于星级宾馆,客厅里的这张藤摇椅就要上万元……小坤突然听到藤摇椅发出的吱嘎声,轻轻的,很有节奏的,好像有人正坐在摇椅上前后摇晃……
  小坤觉得脚有些发软,因为他正巧走到藤摇椅前面,虽然光线暗淡,但是他明明白白地看见摇椅上空无一人。
  吱……嘎……
  摇椅慢悠悠地摇动着,好像上面坐着个看不见的“人”。
  “虎、虎哥,它、它在动。”小坤颤声说。
  黄老虎镇定地看了一眼摇椅,转身向紧闭着的卧室的门鞠躬:“安布勒先生,您找我有事?”
  小坤意外地听到黄老虎居然是用E文在讲话,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位勇猛善战的大哥居然懂E文。只可惜他自己不学无术,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记不全,更别提听懂了。
  “黄,你应该来得更早一点。”门后传出的声音像流水滑过细沙,温柔动听,但是黄老虎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有点事耽误了。如果您能同意直接与我电话联系,也许我就用不着让手下转达,这样也可以……”
  黄老虎辩解的话还没说完,卧室的门就打开了,柔和的灯光从站在门口的男人背后倾泻而出,制造着温暖的假象。
  小坤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白种男人,头发乌黑微卷,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紧抿的嘴角和方正的下巴显示出几分顽固的特质。
  “黄,”他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如果你的手下未能及时转达我的要求,那么,我想你应该换几个能干的手下,而不是在这里向我强调这种方式对你的不便。”
  黄老虎的腰弯得更低了些:“是,安布勒先生。”
  安布勒还想说什么,卧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咕哝声,那声音像是小女孩睡梦中发出的呓语,仿佛是做了恶梦一样十分不安。小坤听到吱嘎声突然变快了,扭头一看,藤摇椅正在用力地前后摇晃,幅度大得好像要翻过去了一样。
  安布勒扭头看了看,说:“E10,安抚她。”
  “是,先生。”一个少年的声音回应。
  安布勒走出卧室,关上了门,顺手打开客厅的灯,皱着眉盯着藤摇椅。黄老虎和小坤不敢出声,也盯着摇椅看,根本没人触碰的摇椅疯狂地摇动着,吱吱嘎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刺耳。
  尽管灯光明亮,但小坤却觉得这情景比刚才在黑暗中更肆耍恢痪跻咽且簧砝浜埂?br />   过了十几分钟,藤摇椅慢慢停止了摇动。
  小坤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那刺耳的吱嘎声好像还在脑海里盘桓不散,让他简直想把手指从耳孔伸进大脑里将那声音挖出来。
  安布勒这才开口:“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黄老虎说:“已经警告了那个姓闫的少管闲事,他要是聪明,就……”
  安布勒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黄,你沾染上了华夏人的恶习,中庸,是这个词吧?任何一件事都得不到你们一个明确的答案,总是模糊不清,让人可以用几百种方式去理解你们的回答,等到结论摆在面前时,你们就可以从那几百个模糊的答案中挑出一个最接近的,然后说这就是你们真正的答案。可事实上,这是欺骗。”
  黄老虎张口结舌。
  安布勒盯着他的双眼,说:“我要的是一个明确的结果。”
  黄老虎不安地眨着眼睛:“可是,安布勒先生,您不知道,这个姓闫的他不是普通老百姓,他家在华夏很有背景,我不能随便动他,不然麻烦就大了。您、您也不希望再横生枝节,对不对?”
  安布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黄,你变聪明了,这是华夏的那些让人恼火的捉摸不清的哲学教给你的吗?”他显然不需要黄老虎的答案,“好吧,那你告诉我,他的人什么时候会不再保护萧家?”
  黄老虎愣了一会儿:“这我也不知道。应该……应该会很快吧?还没消息……”在安布勒严厉的目光下,他开始语无伦次。
  “也就是说,你做的事没有效果?黄,我说过,时间紧迫,时间紧迫!”安布勒发怒了。
  虽然小坤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安布勒提高的声音里也能听出他有多不满。他不懂自己的老大为什么在这个老外面前跟只胆小的兔子似的,但却多少明白了老大为何叫自己跟上来——黄老虎大概是实在害怕一个人面对这个老外,所以叫他来壮胆。
  问题是当老大的都已经吓成兔子了,他一个小小马仔还能硬装奥特曼吗?
  吱……嘎……吱……嘎……
  小坤的脖子有些僵硬地转动,他看到那张空空的藤摇椅又慢慢晃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气压很低
坐着藤椅慢慢摇~~~




☆、机器

  吱……嘎……
  不仅摇椅在晃动,旁边的沙发、茶几等家具也都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小坤甚至觉得脚底的地板也在颤动。
  难道是地震了?
  小坤惊慌地四下张望,拿不准该不该往外跑。
  黄老虎心里也有些紧张,但见安布勒泰然自若的样子,便只能硬着头皮假装镇定。
  墙边柜子上摆的陈设都被震得掉在了地上,安布勒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卧室门口,喝道:“E10,怎么回事?”
  少年的声音里也带些惊慌:“先生,她要醒了!”
  安布勒脸色一变,打开门就跑了进去,一时间竟忘记了将门关严。
  黄老虎犹豫了一下,悄悄走到门边,从门缝向内窥视。
  卧室里原本摆放的家具只剩下一张大床,其它的都不知道被搬到哪里去了,空出来的位置摆着许多黄老虎见都没见过的机器,从这些正在运作的机器上伸出许多电线和管子,一直延伸到床上。
  一个白人少年伏在床边,恰好挡住了躺着的那个人一部□体,黄老虎只能看出那是个女孩,年纪很小,胸部都还没有发育。电线和管子连接在她身上,□的身体呈现青白色,毫无生机。
  安布勒一进去就忙着调整那些机器,而那少年则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不停地低声安慰着:“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别怕……”
  女孩的身体轻微地颤抖抽搐,她抽搐得厉害时,屋子里的震动也会格外强烈。过了一会儿黄老虎才意识到,家具震动的频率竟然是和女孩颤抖的频率是一致的!
  “E10,过来帮忙。”安布勒命令道。
  “是。”少年应声起身,走向安布勒,在他的指挥下熟练地操纵着机器。
  黄老虎觉得有一道光闪了闪,他不禁眯了下眼睛,随即吃惊地发现那道光居然是从女孩的头部反射过来的。再定睛一看,黄老虎顿觉背后窜起一股凉气——女孩的头发剃得光光的,半个头颅竟是精钢所制,边缘与血肉相接的地方有机关,看样子竟是可以随时开合!
  她的头上有序安插着许多电极贴片,那些延伸出去的电线如同魔鬼的触角,令人望而生畏。
  女孩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木然,她的眼睛是睁着的,但眼神没有焦点,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一样,黑沉沉的像是将周围的光线都给吸进去了。
  这样一个小女孩,倒有七分像是机器人。
  大约是安布勒的操作起了效果,女孩渐渐平静下来,停止了抽搐,屋子里的震动也跟着停止了。安布勒松了口气,命令那少年继续陪伴安抚女孩。
  黄老虎赶紧在他出来之前站得离卧室远远的,低头研究着脚下的地板纹路。忽然黄老虎想起了什么,扭头瞥了小坤一眼。
  小坤心里暗暗叫苦,他多么希望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也免得被老大惦记上。
  “黄,我只能再给你三天时间。”安布勒走出卧室,神情严厉地对黄老虎说。
  黄老虎说:“可要是姓闫的不把人撤走,我们怎么办?他请的人可是叶氏的高手,我这里没人能对付得了。”
  安布勒冷冷地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是明抢还是暗盗,总之,我要的是那两个人。否则后果如何,你自己清楚。”
  黄老虎还想再争取一下:“安布勒先生,您那里难道没有什么人可以……”
  安布勒推了推金丝眼镜:“我的人出手的时候,也就是你任务失败的时候。那时你是什么命运,还用我说吗?”
  黄老虎脸色一变,只好说:“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安布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黄老虎咬了咬牙,向安布勒鞠了一躬,领着小坤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安布勒平静的脸色出现一丝龟裂,但马上他就又恢复了镇定,对着空气说:“有什么情况吗?”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嘶嘶的声音,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一切正常,他们没有带来尾巴。”
  “别放松警惕。这里毕竟不是瑞德岛。”安布勒说。
  那个嘶嘶的声音冷笑起来:“瑞德岛再坚固又能怎样,还不是让人从里到外炸了个干净。”
  安布勒推了推眼镜:“尼古拉斯,你的话太多了。”
  嘶嘶的声音冷笑了几声,终归于沉默。
  安布勒回到卧室,伏在床边的少年E10有些畏惧地看了他一眼。E10的脸色并不比那女孩更有生机,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矢车菊蓝,但现在却像是即将枯萎一样,而且只剩下了一只。
  安布勒有些厌弃地看看E10空洞的右眼,说:“遮起来。”
  E10忙从床头翻找出眼罩戴上,挡住了被挖掉的右眼——当初瑞德岛被毁,他趁乱逃走,因为曾多次被派出去执行杀手任务,他本来是比其它人有多更逃脱机会的。可惜他太不走运,逃脱的路线竟然与安布勒、贝朗格那伙人撤离的路线重合了。虽然有控电的异能,体术也练得不错,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一番挣扎过后,E10还是重伤被擒。
  “地狱”对待背叛者的手段十分残忍,如果E10不是还有研究价值,那么他付出的肯定不止是一只眼睛的代价。
  安布勒弯下腰,温柔地说:“我的小公主,刚才怎么发脾气了?是不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陌生人吗?”
  E10低下头,安布勒的温柔背后是令他恐惧的冷酷。
  小女孩对安布勒的话毫无反应,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意识,那双没有焦距的黑眼睛吸纳着周围的光线、情绪、声音……一切的一切都融入了空茫,死寂。
  安布勒叹了口气,说:“可惜手术做得太潦草了,要不然你该有多完美呢,我的小公主。”他柔情蜜意地亲吻着女孩那片精钢制成的头盖骨。
  “先生,我该用药了。”E10的声音有些颤抖。
  安布勒厌烦地斜了他一眼:“好吧,好吧,你该用药了,尊贵的E10先生!”他从床底拿出一只小巧的箱子,打开指纹锁,从里面取出针剂。
  E10迫不及待地卷起袖子,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那上面沿着青色血管布满了针眼。
  安布勒嗤笑一声:“哦呵,尊贵的E10先生,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为了这几毫克药剂,你可以趴在地上汪汪地叫。”
  E10没有反驳,他知道安布勒自恃身份,也不会做出过于羞辱他的事。果然,安布勒只是随口说了几句,便给E10注射了药剂。
  E10放下衣袖,半趴在床边,静静等待着那阵麻酥酥的感觉过去。
  这种由安布勒开发出的药剂和毒品一样易令人上瘾,但是它不会让人产生飘飘然的幻觉,它带来的是一种十分温和的快感,然而戒除它却要比戒毒更为困难。习惯了这种药剂的神经变得极为脆弱,一旦停止用药,用药者就会感受到如浪潮一般不断叠加的痛苦,就连一片羽毛轻拂过皮肤都会像是被砂纸打磨一样,再轻微的声音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痛。
  在安布勒的实验中,停止用药后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个人也只不过挺了八十五个小时。
  就像是一脚踏进了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所以,安布勒直白地将这种药取名为“The Abyss”。
  如果不是因为瑞德岛被毁,实验室控制这些异能者的手段变得软弱无力,安布勒也不会把这种药用在E10身上——虽然没有明确的数据,但他依然担心这种药剂对人体的作用会使他们对异能者的研究出现误差。
  不过,就像贝朗格教授说的那样,与其让这些不听话的异能者白白从手中流失掉,还不如物尽其用。只要把他们当成是会有损耗但可以替换的工具就可以了。
  这次来到华夏,安布勒带的人手并不多,他们要做的事又见不得光,因此处处掣肘。还好几年前组织里安排下黄老虎这个棋子,虽然不成大器,现在也只好用一用了。
  E10一副似梦非梦的样子趴在床边,床上的女孩仍旧木然得像具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