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珠光宝气)
贺峰在一边，看得一清二楚。
这场好戏，才刚开始，不过是一场争执，宋世万的跋扈自我和弱点都在他眼里，被分析得一清二楚。只是，想不到，这次他的坏脾气，还用到了自己孙女身上，真是难得。看来，宋子凌在宋世万心目中的地位还不是一般的高。
一个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不管在什么状况下，一旦失去了惯有的冷静贺自傲，就会变得分外可笑。
贺峰的嘴角带着惯有的笑意，但是他的微笑却没有给人一种看戏般的让人难堪的感觉。
宋子凌却眼前一亮，走上去，拉过贺峰的手臂：“贺伯父，你知不知道泰禾在哪里？他有好几天没和我联络过了，你不是认识他吗？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的，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你够了！”宋世万暴怒。
“我够什么呀？现在我孩子的爸爸不要我呀！你想让我怎么样？！”宋子凌却完全不怕自己爷爷现在怒火高涨的样子。
“你……”
郭婉仪终于看不下去了，拉过丈夫，制止他的动怒。
“贺峰还在呢。”很低的声音，几不可闻，只有宋世万听到。
宋世万勉强敛下怒容。
“你马上给我回房，我没让你出来，你就不许出来，也不要想在偷溜，不然，不要怪我做出什么事来让你明白，我说的话，谁也不能违背！”宋世万冷哼了一声，让郭婉仪带着宋子凌回去，不要再做出什么在外人面前丢脸的事情了。
“贺峰，我们上去吧。”宋世万稍稍缓和了脸色，对贺峰说。
贺峰点头，跟着宋世万上了二楼的书房。
宋世万一如往常地走在贺峰前面，背对着贺峰，他没有看到贺峰的神色。
“……孩子的事，我们是管不来太多的。是，按理说，我这个外人不应该多说什么的，可是作为子凌的长辈，有句话，我还是想跟你说，子凌是任性，可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做事情过了，也是因为她之前没遇到过一个能让自己这么喜欢的人。你这个当爷爷的，对她这么凶，不是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吗？”
贺峰顿了顿。
“有句话，是朋友才对你说。你一直说我这个当爸爸的纵容哲男，可你这个当爷爷不也是一样纵容子凌？从小，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今天你这么强硬地反对她责备她，只会让她有逆反心理，何必呢？”
“我这是为她好呀！”宋世万的手指在实木桌子上用力地敲了好几下。“她选谁不好，为什么一定要选石泰禾呢？那么多青年才俊，她看不上眼，看上个小小的珠宝店打工仔！”
“那，石泰禾也不算太差呀，他看起来，性格倒是挺好的。”贺峰劝了句，息事宁人。
“好不好有什么用？我知道子凌聪明，但是本来就不指望子凌出息，能帮我处理什么公司的事，只要她的聪明劲能用来保护自己就够了，现在好啦，她的聪明劲都用在了拉住一个对她没心思的男人身上，你看看现在的状况——我什么都不去管，可是也不能改变她是在拉着一个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过一辈子的事情。”
“男人，在感情上对人对事上，都是吃软不吃硬。”宋世万冷哼了一声。
“你也是怕子凌吃亏而已。”贺峰点出这点。“她很聪明的，放心吧。而且，石泰禾这个人，我也知道，老好人一个，再怎么样，都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子凌的事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宋世万不说话。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如果你真的阻止不了子凌的决定，那么就要想想怎么帮她了。”贺峰摊手：“你们家的事，我还是那句话，看你怎么看了。”
如果不是他们认识了几十年，如果不是场面上他们关系似乎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贺峰是不会这么说的，对别人的私事家事发表议论看法，那不是他会做的事。
此时此刻，会说那么多，不过是……
宋世万不知道贺峰这么说的目的，只是绷着一张脸。
“不说这种事了，青岛新城的开发进行得怎么样了？”
“很好，一切顺利，这次我们一起拿下了……”贺峰微微勾起嘴角的弧度，几不可见。
……
贺峰回到家里，轻轻一推，主卧房的门就开了，里面只有床头开着一盏小灯。
看到雅思坐在床上，发着呆，贺峰走过去，随手脱下外套放到一边，坐到床边：“怎么还不睡？不是说今晚不用等我回来了吗？”
雅思似乎是刚刚回神的样子，微愕然。
“没有，只是还不想睡，就想着看点胎教的书咯。怎么样，累不累？我去给你放热水洗个澡吧。”雅思说完，就下了床，开了卧室的灯，就进洗手间准备热水了。
贺峰看着妻子走进了洗手间，这才拿起雅思顺手放在床头柜的书。这一拿起来，书里原本夹着的信封就掉了下来。
贺峰看了下开着的洗手间门，目光落回到信封上，上面没有写地址，显然不是邮递的，不过，那个信封的样式却让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这只是很简单的很普通的信封。
可是，认识雅思那么久了，从来没看到她和人写过什么信，除了电邮。而据他所知，只有一个人会给雅思寄信。
79。任性
雅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贺峰已经脱下了蟹青色的领带，微微解开领口，坐在床上——他的手上拿着一封信。
贺峰凝视着手上的信封，却没有拆开。当然，即使贺峰拆开了，雅思也是不知道的，因为这封信早就被她打开过，即使贺峰又打开来看，只要放回去的时候小心点，雅思也是不会察觉的。
“洗澡水放好了，还不去洗澡？”雅思扬起笑脸，似乎是毫无异常地笑道。“在发什么呆呢？”
“没有，只是刚刚无聊，翻了下你放在床头柜上的书，结果有封信掉了下来。我正在想，你怎么会突然……收到别人的信件，你似乎从不用这种联系方式和人联络的。”贺峰好奇地问雅思。
雅思动作微微一顿，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几乎。
“……”
“怎么？不能告诉我是谁寄信给你的这么神秘？”
“无聊人士而已。是画廊以前的一位顾客……”雅思回答，只是，避开了贺峰的眼神。“不过那个客人倒是个愣头青，不是香港人，也不熟这里的人事物，虽然看上了年轻貌美的画廊女主人，却不知道原来画廊还有个老板在。”
雅思耸肩，漫不经心：“你想看别人寄给我的情书？小心里面的肉麻话把你酸到了。”
“比我还肉麻？”贺峰闻言，微歪了下头，看着雅思，认真地问。
……
“我还没拆开来看。”雅思无法昧着良心说，有人能比贺峰更肉麻，是的，说情话，她以前的男朋友或者遇到过的追求者里，更肉麻的话都对她说过，可是……
贺峰的级数之高，还体现在了他的甜言蜜语上，雅思认真地反省比较了一下，在自己两次婚姻里，在两任丈夫的甜言蜜语下，败阵的次数多少。然后，雅思更加无奈地发现，杨志球和贺峰，真的完全不具备比较的资格——不论是在什么方面上。
“你怎么不回答我？”贺峰继续盯着雅思。
“……我还没拆开来看。”雅思的视线飘忽了下。
“那你又知道里面是肉麻话？”贺峰食指摩挲了下光滑的信封表面。“要不要拆开了看看？我们一起研究？”
“……情书吗，不都是那样的内容。论肉麻，全世界有谁比得了你？明明大男人一个，还说什么孩子出生之后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够了，你都不听我的话，还能指望孩子出世了听我的话？迅迅出生了肯定像你。”雅思毫不在意地从贺峰手上夺过那封信。“好啦好啦，水都凉了，还不快去洗澡。”
贺峰的嘴角微微扯了扯。
“吃醋了？大男人？”雅思毫不在意地把信封丢到垃圾桶：“现在你可以不吃醋了吗？贺先生？贺太太好怕她老公突然火山爆发呀！”
“我要先去看一下文件。”贺峰摊手：“水先放着吧，不急，等下我处理完公事再自己放热水洗澡，你自己早点睡吧。不要太晚睡，要是不＇炫＇舒＇书＇服＇网＇就喊我。”
“嗯。”雅思笑意盈盈地看着丈夫走进卧房旁边的小书房，关上门。
“雅思，你放心，我跟杨志球都说清楚了，让他不要打扰你。”泰禾的电话刚刚好在这个时候打来。
“希望他真的不会再来骚扰我吧。”雅思轻轻一叹：“我真怕他那种人，为了翻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会的，我都跟他说清楚了。何况，他是希望你能帮他而已，又不是要要挟你什么。”泰禾安慰道。“你都嫁人了，他再缠着你也没改变不了什么，何况他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坐牢呢，不会影响到你的——我也不会让那种人破坏你的生活的。”
“谢谢你，泰禾。”雅思道谢过后，安静了一下，又说：“不好意思，明知道你现在很烦，还要你出面去里面找杨志球说清楚。”
“老朋友了还说什么谢谢？何况以你的身份和身体状况，也不方便去见杨志球，你也说了，不想你老公平时那么忙，还要替你做这些做那些善后，不想烦他……”
雅思不说话。
“何况，你也不想你家里人担心，一时之间，除了我，你也找不到谁可以帮你又可以让你放心的人了。”泰禾安静了一下。
“雅思，你现在过得好吗？”他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雅思轻笑了一声：“我当然过得很好，贺峰对我很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喜悦，说完话，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只是在泰禾临挂电话的时候小小声地说了句：“泰禾，对不起。”
对不起，又利用了你。
雅思不知道泰禾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她只是，突然后悔了。
她觉得今晚，自己就跟个小丑一样。
这算什么呢？
因为这阵子，她太过幸福，所以连虞苇庭给她的小小的气都咽不下去？以前，不管是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她总是能笑着好像浑然不在意地受了下来。现在呢？是不是因为生活太甜了，所以她也娇贵了？
居然因为自己看虞苇庭不顺眼，觉得贺峰如此亲近虞苇庭，就想利用泰禾来气贺峰。她知道贺峰是肯定了解那封信的来历的。杨志球在信里说过，他试图联系过她很多次，也写了不少信给她，可是都是石沉大海，这份信里都是对她的歉疚之情，还有就是言语里都是自责是不是他打扰了她的生活，是不是他的存在让贺峰不愉快了之类的自言自语。
仿佛他很紧张她的生活是否快乐，而只要她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雅思根本不在意杨志球说过什么，可是也从这封信，看出了是贺峰派人截断了杨志球联系她的信件消息。
她不担心杨志球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因为她早就看清了这个男人好人外表下的肮脏和狼心狗肺。之前，那个男人可以抛下她不管，让她为他背起一起债务，可以做出种种伤害她家里人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对他心软？相信他的为人？
杨志球这次不过是没来得及拿她出去当替罪羔羊罢了。
雅思看得很清楚。
可是，也因为这样，杨志球居然以为她会对他余情未了……
雅思躺下床，看向右边的空床位——那是贺峰的位置。
她把这封信拿出来，不过是让贺峰知道他的保护也有出纰漏的时候，不过是让贺峰转过身处理掉杨志球罢了。只是，她却还是让泰禾先去找了一次杨志球。
她不肯明着告诉贺峰这件事，却可以告诉泰禾——泰禾是她的好朋友，可以让她信任。
她甚至可以想象贺峰知道之后，是如何地阴郁。
她应该是犹豫的，不过是为了顺便为自己一直以来吃了虞苇庭一次又一次暗亏的事情出一口，真的要把泰禾拉下来吗？
记得，当时贺峰性格大变之后，甚至怀疑她红杏出墙，而找上了泰禾……
他那句，不过是些脏东西，和那句，有些事总是要亲力亲为才好，真的让她午夜梦回，都有种渗出冷汗的惊惧。
她不该把泰禾拉下来的。
可是，当她看到贺峰和虞苇庭一起出席某个慈善晚宴的活动照片的时候，她真的咽不下那口气。就因为她怀着身孕不方便，就因为虞苇庭是贺峰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就要笑眯眯地回应那些无聊记者的访问，说自己对丈夫挽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跳开场舞是正常的社交礼仪。
还要在难得一次陪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