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流年






“天,我是听到你要带我去北极么?”

他点点头:“一共四十多天的旅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我一把抱住他:“当然有!天啊,去看座头鲸和极光,这是我听人对我说过的最浪漫的事情了!”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吻在上面,玩笑一样说:“重点只在那两样东西上面么?现在我的自尊受伤了。”

我结结实实地亲在他脸上:“谢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看着我:“只不过离兑现礼物还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现在处在圣诞节的气氛里,不会觉得稍稍有点寂寞么?要知道,如果忽视楼下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三次约会了。”

我抬头看他,迎上那双温柔又微微带些黠色的眸子:“你是只想陈述一下事实,还是在暗示我可以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事情呢?”

他把我一把抱住放到床上,覆上来撩开头发吻在耳垂上:“你尽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来想。至于我的话,正在努力做一点能够营造出气氛来的事情。”

他轻到有些暧昧的话语和气息一起落在颈侧,我微微有些痒地忍不住笑,蜷起身子抱住他。

他的手指沿着我的脸颊滑下来,抚摸过脖颈和锁骨,一颗一颗地解开裙子上玳瑁的纽扣。在这期间他只是若有似无地触着我的唇,只是一双眸子丝毫不松懈地看着我,不让我躲开他一丝一毫。似乎在确认着我和他一样切实地感觉到被他宽衣解带的过程。

衣服是一种防护的隐喻,我们在不同的人面前建立起不同的防御,多多少少地想在一定程度上遮掩我们自己。所以当这一逆过程由别人来做的时候,相比起害羞,更多的是害怕。除去那些我们努力建造出来的表象和假象,这样一个丝毫不加掩饰的、赤|裸的、原始的自己,会被怎么看待?会被接受么?还会被爱么?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我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本能的害怕,那种对于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的不安。挺起身子来想要靠近他,寻求着认可、保护、归属、和慰藉。

他细细地吻我,不急不徐。我的皮肤和他柔软的衣料相摩擦,紧紧揪着他的衬衫领子,感受他从发丝里穿过的手指,仰着头享受这温柔已极的吻。

所想要的,所追逐的,并不是恋人那种肤浅的关系。也不是爱和被爱那种没有缘由,由化学物质所支配着的没有保证的野蛮感情。

更多的,是需要和被需要,渴求和被渴求。

并不是狡诡而多变的爱情,如果能够变成铭心噬骨、不可分割的本能和欲望,那该多好。

感觉被人轻轻咬在下唇上,我回神看他,漆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我,像是不想漏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在想什么?”

柳下容城,这样的一个男人呐。

不能太贪心,求而不得最苦、最痛、最恨。

我抱住他的脖子吻上去:“容城,我好喜欢你。”

感觉到他抚在我身上的手指一顿,然后微微拉开距离,指尖压在我的唇上,黑色的眸子映着昏暗的灯光,像是沉淀着什么东西一样。反复描摹着我的唇形,话语暧昧而低迷:“只是喜欢么?真不公平,我似乎已经到了不太想离开你的地步了。”

我不说话了,伸出舌尖去舔他的手指,沿着指缝向上,直到将他的手指都含住,轻轻地吮吸。

他笑,手指轻轻向下按住我的舌,滑开之后复又向旁边去追逐。黏膜的刺激让我有些性急,抓住他的手用力地吮吸舔噬着他的手指,不知道是躲避还是抵抗。

他轻轻地吻在我额头上:“好了,我不逼你,起码今天不会。就让你再多鸵鸟那么一会儿好了,反正你把头埋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

我不满地咬他的手指,含混不清地说:“什么叫把头埋起来的样子?”

他微微地笑,并不再说话,只是抽出手来舔了一下,然后就覆上来吻我。丝毫没有绅士客气的样子了,仿佛在尽情享受着欲予欲求的权利。

性急地拉扯着他的衬衫,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耐心去解他的纽扣,又不知道怎么办好,只把他的衬衫全部拉了起来往上推。他异常配合地抬手从上面脱了下去,然后又覆上来,点水一样吻着我的唇。当赤|裸的肌肤相触碰,特别是碰到胸的时候,身体一颤开始发起热来。

我不安地微微撑起上身,却被他伸手从背后托住,唇舌一路向下,从锁骨吻到肚脐。当他的舌头伸进去的时候,我受不了了,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像是催促一样屈着腿磨擦他的腰侧。

他轻轻吻我,含混的话语在耳边像是包含着什么:“不要急,乖,不要急。”

七十七

Niki原来对我说过,男人重要的不是贞操,而是技术。

她靠在脏兮兮的吧台上吐着烟:“你丫第一次可千万别找个清纯小男生,等他搞来搞去搞不进去的时候,你想去死都来不及。”

一同所有Niki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当时听了慎以为其BH,事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我又一次地深刻体会到Niki在这种事情上的权威性。

当感觉到他的手指探进来的时候,我屏住呼吸浑身都绷紧了。他轻轻地吻我的耳垂,带着含混的笑的声音一丝不差地落到我的耳廓里:“放松一点。”

随着话音立刻是第二根手指进来,这次不仅是异物感,扩张的紧绷和隐晦的疼痛让我一下子撑住了他的肩膀,好像要把他推开一样。

他的舌头舔噬着我的耳廓,含混的气息和迷乱的水声敲打着我的鼓膜,好像要透过肌肤沉淀到骨血里面去,把一切都敲上他的印章。

那声音像野火一样席卷过我的身体,很快地发热起来,忍不住张开嘴喘息。

他轻轻地笑:“是呢,我都差点忘记了,相比起来你还是对声音最敏感。”

声音那么亲昵、那么近,像是故意撩拨一样不轻不重、不急不徐。

他把手指抽出去:“是只会对我的声音有这种反应么?”

音调压得低低地,让人忍不住去追寻话音里面最细微的跌宕起伏。我被他牵动地一片氤氲,忍不住微微眯起眼来。

他托住我的头轻轻地吻在额上:“梳,给我。你想要给的,我都能接受。你想要的,我都能给。已经不需要再去别的地方找了。”

手指抓不住他散乱的黑发,我紧张地抱住他,耳鬓厮磨,点了点头。

他吮吸在我的颈侧,只是下一秒就感到被撑开得可以预见撕裂的钝痛。

我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把几乎露出来的痛呼全都咽了回去。些微的动作都能加剧疼痛,我绷紧了身子不知道怎么办。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放松一点。”

我咬着下唇,呼吸仓促而浅短:“我已经很放松了。”

他的舌头沿着颈线舔上来,然后深深地吻我,濡湿而又温柔。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的拥抱,还有交叠在一起,相互摩擦抚慰的黏膜,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最亲密的状态,也不过如此了。

我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有些急切地想要抚摸,想要被安慰,想要知道起码在这一刻自己是被需要的,被渴求的,无法替代的。

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喘息,不知道是在疏解热度还是疼痛,身体不可抑制地发热,额头上有涔涔的汗意。

他抓住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口,热得有些灼人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像电流一般穿过身体。我浑身一颤想要把手缩回来,可是他却不放开。黑色的眸子完全没有平日的清明,微微眯起来看着我,氤氲而含混,里面全都是所能触及到的,最直接最赤|裸的欲望。

很快就感觉到了,手掌下面肌肤的鼓胀,快而有力的心跳,在这只有彼此呼吸的昏暗空间里,突然变成了鼓噪而难以抵挡的声音。

砰咚,砰咚。

心跳和喘息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生命最原始最根本的东西聒噪而杂乱无章。

他像是都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只是沉着眼看我,不放过我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已经屈服了、沦陷了、被占有了,不要再毫不留情地看着我。不要让我感觉自己一览无余,再也没有退路。

他轻轻地吻着我的眼角:“梳,你知道的,我要的比这个更多。”

手指纠缠着他的头发,我紧紧地抱住他,一息一动之间还是迟钝隐晦的痛和找不到出口的热流。

他微微咬着我的耳廓,一阵麻痹的感觉顿时沿着脊柱蔓延到了全身,我忍不住转过头去,再也抑制不住的腻音被喘息带了出来。仿佛我浑身的感觉都在他的指尖和舌尖,一切都任他玩弄和索求,只留下惶惶不安的期待。

他往下吻一直吻到胸上,手掌按在上面,好像在感觉我的心跳起伏:“不过就像我说的,今天放过你。”

我努力地抬起身子想要抱住他:“容城,容城……”

没有多余的话语,回答我的就只有他的吻。

已经没有力气抵抗了,沉沦吧,沉沦吧,沉到海底那没有一丝光线,再也看不到海面的地方。

都给了你了,抛弃了常识和理智,远离所有曾经熟悉的一切,我这一次鼓起勇气不计后果的放纵。

七十八

第一个一起的圣诞节居然就那样不知所以地结尾了。

早上醒过来还没有别的感觉,立刻就掀了被子一下子坐起来:“完了,昨天就那样把客人都甩在下面了!”

柳下也坐起来,轻笑着吻在我的颈后:“才想到这个么?太晚了。”

我满头黑线,这可不是什么闹着好玩儿的事情,要是问起来我们两个不见了是去做什么的,要怎么说?不,这种事情就算不说,大家心里估计也有数,这样一来情况愈发地诡异了,我被黑线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果然再下去看的时候楼下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还没有拆的礼物堆在树边。我脸热地看着那空空的依旧是绿油油的客厅,那么地兴师动众却是个虎头蛇尾的圣诞节。

之后没几天的时间内大家都放假,新年柳下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带我去海边看日出。沙滩被冻得僵硬,坑坑洼洼的样子有些像波涛粼粼的海面。

我们坐在汽车的引擎盖上,看着海天相接处已经是一条浓郁的橙色,映得海面上波纹的尖端也是一样的反光。原本深蓝如墨一样的天空渐渐泛起一种罗曼的粉色,清清的淡淡的,温柔已极犹如第一次的亲吻。淡淡的大片的云把那种粉折射出各种深浅,整片天空华丽虚幻得好似一幅浪漫主义的油画。

两个人并排地坐在一起,我微微靠在他的肩上,手指绞缠在一起,只是轻轻的些微的肌肤摩挲,就给人一种温暖而安心的亲密感。

我看着那几乎攫取了整片天空的玫红色:“年年这个时候我坐在海边低低的围墙上面就会想,要是有个人能陪我一起看新年第一缕阳光就好了。就像是旅行那样,远离开所有的喧嚣和嘈杂,也没有烦人的杂事。只要有个人陪我坐在这里,听海浪的声音,分享新年的第一个感动。”

他微微地笑,整个人被粉色朝霞的光辉笼罩着,即使穿着线条清俊分明的黑色风衣,仍然有一点点慵懒的意味,仿佛从一切凡俗事务中猛然释手,只想静静地体味这一刻:“很多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愿望,才是最难实现,甚至是永远都实现不了的。”

“因为太细小或者是太轻易就能实现,反而被忽视了么?明明实现起来,所得到的幸福感是完全不比其他的愿望来得少。”

他侧过头来看我,黑发被海风轻轻地吹开露出额头,霞光下面更加显得眉眼温柔而清俊,仿佛是神祗雕琢了千年最终的艺术品,集中了所有的美好,毫无瑕疵。

“因为都是太过微小的愿望,太轻易就能实现,所以人总以为自己有无限的机会能够实现,而从来不会把它们正式地列在愿望的清单上。只是世界上没有无限的机会这种事情的,大部分都在时限过期的时候变成了泡沫。那时候或者是无法回头,或者原本微小的愿望需要比原来高得多的代价来实现。”

“……听上去太笨了。”

他笑着亲在我脸颊上:“没有办法,这就是本性。”

我微微地摩挲着他的手指,干燥而温暖的纹路:“那如果很聪明呢?聪明到什么都清楚都知道,什么都有能力掌握,就不会这样了么?是不是那样子就能够避开所有遗憾和难受的事情了?”

他笑得风淡云轻:“怎么会。看得越清楚,才越知道有些事情的无奈和自己的无力。”

我有些意外地看他:“这么惨?”

他点点头,笑得明显有些黠意:“嗯,很可怜的。”

还没有来得及驳他,他抬手指了指海面:“太阳出来了。”

我转眼过去看,果然。橙红色的太阳又亮又远,在天海交接的地方慢慢地升起来。天空越来越亮,那种苍白的明亮驱散了邃蓝的夜,方才还恢弘华丽的粉色朝霞,也被映衬得越来越淡,终于在转瞬之间渐渐消失了。

在这微微湿润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