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丑小鸭
王子毓紧盯着她,只见她脸上透着些许无奈,神情间却没有半分毫被揭穿的羞恼尴尬之意。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秦秣笑了笑,摇头道:“你都看出来了。”
王子毓居高临下地站着,终于忍不住泄露出一丝怒意:“你是什么意思?施舍?同情?”
秦秣并不知道王子毓听到的那些留言,单隐约间猜到了几分。这次的事情秦秣确实付出了一些代价,不过仔细算来,她也不是太亏。但这其中详情,她并不想说给王子毓听。
“你本身条件很好,我有一个名额,选谁都一样,那自然是选你。”她说话的时候,神态平静祥和。这种说法干脆利落,秦秣并不想拖泥带水。
王子毓心底弥漫出一些冷意,她又想起来《雕月》所讲述的那个故事,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会排斥异性,喜欢同性,这曾经是王子毓苦恼很久的问题。她从十三岁发现自己这个倾向起,就一直很苦闷。冷漠,其实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她不是不愿意合群,而是害怕自己这个“异类”遭到排斥。
当初她发现秦秣也有这个倾向的时候,就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万般惊喜难以言述。
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想要派遣孤独,这个问题她从来就没有深思过。但她在这一刻恍然明白,原来自己只是因为缺乏勇气,所以才一再用骄傲来伪装胆怯,所以终归放过了这根稻草…………她跟秦秣,算不上错过?
“我们是同学?”王子毓轻轻呼出一口气,提问。
“当然。”秦秣点头。
“我们是朋友?”
“你肯承认,那是自然的。”
“我们还是什么?”
秦秣微笑:“还能是什么?”
王子毓后退一步,轻轻笑起来。她转身走到阳台上,看着夜色下的H大,忽然发现,自己错过了那么多美景。
事实上,她从来就不了解秦秣,也从来就没给过秦秣了解自己的机会。她在那种苦闷的挣扎中,将秦秣当做了救命的稻草,那么秦秣又将她当成什么?
这一刻,王子毓不觉得心痛,反而觉得解脱。
原来她是一个胆小鬼,只不过假装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六十八:再别
四月底的时候,秦秣终于将《仙饮》完成,准备交付印刷。
这本书脱胎于“登天”这款游戏,实体版权属于“缠绕”,而影视版权则无条件归属于“涂天”。
免费转让《仙饮》的影视版权,并且涂天将拥有汴河沙此后所有作品的优先改编权,这就是秦秣与涂天的协议。
这个协议究竟价值几何,就目前来看还是一个未知数。因为在这之前,《雕月》的票房成绩无法预料,而汴河沙在这个圈子里,还只算个新人。这个协议看似是秦秣吃亏,不过假如没有涂天的造势,汴河沙的作品在影视界又能有几个人知道?
但不管怎么算,涂天都是稳赚不亏的,商人逐利,确实非同一般。
五月初的时候H大放假,不过《登天》制作组的全体成员都在加班,秦秣跟着一起熬了个五一假。
九号这一天,引擎调试完成,里间的办公室里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隔间的门猛地被推开,雷洛斯从里面冲出来,挥着拳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大办公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互相对视几秒之后,笑声轰然响起。
雷洛斯又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用有些蹩脚的汉语说:“方澈请、请客,我们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一顿。”
笑声更大,秦秣后来揪着方澈说:“雷洛斯想要杀你呢。”
“他把宰一顿理解为杀了。”方澈很镇定。
秦秣说:“杀本来就是宰的同义词,他哪里理解错误?雷洛斯汉语学得挺好的呀。”
纷乱的人群中,方澈一把揽过秦秣的腰,凑到她耳边说:“那我就老老实实地站着,等你来杀。”
秦秣在这一刻又想歪了,她理解为:“我站着,等你来推到。”其实她很想再矜持一点,不过这种事情是先下手为强。秦秣就在盘算着,法定结婚年龄是男性二十二岁,他们还要再等一年多——其实还得再等三年,因为她要到三年后才能毕业。
那么在这之前,她是不是要确立主导地位?
“秣秣?”方澈捏了捏她的手,“你在想什么?”
秦秣猛然回过神来,暗地里那个尴尬就哗啦啦就涌上。她努力做出庄重的样子,淡淡地道:“我不是刽子手。”
方澈低低一笑:“那我的小命有保障了。”
他会在五月底的时候回到剑桥,然后两人又将有一年的分离。这一次的离别与上次不同,但说不出哪一种更让人惆怅些。
一切都在未知的时候,离别虽叫人黯然,但因为没有尝到过相知的美好,所以也不是熬不过,而热恋时候的离别,反差恼人。好在互相确定之后,至少可以不再需要忐忑。
方澈握紧秦秣的手,默默计算着离别的日子,再期待着重逢的那天。
还没有分别,就开始期待重逢,他微低头,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五月中旬,秦沛林那边传来好消息,他的病情得到控制,虽然无法治愈,但在这种情况下,不再恶化就是好的。
艾滋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并不直接致病,只是会降低人体抵抗力,生命力顽强的人,并非无法与病魔挣命。
韩瑶还是不肯去看望秦沛林,不过她跟赵芷兰的关系倒是愈发亲近,两人聊的渐多,赵芷兰就会说起方澈,韩瑶也会说起秦秣。
有一天,赵芷兰打电话给方澈,问他:“小澈,你是不是交了个女朋友?”
方澈知道韩瑶与赵芷兰相交的事情,便隐下笑意,淡淡地回道:“妈,你现在才知道吗?”
赵芷兰觉得有些羞愧,自觉对这个儿子关爱太少,声音便又慈和了几分:“我早听说了,不过……小澈,你什么时候带她来见见妈妈?”她本来还想着,要能跟韩瑶结成亲家才好,但被方澈这话一堵,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理直气壮地干涉儿子的婚姻。
“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最近就可以。”方澈又问,“妈,你不问问她的名字。”
赵芷兰便心中着慌,连忙道:“哦,是啊,对的。她……她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人怎么样?”
方澈暗暗一叹,并不觉得快意,只是有些无奈。他缓缓地说:“秦秣,她叫秦秣。”
说着话,他心里是想:“算了……”赵芷兰就是这么个性子,方澈无可奈何,觉得自己还是不再指望什么为好。他已经长到了这样的年纪,没必要再去奢望一个会关照儿子到无微不至程度的母亲。
赵芷兰并非不好,方澈也不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他只是心里有些憋闷,而到如今,渐渐磨平掉那些郁气之后,他倒是觉得,有个这样的母亲也是种幸福。因为赵芷兰永远###人感觉到,最纯粹的青春年少。
“好像……”赵芷兰的声音有些困惑,“你韩瑶阿姨的女儿也叫秦秣。”
方澈久久不语,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赵芷兰小心翼翼地问:“小澈,你女朋友跟人家同名,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方澈面无表情,再次回复到当年的冰山神态。他其实不是冷漠,而是有那么一对活宝爹妈,常年地无话可说,脸部表情想不稀缺都不行。
“唉,同名啊,这要是同一个人那该多好。”赵芷兰忽然惊喜起来,“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呢!小澈,你女朋友是哪里人?她现在在做什么?”
方澈只得回答:“邵城人,现在在H大读书。文学院,专业是汉语言。”
赵芷兰欢乐不已:“肯定是同一个人,就是这样!小澈,真不错呀,比妈妈的眼光好多了。对了,我请韩瑶到C城旅游去,要她来看看我未来儿媳妇的样子,一准吓她一跳。”
她兀自说个不停,设想自己见到秦秣之后,要做些什么,又要怎么跟未来儿媳妇打好关系等等。
方澈头一次听她絮叨,心情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不知不觉中脸现笑意。
五月二十六号,方澈已经订好了到伦敦去的机票,飞机会在二十八号起飞。秦秣计划要去送他,却在二十七号这天接到秦云婷的电话。
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地秦云婷竟然哽咽起来,惊得秦秣手足一凉,连忙询问:“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云婷沉默良久,方才艰难地说出四个字:“我怀孕了。”
秦秣深深地吸一口气,压下声音,尽量用冷静的语调询问:“你准备怎么办?”
“不要告诉爸妈。”
秦云婷的声音很虚弱,但语气却是坚决的。
秦秣放柔声音:“姐,你不打算结婚?”
秦云婷已经满了二十二岁,完全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
“我不结婚。”她却故作坚强,“我还有事业,我不用男人养。”
“结婚跟事业有冲突吗?”秦秣反倒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照你这个说法,人家是想要负责的。怎么,你孩子都有了,还不愿意嫁?”
秦云婷低低笑起来,声音莫名悲凉:“就算他愿意负责,但我又不要他的怜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秦秣心中生起不妙的感觉,她沉声问道:“难道你不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我、我……”秦云婷又慌乱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秣秣,我该怎么办?”
这几年来,秦云婷虽然很少回家,但电话从来不少。两姐妹相互之间都是很了解的,秦秣上次还听秦云婷说过,她喜欢上了一个人,目前发展良好。
“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一个月,就是上个月……”秦云婷的声音里压着痛苦,“我没想到会有孩子,我只是,上次是喝醉了酒,我没想到……秣秣,我不能跟他结婚,他把我当成了别人,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秦秣仰头,无声地一叹,恨不能立即冲到北京去敲开秦云婷的脑袋,看看这笨丫头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你真的是……难道你人心剥夺一个孩子的生命?或者你准备好了做个单身母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秦云婷满是焦虑,“我也不想打掉这个孩子,但是,我不想结婚。可是爸妈如果知道我……我未婚先孕,他们、他们会气死的!”
“你都能这样想,怎么还不肯结婚?”秦爸秦妈会被气到什么样暂且不说,至少秦秣已经被气得不行。
“我不结婚。”秦云婷喃喃道。
秦秣语气不容拒绝:“我现在就去买机票,你在北京等着我。”
她挂断电话,一看时间,正是下午三点。去北京的机票当天已经没有,她只能订到第二天八点多钟的票。方澈也是这一天的飞机,但时间却在下午一点多。
第二天两人同去了机场,却是方澈送秦秣,而不是秦秣送方澈。
时间很仓促,秦秣本来是计划要好好为方澈饯行的,但她此刻忧心秦云婷,也顾不得那些浪漫,只是急匆匆地说了句:“一路顺风,好好保重。”
方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秣就返身走进了登机通道。
她的背影快速湮没在人群中,明明是方澈送她登机,那送别的话却由她说出,莫名的,冲淡了离愁。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六十九回:责任
秦秣在机场见到秦云婷,就见她披着大波浪的卷发,穿着针织衫和丝质短裙,依然窈窕美丽,只是脸色有些憔悴。
“秣秣,我带你到处走走吧。”她挽住秦秣的手,低头淡淡一笑,好像昨天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一个笑话。
秦秣便按捺住心中的焦虑,也不提及她怀孕的事情。
因为时间还早,秦云婷就直接带着秦秣去了故宫。她走路的时候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拉着秦秣说:“北京有很多地方可以看看,你要是想旅游的话,得在这里住一个月。”
这个时候秦秣当然不可能在北京长住,她这次过来连休假都没请,算是逃课的。再过不久,H大就要举行期末考试,秦秣还没有缺考挂科的想法。不过秦云婷若是执意要留她在身边,说不得秦秣就该考虑考虑改变计划,缺考一次了。
故宫的红墙连绵压抑,它用繁华与破败在历史上书下了重重的一笔,多少年来,风吹雨打,仿佛老去。
秦秣却实在没什么心情感怀古今,汴梁的皇宫与北京的紫禁城相差太远,现在也不是个欣赏风景人文的好时机。
“他在经常在那边搭着个画架子画油画。”秦云婷低声说:“这里很偏僻,一般很少有人过来,我第一次遇到他,觉得有点眼熟,后来就忍不住常常往这里跑。他跟我一个学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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