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丑小鸭
“我忘了不行?你看这里乱糟糟的一片,我怎么记得了那么多?”秦秣没好声气地堵住秦云志的话头,不打算将这话题继续。
“那现在做什么?”秦云志四下环顾,想找个人来问话,但每个人都好像很忙碌的样子,他左找右找,却始终没敢跟谁开口。
“需要帮忙吗?”蓦然一道有些局促地男声在两人身后响起,秦秣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中等个子男生垂着手站在眼前。这人大概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体型略显瘦弱,头发短短的还算精神。他肤色白皙,脸上却长着好些红红的青春痘,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有些害羞的普通高中生。
“呃……”他搓了搓手,看得出来,他确实紧张,“我叫曹智书,高二,是学生会组织部的干事,我……这个,我今天也来带新生。你们手续办完没?要不要,要不要我帮忙?”
曹智书?造纸术?秦秣神色古怪,好大一股笑意涌上胸口又硬生生被她憋住。
还好秦云志反应比较快,他一转身就凑到曹智书面前,用几乎是见了救星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他,惊喜道:“学长,你真是好人啊,我们正不知道要怎么做呢。快帮我姐办入学手续吧,多谢多谢啊!”
曹智书:“……”
被一个小男孩发了好人卡?
曹智书同学囧了。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回:很热闹
市三中的新生入学程序其实还算简单,曹智书带着秦秣姐弟两个找到了班级公示牌,秦秣被分在536班,也就是高一(十九)班。。从七年前学校扩招开始,市三中的每个年级就有了二十个班。
校方宣称的分班规则是电脑随机排列,不过谁都知道,这其实也就是一句话。每个年级排前五的都是重点班,排后五的则是差生班,中间那十个,才是普通班。而秦秣被分在高一(十九)班,可想她在分班老师的眼里是个什么位置了。
曹智书循着学号索引找到秦秣所在班级的时候,表情是着实呆滞了一下的。每个年级的差生班也就等于问题学生班,不过秦秣的样子老实平凡,实在是不像个叛逆的问题学生。
现在的秦秣当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她找到班级以后,又看了下班主任的名字。她的班主任叫章国凡,而王佳红则是高一(一)班的老师。
“曹智书?曹学长?”秦秣连叫了两声,“下面我要做什么?”
曹智书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神情间的拘谨比刚开始又少了些。
“那个,现在是找班主任签到,然后拿签到单去交学费,再拿学费凭证到班主任那里取领书单,然后就可以领书了。军训的衣服和寝具可以自备,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买比较好。”
秦云志疑惑地问:“军训的衣服可以自备?不是要统一服装吗?怎么自备?还有,寝具有什么好买的?买被子吗?现在又用不着被子,天气冷点谁不会自己回家拿啊!干嘛要浪费那个钱?”
曹智书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窘迫的红色,他声音又开始局促了:“那个,就是,就是因为军训的衣服没法自备,所以一定要买。”
“哦,黑心的学校想挣这个寝具的钱是吧!”秦云志恍然,随即又不屑,“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把衣服和寝具绑在一起卖,说是说可以自备,其实不就是逼人买嘛!”
曹同学越发不好意思了,被秦云志小朋友一句话揭穿学校的“险恶”用心,连他都感觉到跟着学校一块儿丢了脸。
秦秣的声音凉凉的:“算了小志,人在屋檐下,学校是老大,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像我们这种小小的学生,人微言轻,还不是只能乖乖被宰?少说两句吧,就当不知道,自己心里图个舒坦。”
这话可是直刺中心,曹智书当即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学生会的迎新任务里其实还包括非常重要的一项,那就是要宣扬学校的悠久历史、优良传统,促使新生建立起对学校的自豪感、归属感等等。
不过曹同学是个拘谨内向的性子,一向不擅言辞,秦秣姐弟两个又都是思维敏捷的,这一对话,曹同学别说是完成任务了——他已经可怜巴巴地在心里衡量,自己究竟把任务给砸到了什么程度。然后计算着,这个任务到底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一直到秦秣签了到,排在长长的队伍中开始等着交学费时,曹智书仍然在心里纠结着这个问题。按照常规,秦秣这一排队最少也得两个小时,曹智书就该放下她再去校门口另找新生履行他的引导职责了。但由于心里的纠结,曹同学却在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走。
当然他自己并没有发现,因为他正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秣旁边,所以他的动作已经完全造成了一种“曹智书正在护卫秦秣”的假象。
夏日的闷热当中,秦秣排在拥挤喧闹的队伍里,一手揪着秦云志的衣服角,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让他挡住曹智书。秦云志哎呀哎呀地叫:“二姐,二姐,你文明一点行不行?修养啊修养……”
秦秣脸不红气不喘,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声音里都仿佛带着股冷风:“小志啊,你说的不错,要有修养。这个,你要知道,有修养的小男子汉应该为姐姐服务,要不,你帮姐姐排队?让姐姐到旁边修养去?”
秦云志将脸一扭,摆出抵死不从的架势,哼哼道:“没这种好事,二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秦小朋友的样子实在是太搞笑了,尤其他这句“死了这条心”,简直就是小白花反抗恶霸的最佳经典台词。秦秣以前虽是风流纨绔,但也从来不做强迫民女的勾当,现在被秦云志用这种台词来对付,心里那股子直痒到骨头里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小志……”秦秣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流转眼波,一挑眉,眼神就向着秦云志邪气地勾啊勾,“小东西,你就从了姐姐吧。姐姐不会亏待你的,从此以后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赛神仙哦……”
秦云志恶寒地打了个抖,哇哇大叫:“鸡皮疙瘩掉满地啦,二姐,你饶了我吧!”
“你很白痴!”斜刺里横进一道冰冷的声音,却是方澈带着他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走了过来,他的语气更是一如既往地欠扁,“白痴,报到单拿过来。”说着话,他又一手拉开曹智书,一手扯开秦云志,然后摊开手,伸到秦秣面前。
可怜的曹智书同学脑袋都快纠结成浆糊了,他从见到秦秣呲牙的动作开始,就开始在心里恍然:“果然是问题班的问题学生啊,一点都不老实,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那我到底还要不要挽回学校的形象?她这种问题学生应该没什么可教育的余地吧?可是我是学生会的,我不能这么不称职。但她……”
一直纠结到方澈出现,曹智书脑子里的那一团浆糊又猛然被冻结。方澈是那种广为人知又跟谁都保持着距离的传说型人物,曹智书暗地里也很不喜欢方澈的冰山样,但不可否认的是,方澈这种强冷气场还真有几分骇人。尤其是当他用这种极度凶猛又极度冰冷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曹智书真担心他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暴起伤人。
不知不觉间,曹同学看向秦秣的眼神中就带上了几分怜悯。
秦秣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正被人骂,只是斜睨向方澈:“狗熊同学来得正好啊,你要报到单,是准备帮我排队吗?”她已经练成了自动过滤方澈一切恶毒言辞的本事,不然早在两个月前,她就该被气死了。
秦云志左瞧瞧,右瞧瞧,瞪大的眼睛表示他很惊悚。
“白痴才会排队。”这是方澈的回答。他一把抓过秦秣手里的报到单和钞票,转身就直接往收费窗口走去,“站旁边等着,不要走丢了,白痴!”
曹智书一脸呆滞,他搓搓手,又搓搓手,终于尴尬地笑了:“呵呵,学妹,那个方澈他……”
秦秣向他善意地笑了笑:“你也觉得他有毛病是吧?”
“咳!咳!”曹智书连咳几声,他一手拍着胸口,一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个……秦学妹我还有事,下面的手续就让方同学带你办吧,再见,再见!”说完话,他一转身就快步离开,看那动作,几近落荒而逃。
秦云志疑惑道:“姐,你就算不漂亮,但也不至于把人吓得跑路吧?”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四回:我家云志初长成
秦秣看到女生宿舍的第一眼,表情真的呆滞了。
房间是狭长的直筒型,进门左边是上下两排共八个的格子柜,四个架子床靠着两边墙壁对半摆着,八张床板一律空荡荡,那硬木板子看起来要多碜人就有多碜人。房间的水泥地板上更是脏污一团,一些破旧的鞋子和垃圾胡乱堆着,还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秦秣强忍住立即从这里冲出去的冲动,黑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云志站在秦秣左边,帮她提着桶子衣架之类的杂物,方澈则站在最后面,手里还抱着刚领的被子以及棕毯。秦秣自己拖着小行李箱,一脸悲剧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就是粗使丫头的通铺也比这个好,现代的学子竟然都这么可怜?要住这样的房间?果然是时代不同了……”
方澈的声音在秦秣身后凉凉地响起:“这栋以前是男生宿舍楼,不过这个学期学校彻底给男女生宿舍分了区,所以现在被改成了女生楼。你明白、理解?”很明显,他的声音虽冷,但语调里却丝毫没有掩盖他的幸灾乐祸。
秦秣哪里理解?她根本就不能理解!就算男生邋遢一点,但也不用这样吧?难道学校里都没有清洁工的?还是她今天比较运气,碰上了一个特例?
秦云志的声音里则充满了痛苦:“这幅样子要怎么住人?二姐,今天的大扫除有的搞了!”他用一种完全不抱希望的眼神看向秦秣,因为他非常明白,如果要指望秦秣把卫生搞好,那还不如指望蝙蝠不夜行实在一点。以秦秣的破坏力,绝对可以使这个寝室的糟糕状况更上一层楼的!
秦秣放下小箱子,憋着气踏进宿舍最里头连着的小洗漱间,想要去拿拖把。
秦云志高叫一声:“二姐,先扫地!扫地啦!地都没扫你拖什么?”
“小志啊……”秦秣回过头,笑得别样灿烂,“你很会搞卫生是吧?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啦?放心,姐姐会帮你准备好午餐的,一定不会让你累着。”
午餐跟会不会累着有必然联系吗?秦云志哭丧着脸走进寝室,一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边认命地说:“二姐,其实只要不吃你做的蛋炒饭,其他一切都好说。搞卫生这种事情你就交给小弟吧,我就一个要求。”
以秦秣的抗打击能力,这时候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轻轻咳了咳,连忙回应:“你说你说,只要是能做到的,二姐绝对不推辞!”
“你说的哦!”秦云志张大了眼睛,一脸期盼地看向秦秣,“二姐,我真就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你以后别再逼我练字了行不行?真的很枯燥啊!”
秦秣愣了下,反问:“你就这个要求?”
秦云志连连点头:“就这样没错!二姐,没问题吧?”他的眼睛晶亮,眼皮子一眨也不眨,可见他对摆脱练字之心有多么急切了。
秦秣沉默片刻,忽然低低一叹。她走到秦云志身边,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练字很枯燥,你实在难以坚持吗?”她半垂着头,语气里竟有股少见的幽幽之意。
不知怎么,一向神经大条的秦云志却仿佛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吸了口气,抛开那些在他看来完全莫名其妙的情绪,又使劲点了点头:“对,我不要练字了,二姐!”这是他第一次在秦秣面前表达他的坚持,也是他第一次这样坚定地反抗秦秣的决议。
在这句话说出口以后,秦云志的心里却仿佛忽然去掉了一重枷锁,又仿佛忽然失落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一直都明白,二姐逼他练字其实是为了他好,但是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秦云志的年纪还太小,他不懂得什么是自己必须选择的,也不懂得怎么去表达他的自我。他只知道,二姐逼他练字不是开玩笑,而他不想练字也不是开玩笑。这不是嬉闹,不是一碗蛋炒饭就能够否决或者肯定的,也不是秦秣一个威胁的眼神就能掩盖的。
秦云志已经鼓起了他的勇气——他平常虽然不乏跳脱,但他的骨子里其实一直都很乖巧,可是这一次,他真正开口,说了“不要”。
秦秣微微一笑,掩住心中那点莫名的酸涩之意,她的手轻轻从秦云志的脑袋上滑到他的肩上,然后轻拍他的肩膀:“好,既然你不愿意,那谁也不能逼你。小志长大了,会说‘不要’,是个真正的小男子汉了。”
秦云志同样不能理解秦秣这一句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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