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丑小鸭
秦秣心中一动,忽然抬手勾过王子毓修长优美的颈项,转而贴到她耳边,近似呢喃地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尾音婉转,秦秣脸颊微侧,双唇又划过王子毓的侧脸。
“如果是……你会很危险。”王子毓细微的声音中透着冷艳的魅惑,“如果不是,你更危险……”
秦秣心中如有一弯冷月,半带琴弦,然后被轻轻拨动。
她在心底自语:“是你要先撩拨我的,是你先跳下去的,不要怪我。”
秦秣另一手忽然上抬,指腹如丝般抹过王子毓微张的下唇。
“你……”
王子毓猛地抽身后退,脸色一沉。
秦秣眼角轻斜,下巴微昂,她一手自然地回收,然后撑在床沿上,身子半倾,那姿态,真是说不出的风流闲适。
王子毓眼睑下垂,一边收起秦秣的那张病假条,人已经迈转步子,娉娉袅袅地出了寝室。
秦秣目送她离开,忽又抿唇一笑。
“秣秣!”陈燕珊刚刚洗澡完毕,她正往脸上拍着爽肤水,脚下便蹦跳着坐到了秦秣旁边,侧头问她,“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在说悄悄话。”秦秣向陈燕珊眨眨眼,笑得十分神秘。
“什么悄悄话?”陈燕珊双眼好奇的睁大。
秦秣伸手轻扣她的额头,笑骂道:“真是笨蛋!既然是悄悄话,那哪能随便拿出来说?”
“唔……”陈燕珊捂着额头,满脸委屈,“秣秣你太坏了!”
秦秣一手捂着小腹,身子轻颤。笑声欢快地从她喉间逸出。
“我刚才好像看见方澈了?”陈燕珊又疑惑,“秣秣,刚才方澈是在外面吗?”
秦秣笑着点头道:“是啊,看来我们珊珊眼色还不错呢。”
陈燕现噘着嘴,老大不高兴,“秣秣,方澈怎么还不给我回信?你到底跟他说了没有?还有,刚才他不是到了我们寝室门口吗,你怎么不叫我出来?”
秦秣愣了愣,猛然间回想起那情书之事,一时间 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澈没有回应,也没有询问,那自然就是否定了。这种事情明着拒绝伤人,当然是用沉默来委婉回拒最好。所以一段时间以后,秦秣完全就忘了这事,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小了女孩的心血来潮,既然方澈已经表示沉默,那她也就没什么好继续在意的。
她万万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陈燕珊居然还对那封情书念念不忘,还在等着方澈的明确答复。
“秣秣?”陈燕珊乌黑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秦秣,那眼瞳里倒映着的晶莹仿佛水草一般,缠绵期待。
秦秣所有的无所谓都在这个眼神下化为乌有,她嘴唇张了张,又张了张,终于是艰涩地吐出一句话:“他什么也没说,我……明天就帮你约他出来,让他当面跟你说。”
陈燕珊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眼角开始湿润,她哽咽地吸着鼻子:“秣秣,你答应了我那么久。你一直都没问吗?你是不是也……所以……”
秦秣勉强一笑,安慰道:“他是个闷葫芦,很少主动说什么的,我看他不吭声,所以才没问。对……不起,我明天一定叫他跟你当面说。”
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这些关乎他人情思的事情,本就不该由她来插手。乱点鸳鸯,自古就是顶顶的大错。陈燕珊与方澈如果能皆大欢喜还好,如果他们不能合到一起,那不管谁受伤,秦秣都得背上一份愧疚。
“珊珊……”
“我去上课啦!”陈燕珊偏过头,拉起吕琳和越雨虹就往门外跑。
姜凤挽着陈双双的手,轻轻一哼,两人从秦秣身边走过,也出了门。
等到寝室里只剩秦秣一人时,她才跛着脚小心地关上寝室门,然后找出换洗的衣裤,洗澡收拾。
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所以外裤上看不出什么痕迹。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事,那会让她收生羞耻,难以自抑。
等一切都收拾好以后,秦秣便躺回床上休息。她的小腹一直都在犯疼,不过比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过太多,她盖着被子,先是胡思乱想,后来困意渐渐上头,人又迷糊起来。
半睡半醒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秦秣捂着心口从床上坐起,那敲门声一声急过一声,催得她心烦意乱,连忙高呼:“别敲了!”
敲门声顿停。
犹带着几分被打扰的郁气,秦秣迷迷糊糊地拖着腿走到门边,然后猛地将门拉开,嘀嘀咕咕地训人:“敲得那么急,真没修养真没修养!”
话音吐得极快,等秦秣收了声,才抬头看清门外站着的是方澈。他的脸上仿佛还残余着来不及收回的焦急与错愕,令秦秣一看之下,也是愣了。
方澈轻轻呼出一口气,空着的那只手揽住秦秣双肩,直带她往寝室里走。
“还能教训人,看来你精神不错。”方澈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难得的揶揄,他扶着秦秣在她床上坐下;然后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那是一个十几厘米长方的邮寄纸箱包裹和一个大保温杯。
“你……”秦秣脑袋里的疼痛仍未完全消去,人就显得比平常格外呆滞些,“怎么又来了?”
方澈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你做什么?”秦秣腰肢软软地坐着,人又控制不住地往床架那边倒去。她见来人是方澈,那郁气自然就消了,心底带着几分安详,睡意又涌上头。
方澈连忙坐到秦秣旁边,将她整个身子揽过来,帮她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让她靠着。
“怎么这样犯困?是不是感冒了”方澈担忧地低语,话语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到的深深温柔。他又将手覆到秦秣额头上,不知不觉间,那细腻温暖的触感让他手心流连,来回轻抚,迟迟不肯离去。
“昨夜一宿未曾睡好,自然困乏。”秦秣迷糊间讲话却文半白,愈发别扭,“我要睡觉,唔,让开让开,我要睡觉……”
方澈低叹一声,轻扶她柔软的头发,柔声哄道:“秣秣听话,先吃点东西,垫了肚子再睡,不然你空着胃睡觉,会很难受的。”
秦秣反手拍开他的手,不耐烦地嘟囔:“别吵!”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四十二回:糖玉
中秋过后,天气渐凉。
空气中微微的寒意让秦秣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方澈看着觉得好笑,伸手就捏住她的鼻子,低声做恐吓状:“白痴!还敢不吃东西就睡觉吗?”
秦秣连忙拨开他的手,一把抢过他另一只手里的保温杯,然后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里面的粥。她的士族礼教是深刻到骨子里的,即便是在如此头疼犯困的时候,即便她的坐姿正软绵得不像话,她这喝粥的动作却反倒更显得慵懒优雅。
方澈从没见过这样的秦秣,这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个女孩其实离他很远。
她不只是那个会在噪杂小路上为一支棉花糖而计较纠缠 ③üww。сōm 的小女孩,她也不只是那个会在雷雨天为一只小土狗而冲进公路上的傻姑娘,她更加不只是那个会被晚霞染红半边脸颊山中人。山风静谧的时候,她笑他是“皮猴子”,于是在方澈的心底,有种感觉豁然明朗。
人人都说方澈脾气古怪,可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谁又知道他真正的心思是什么?
他蓦然低叹,耐心地等着秦秣将粥喝完,然后拿开保温杯,问她要不要躺下。
“当然要,这不是废话么!” 秦秣吃吃地笑,眼神迷离,然后一头载倒在方澈身上。
她一手拍向床沿,高声大唱,曲调古雅疏狂,仿佛长歌当哭:“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方澈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垂在身侧,他抬眼,目光却如冰魄寒流,悠悠之间,不知流向何处。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秦秣唱完之后,又直起腰,大笑,“方兄,我欲踏歌纵酒,奈何时不我与!”
方澈轻叹一声,抬手拍拍秦秣的肩膀,柔声道:“你睡吧。”
秦秣于是伸手揉揉眼睛,钻进被子里,然后低低一笑,竟极为乖巧地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寝室门半关着,一角天光从门口透进,映得方澈的脸半明半暗,那眉毛挺直得仿佛利剑一般。他安静地坐着,静默良久,这才眼神回流,准备起身。
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方澈的手轻轻一动,秦秣手掌又是一紧。睡梦之中,她竟不知在何时抓住了方澈的手,睡得越沉,越不肯放开。
“秣秣……”他抵唤一声,柔软而惊喜,复又不敢置信。
秦秣的右臂露在被子外面,长袖单衣刚刚遮到她的手腕,留下她的手背一片雪白。不知何时,她竟不知不觉地比以前白了许多。方澈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先是轻抚,然后停留。他脸上微现犹豫之色,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小心用力,万分不舍地将她的手从自己手上掰开。
掀开被角,方澈将秦秣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又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看着她睡颜安详,良久良久。
天色越发明亮了,晨雾散去,阳光带着新鲜跳跃之意从云层中放肆地倾洒而出,光影透照,映得秦秣脸上就连细微的绒毛都在清晰舒展。
方澈的眉眼也渐渐舒展,冰寒初化,他的黑眸清澈得仿佛山溪源头。
“咏霜……”睡梦中的女孩忽然嘴唇轻动,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方澈只听她低低地唱出愈发奇怪的调子:“漠色秋声霜如雾,却蹙娥眉把青丝,一掬水月,半调七弦,心似业火……”
“秣秣?”
秦秣听不到方澈的低唤,她紧闭的眼角之下忽然涌出一点晶莹,然后珠泪泛滥,一颗一颗不断地从她眼弯之下滑到脸颊,又淌入发丝墨青的双鬓。
晚霞微雨,新叶凝露。
方澈微抬的那只手轻轻颤了下,又缓缓落到她的眼下,一点点沾过她的泪珠。
她为何而流泪?
方澈得不到答案,他无从去猜测那个咏霜是何人,竟然能让那般惯常潇洒的秦秣在睡梦之中泪湿如洇。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方澈不知,秦秣又何曾可知?
咏霜咏霜,只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这流连的究竟是什么……
沾着满手的泪水,方澈看看时间,终于起身,走到门边。
微顿,然后开门,离去。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终于还是平静地过去了,秦秣饱满地睡了一个足觉,再醒来时精神焕发。而窗外天色又暗,竟是到已经到了上晚自习的时候。
秦秣依稀记得方澈在早上的时候又回来过,她因为这天早上心境起伏太大,又加上头疼迷糊,似乎还三五不着调地发了一通疯。然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了一些放纵疏狂的事。
“糟糕……” 秦秣苦笑着一拍额头,心里头觉得丢脸丢得没品到了极点,“这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是丢给了方澈那个小屁孩看见……”
郁闷地将被子掀到一边,秦秣起身洗漱,好好将自己整理一番,然后捂着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快步往食堂走去。所幸这个时候的学生多半在上晚自习,她省了排队的辛苦,买了一碗面吃下去后,就带着几近视死如归的心情去到便利店。
为什么几近视死如归?这个事情很好理解,因为秦秣这是第一次为自己买这种女性专用的私密物品。
匆匆忙忙从货架上拿出一包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卫生棉,手忙脚乱地付了帐,然后她提着一个黑袋子,用着完全是落荒而逃的姿势,直跑回寝室。
回到寝室后,秦秣长舒一口气,这才惊喜地发现自己小腹已经不怎么痛了。她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然后将卫生棉小心地藏在里面。藏这个举动其实有点多余,不过秦秣无法控制自 己的心虚与羞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用到了“藏”。
藏好之后,推回箱子,秦秣终于看到了自己床脚边上的小纸箱包裹。她有些疑惑地拿起这个小箱子,然后坐回床上查看。纸箱上印着“中国邮政”的字样,寄送单上写着“秦秣收”,而寄件人是乔梓暄。
“难道是方澈看到有我的包裹,所以帮我领来了?” 秦秣仔细回想,才想起方澈早上过来的时候确实提了个包裹,“怪哉,乔梓暄怎么会寄东西给我?”
带着惊讶与好奇,秦秣拆开了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摸约四寸长、两寸高、两寸宽的烟黄色锦盒。这个锦盒颜色古典,带着传统的祥云暗纹,看起来十分精致。
秦秣打开按扣,便见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眼之间,她就认出了这方蜜黄色微带晕红的印石是糖玉质地。这方印章雕刻得别致精细,秦秣取出来仔细观看,只见灯光下糖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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