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丑小鸭
方澈抬起手,本来是要摸她的脑袋,一滑之间又改成拍她的肩膀。
“剑桥有很多地方可以游玩,明天白天我再带你四处看看。”说着话,方澈将风衣解下,便要披到秦秣肩上。
秦秣一侧身让过,好笑道:“方澈,你这是做什么?我穿的这么厚实,哪里用得找披你的衣服?”
方澈双手抓紧风衣的领子,低声道:“不要我的衣服?”
秦秣摇头道:“行了,你还不快自己穿上?当心着凉了,我可拖不动你!”
方澈低笑一声,一反手,到底是将风衣穿回。
对面一家酒吧门口彩灯闪耀,呼啦啦从里面涌出一群着装各异的年轻人,他们高声笑闹,在狂闪的霓虹中拉拉扯扯。
猛一个醉醺醺的声音用法语高喊:“……”
秦秣完全听不懂,却见方澈皱起眉毛,脸色稍沉。
“怎么?”
“是雷洛斯。”方澈又拉起秦秣的手,“你还记得他吧?刚才他看到了我,叫我跟他一起去酒吧狂欢。我们不理他,走吧。”说话间,他抬腿便走。
秦秣也不能接受那样的疯狂混乱,举步间眉头同样皱了起来。
雷洛斯的高喊声忽又换成了英语:“方!该死的方!你怎么可以假装听不懂法语?哦,法语是多么美丽的语言!我亲爱的上帝,我又说英语了,请原谅我!方!快点过来,这里有几个仰慕你的妞,你不……”
他大笑着,踉踉跄跄的从人群中跑出,忽然冒出几句颠三倒四的中文:“照,照按、你们的话来说,她们……美女们,在等你临幸!”
他又说英语:“我亲爱的方,你到底哪里讨她们喜欢了?哦!你还等什么?”说话间他已经跑到了方澈面前,张开双臂便向他扑来。
酒吧门口本来闹成一团的年轻人又发出哄然的大笑声,好几个白人女子在大叫:“雷洛斯,你打不过方的,快回来!”
“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
方澈的脸色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了,他冷哼一声,原地脚步不懂,抬起一条腿便照着雷洛斯的胸口利落一踢!
也不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可怜的雷洛斯被他直接踢到在地,当即就呼呼睡了过去,看那模样,实在很难分辨是醉昏的还是被踢昏的。总之,他暂时是只能跟上帝去诉说他的悲剧了。
一个蜜色皮肤身材火爆的卷发女子冲了过来,一把捞起雷洛斯的上半身便快速吐出连串英语:“可怜的雷洛,我亲爱的,你睡过去了,今天晚上的狂欢怎么办?你真是太不可爱了,你不是有一个天体物理的新发现吗?你还没想我验证呢!哦,上帝保证你不是在说大话!”
秦秣艰难的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一瞬间只觉得好笑。
她还待仔细再听,方澈已经拉着她上了自行车,乘着那一群人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自行车划开夜风,轻盈的转角,又进入了另一条街道。
驶过一阵,方澈将自行车停在三一学院的背角,他一脚撑地,转头看到秦秣在夜风中有些凌乱的头发,忽然低笑出声。
秦秣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顺口就问:“你在这里,平常的休闲生活,就是那样的吗?”
方澈脸色又是一沉,轻哼道:“雷洛斯喝醉了发酒疯,自以为学了几个中文就胡乱用词,别说我没时间,就算有时间,我也不可能去跟他们一起发神经。”他目光微凝,低声道:“我会尽早修够学分的。”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第八回:酌
月光再次洒下的时候真又托出这个小城的明亮绚丽。
这样的天气在剑桥深秋时候其实是很难得的,微微的凉风中,人们的兴致越发高涨起来,街上各种活动挨着上演,比之昨日更显热闹。
方澈被教授布置的一个公式绊住了脚步,又一头钻进了实验室。
秦秣跟着旅行团的同胞们大致将剑桥浏览了一遍,吃过午饭后才与他们告别,目送他们踏上友谊站旅途。下午她便去拜访了柯夏介绍的那位卡西女士,那是一位亲切和蔼的长者,六十多岁的年纪,已经退休,会说中文,然后泡茶款待夏沫。
卡西家的房子带着一个小花园,秦秣走进去的时候正见到她拿着扫帚在清扫满地泛黄的落叶。
“我对你们的茶道很感兴趣。”卡西在花园里的葡萄架下摆了一个小矮几,放几条凳子,染炉煮茶。
秦秣微笑着看她动作,品茶的时候称赞道:“兰香暗涌,宁静雅致,夫人这一碗祁门香,香高意远。”她很委婉的没有提到卡西煮茶的手法,因为那确实有些难入她法眼。
茶是好茶,至少卡西收藏的祁门香品质很正。
卡西笑眯眯地说:“以前柯夏在剑桥访问求学,我带他研究希腊文史,他就教我煮茶,为我讲述东方的神秘,你是他的得意门生,想必在东方文化的造诣上不会让我失望。”
秦秣很东方式的谦虚:“谈不上造诣深浅,我只能是日夕加勉,不敢懈怠。”
“我最近在研究民族性格的形成原因,其中有一个课题,说到了中国古代文人的典型爱好。”卡西用手比划了一个仰头饮酒的动作,“除了茶,还有酒。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怎么这样离不开酒?西晋时候有一个叫刘伶的人,他甚至写了一篇《酒德颂》,他怎么会把喝酒上升到这样的高度?”
“就能长精神。”秦秣微顿,笑道:“儒家讲究达则兼济天下,道家讲究一心快哉,脱忘尘俗。中国文化从来就不是哪一家的文化,历朝历代的学者都在各家渊源当中寻求自己的那一面融合。有原则,但同样向往自由,他们离不开酒,是因为从很早以前,酒就被诗话。”
两人一路闲谈,秦秣说:“小酌怡情,狂饮纵情,浅酌可以焚香,离别需要撒酒。酒与久谐音,天长地久的久。酒字拆开,一边是水,一边是酉。酉为地支第十位,属鸡,可以破邪,代表的是抗争的精神。”
卡西于是兴致高昂的邀请秦秣去她的小书房里。她翻出她准备的许多资料书,还有一些笔记,便与秦秣深入的讨论起来。
卡西在东西方文化差异的问题上研究很深,她中文学得不错,两人交流起来基本上没有障碍。而秦秣自北宋而来,对古东方的认识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卡西每每想到一个问题需要资料论证的时候,有秦秣在身边,却几乎不需要去翻阅典籍。
一段时间之后,卡西忽然感叹一句:“秦,如果不去看你的样子,我会以为我身边的是一部活动版的古东方百科全书。”
古人背书的本事,确实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秦秣摇头笑笑:“夫人,您太褒奖了。我所记得的那些,恰好是您现在所需要的,若是换成其他类型的书籍,我就要一问三不知了。”
下午四点出头的时候,方澈打电话过来,说他今天的研究任务已经完成,问期末在哪里。
秦秣与卡西相谈正欢,随口回道:“我要晚点才有时间。”
卡西邀请秦秣在她家里吃晚饭,她亲自下厨,做了熏鱼、松饼、羊肚杂碎布丁、骨腿肉烤土豆等等。菜式简单清淡,秦秣虽然不大习惯这种口味,但吃的还是很舒畅。因为卡西的真诚,这顿家常菜就显得格外温馨。
秦秣本来不会吃西餐,还是卡西手把手教她,细致的像是对自己的孩子。
“我的丈夫在五年以前去世了。”卡西耸耸肩,有些落寞的道:“两个孩子都喜欢到处乱跑,一个人在家里,不做研究的时候会很想找人说话。”
秦秣顺手帮她续上苹果汁,温和的笑道:“您随时都在与古今对话,那些文字里藏着的故事与您同在。”
“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善解人意。”卡西又笑开了,“剑桥也藏着许多的故事,很多初次过来的小家伙都会听说……比如,两百年前学校不准养狗,于是又一个叫拜伦的年轻人就养了一头熊,以羞辱学院的老学究。还有,他们会说,别看我们今天在这里求学,也许过不了几十年,我们就会变成这里的教科书。”
一直到天色又暗下,晚上八点多灯光遍染的时候,卡西才送秦秣出门,并且邀她明天再过来继续课题。
秦秣走在一条鹅卵石的小路上打电话给方澈,两人就近,便在基督公园见了面。这里离秦秣住的酒店刚好不远,走起来也是闲散舒适。
方澈眼圈底下有一些不大明显的青黑,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他见着秦秣开口第一句话就问:“晚餐吃的怎么样?”
“我很好。”秦秣皱眉,“你怎么回事?”她的意思是说方澈的气色怎么会突然变差。
方澈却误会了,他默然片刻,才低声道:“秣秣,我今天做的慢了,明天已经请假,可以好好陪你一天。”
秦秣好笑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如果还要你专门挤时间来陪我,不是给你添麻烦吗?那我还来做什么?而且今天是我拖了时间,卡西教授知识渊博,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
方澈目光沉静,正要说话,旁边却有人向秦秣打招呼:“秦小姐,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了你。”
秦秣转过头,便见一个年轻的东方男子挽着个白人女孩含笑站在那里。
“谢先生。”秦秣嘴角翘了翘,“你好。”
这人是谢疏朗,昨日他在基督公园为秦秣解惑,两人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了。
“秦小姐,这位先生是?”
“我叫方澈,直呼我的名字就好。”方澈风度翩翩的向谢书朗做握手的姿势,“都是同胞,先生小姐的叫,太生疏了。”
秦秣讶然望向方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喜欢抿唇冷视旁人的少年,也会有这样温文有礼的姿态。
谢疏朗同样有礼的与方澈握手,轻触即分,浅笑道:“我叫谢疏朗,这是我的女朋友卡洛琳·贝恩。你们是情侣吧?前面的小广场上有一个双人聚会,主办人设了很多小游戏,必须男女双人同行通关,得分最高的可以拿到科学园那边最新研发出来的实验型家务机器人。”
“很遗憾。”方澈淡淡道:“我们不是情侣。”
秦秣的注意力则被“家务机器人”几个字给吸引住了,她忍不住问:“什么家务机器人?”
谢疏朗解释道:“就是人工智能的一种应用,只是现在的智能化都是比较机械的,就全球科技水平而言,这方面也才刚起步。不过据说这次的机器人在智能方面添加了很多新奇的构思,而且使用安全。虽然只能是本校学生在校内使用,但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去参加游戏。”
谢疏朗身边的卡洛琳却在好奇的打量方澈,忽然用有些变调的中文道:“方澈,我好像在、在CMD见过你。你修的不就是,人工智能吗?”
“方澈你?”谢疏朗略显惊奇,随即笑道:“原来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刚才献丑了。这么说,那个机器人,你也参与开发了?”
方澈说:“没有,我只是参与过一些后期测试而已。”
“我本来还想邀你们一起去试试那些游戏,现在看来,果然是没必要。”谢疏朗笑了笑,告别,“那我和卡洛琳就先过去了,再见。”
谢疏朗他们走后不久,寒风渐渐刮起,间杂着毛毛小雨,天气凉了。
方澈低声道:“秣秣,我送你回酒店。”
第二天倒是没有再下雨,但云层有些偏厚,太阳也没出来,算是一个多云的清冷天气。
整个剑桥都埋在这种清冷当中,有种浅淡的优雅。秦秣一大早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就见方澈站在酒店门前的小草坪上,手上还提着一个圆形的多层食盒。
“秣秣。”方澈脸上表情淡淡的,隐约带着喜气,“有好东西给你吃。”他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可好了太多,面容俊秀,气质清峭。
秦秣感觉到他的欢快,兴致也被提起,故意皱眉道:“能有什么好东西?你可别拿一堆乱七八糟的炒饭什么的给我,我是不会为了安慰你而故意说好吃的。”
“你如果说不好吃,我就当你说反话。”方澈低低一笑,“你如果说好吃,我就当你是中肯的评价。”
“脸皮真厚!”秦秣笑出声来,抬手接过方澈手上的食盒,“去哪儿吃呢?你吃过没有?”
“我还没吃。就到前面公园的草地上吧,可以席地坐着。”方澈当先往前面走去,秦秣随后跟上,倒见他正找到一块空地,往上面铺了块蓝色的长方形棉布。
早上的基督公园里人并不多,有种缓致的明朗。秦秣坐到方澈身边,抬手便要去掀那食盒的盖子。方澈却轻轻拉住她的手,略带神秘地说:“猜猜是什么,猜中了有奖。”
秦秣笑吟吟道:“有什么奖?奖励太低的话我可不猜。”
“如果你要很高的奖励,那你要是没猜中,是不是应该罚个赌注出来?”方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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