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丑小鸭
“说吧!我的抗性早已经修炼到满极了!”钱晓继续她的招牌表情,视死如归。
“我去英国旅游了一趟回来,信不信?”
“开玩笑吧……”钱晓撇徶嘴,“你少忽悠我!”
“钱晓!”忽然一个带笑的男声在两人身侧响起,秦秣刚转过头去闪图看看来人是谁,钱晓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猛的炸毛跳起,然后以超越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溜没见了影踪。
秦秣抬手揉了揉额角,转头打量那引得钱晓炸毛的罪魁祸首。
来人高高大大,穿着米白色的立领短外套,衣服扣子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毛衣,总的来看时尚帅气。套用一句钱晓式语调来说就是:“此人伪装白马,非常烧包。”
秦秣觉得这人眼熟,吃力一思索就想了起来:“你就是舞会的时候被晓晓邀请的那个师兄?”
白马师兄抬手轻轻拂过额前一缕刘海,向秦秣露出一个非常矜持的笑容,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师妹客气了,该是我邀请钱师妹才对。我们认识一下,我叫常华安,敢问师妹芳名?”
先不说此人语言内容之搞笑,就他那个名字,听得秦秣没能忍住笑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但凡看过星爷唐伯虎点秋香那段经典电影的应该都不会忘记,唐寅卖身华府为奴时曾被赐名“华安”。很不巧,秦秣虽然来到这个时代还只有三年,这部电影她却是看过的。
单单只此人名叫常华安还没那么好笑,可他说话那个语气表情,却硬是让人感觉到比华安还要做作的闷骚。偏偏他的这种做作还不让人讨厌,就让人觉得喜感。秦秣无法不笑了,她也算是大略明白了一点,为何钱晓听到常华安的声音会跑得那么快。
“芳名不敢。”秦秣站起身,很有风度地与他握手,“鄙姓秦,草字秣,很高兴认识师兄。”
常华安愣愣地握着秦秣的手,半天没放开。直到秦秣拇指用力按了他一下,他才好像触电似的忙不迭将手收回。
“秦师妹啊!”常华安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你可把我雷得不轻,我以后再也不敢在你面前装风度了,你们文学院的都是高人,说话这个姿势和语气啊……师妹再见!”他挥挥手,也像是屁股后头烧了一把火似的,一溜跑出食堂。
秦秣瞧着他的背影,倒觉得他跟钱晓就像一对活宝,连这跑路的姿势都那样统一,真是般配得很。
门口有个身影横过,看模样是江远寒。他伸长腿拌得常华安一趔趄,又敏捷地探手抓住常华安的胳膊,拖着他就往食堂背侧走去,临转身时还给了秦秣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秦秣疑惑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会又见到江远寒,也不知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表情恁地古怪。
自打校庆汇演过后,秦秣就很少见着江远寒,偶尔听说他,也是有人在八卦“江小草又在武术协会整出了某某某某幺蛾子”之类的。
下午七八节课正好是柯夏的古代文学史,秦秣下课后先跟柯夏打了个招呼,便回寝室去取礼品。
礼品是她帮卡西带的,一套精致的银质餐具,英国特产。至于她自己,也给柯夏带了点英国红茶,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论文已经写好,必须要拿给柯夏审阅。
柯夏早跟卡西通过电话,对卡西给秦秣的褒奖还是有几分得意的。他又详细询问了秦秣在剑桥学到的东西,便留下论文,说是要仔细检查之后再给评价。
从柯教授办公室出来时晚自习也快过完了,秦秣干脆懒得再去自习室,直接就往寝室走。
走在林荫小道上,来往之间不管一些不用上自习的高年级学生和同样翘自习的新生。秦秣悠闲地吹着夜风,虽然觉得有些冷,但她挺直脊背走,硬生生压下那瑟缩之意,身上竟又渐渐暖和起来。
等秦秣回寝室后才发现,钱晓早就翘了自习,正抱着热水袋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她带着个耳机,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大呼小叫,应该正开着语音软件跟人打帮战。秦秣好歹也有了两年的网游年龄,虽然没能成为高手,基本常识总还是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在旁边听着有趣,干脆也打开电脑,读取了方澈刻的那张光碟,准备试试方澈所谓的新游戏能有多好玩。
进度条一点点推进,在百分之八十的时候蓦然涨上一截,一段瀑布飞溅的声音忽然众耳机里传出。秦秣只觉空气中如有幽谷深潭的水汽氤氲,然后显示器上的画面一转。便是一点水墨洇开,渐渐勾勒出一个岛屿,云霞灿烂,桃花轻红灼灼,鸟语声或低回或高亢,唧唧唧唧,婉转相和。
这个游戏果然不同往常,根本不像那种单机小游戏,就是比起现在流行的那些画面唯美而著称的网游,这游戏的画质意境也只会更甚一筹。
秦秣的好奇心顺势被勾起,只见画面流转,桃花树下有青衫乌发的人挥毫泼墨,墨迹淋漓,一行大字:“谁洗碧空九天去,我邀明日千山同。”
然后字迹渐渐在光影之中扭曲淡去,终于从里面又生长出一幕新的动态画面。
秦秣随机分配到一个女性角色,也算是明白了,原来方澈做的这个新游戏是角色扮演类的。
与普通角色扮演类游戏不同的是,这游戏只讲述一个故事,但每个人都是主角。同一个故事,因为参与角度不同,选择路线不同,从而有了无限的可能无限的风光。
秦秣才刚将游戏上手就暗暗惊叹,这得将其中的无数条路线设计得何等精妙才能做到这样的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哪怕事实上这路线并没有无数条,但这游戏能给玩家这种道路万千的错觉,本身就是一种成功了。
她头一次分配到的角色名叫楼青衣,在故事中身份是一个女杀手。
两国交战,秋国的女杀手奉命接近萧国大将军桓凝,伺机偷取军机乃至刺杀。
秦秣与游戏中的NPC对话,一次次做任务,然后选择。在桓凝的一道道考验下,楼青衣终于取得了他的信任,甚至还意外得到了他的倾慕。
战争开始,楼青衣又面临着新的选择。她在忠于国家与成全爱情之间徘徊,不管哪一面都是背叛。在最后选择的时候,桓凝说了这样一句话:“与其让你在徘徊当中堕落,不如让我杀了你。”
游戏中的楼青衣还没来得及选择,桓凝的枪便刺了过来。
画面太真实,背景音乐太肃杀太凄美,秦秣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动鼠标,发动技能,然后那个白袍银带的将军便将他年轻的胸膛送进了楼青衣的剑里。三尺青锋穿透那颗心脏,血迹慢慢浸透他的白袍。
秦秣放下鼠标,手指有些僵硬,心中莫名难过。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单机的角色扮演游戏,但是画面中的桓凝说:“与其让你选择要不要下手杀我,不如让你不得不杀。”
他闭目,长逝。
流水的声音漫延了秦秣整个听觉。
秦秣低叹一声,也不知道这一个游戏怎么能做成这样。方澈那样整日与冰冷代码打交道的人,居然能在游戏中塑造出这样的人物来?
两个选择,竟然都没能由得楼青衣来做。
“晓晓。”秦秣取下耳机,倾身到隔壁桌,抬手去推钱晓。见她不知何时也放下了耳机,正安静地望着电脑屏幕发呆。
“嗯?”钱晓转头,眨了眨眼,“秣秣你什么时候回来啦?下课了吗?”
秦秣抬手看表:“下课了,不过她们都还没回来。”她说的她们,自然是指张馨灵和王子毓。
“没回来……”钱晓呆了一下,又揉揉眼睛,“没回来好啊。”
秦秣搬过椅子靠得离钱晓近些,伸手又去揉她的头发,然后听到她抗议:“放开放开!我头发很难梳的好不好?”
秦秣放开她,笑吟吟地:“现在清醒了没?怎么?玩游戏玩疯啦?”
“没有,只是有点不大开心。”钱晓叹了口气,破天荒地忧愁起来,“是不是隔着网络,所以每个人都在演戏?所以就可以将感情当成儿戏?”
“每个人的概念不同罢了,只是游戏,别多想。”
钱晓噘起嘴:“不都说人生如戏吗?人生都如戏了,我能不想戏?我要是连一个网络游戏都玩不转,我还怎么写好我人生的剧本?”
秦秣被她这说法逗笑,忽然想到自己那比戏剧还戏剧的穿越,又静默下来。
良久,钱晓的耳机被她不小心扫到,掉在地上。
秦秣恍惚惊醒,低低地问钱晓:“过去和现在,哪个更重要?”
钱晓翻一个白眼:“拜托你问个稍微有水准的问题好不好?你这不是废话嘛,当然现在重要啦!”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十三回:坦言
现在比过去重要,但是如果没有了过去,人又岂能完整?
秦秣无意识地移动桌上的鼠标,即使适应了将近四年,她依然觉得现代科技神奇无比。
这一千年的变化不止是沧海桑田,她眼前青史一转,书写的全是颠覆。
“晓晓,如果……”秦秣压下心中陡然间一道道翻滚的情绪,有些艰难地问,“如果你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钱晓惊讶地望过来。
秦秣的以及猛一大跳,她直视钱晓,面色反而更显沉静。
“秣秣,你不是这么落伍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咱们好歹都受过高等教育,可不能歧视男同志啊。”钱晓根本没把秦秣的问题当回事,还做出一脸正气凛然,“社会需要更多的宽容与关爱,秣秣,你居然问这种问题,只能说明,你真的落伍了。”
秦秣心中翻转的情绪被钱晓这一逗,便像是一捧无根水,忽然落到了碗里,晃晃荡荡地又辨不出滋味。她微扯唇角,笑了笑道:“那两个女人在一起呢?”
“这都不一样嘛?”钱晓翻了个白眼,“秣秣,你平常都不上网看小说的吧?这网上耽美和百合一片横行,看了绝对能锻炼你承受能力!”
秦秣略一犹豫,还是问:“这么说,如果我对你产生情爱之类的喜欢,你不反对?”
“咳咳!咳!”
钱晓呼吸一个不顺畅,硬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拍着胸口,做出溺水求救的表情,哇啦哇啦地说:“秣秣,我的女王大人!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不要用这么正经这么悲伤的表情说这么搞笑的话行不?”
她用手背抹过嘴巴,吐一口气道:“小说和现实压根不是一回事嘛!这要是天底下的女人都去百合,男人还怎么混啊?要是男人都耽美,那咱们女人还要不要活?”
秦秣倾身过去,拍着钱晓的背帮她顺气,也好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是没这么夸张,一直以来男女搭配,都是王道!嘿嘿……”钱晓掰开秦秣的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她,“秣秣,你要是真有百合倾向,你……是攻吧?不过咱们可说好喽,不准来找我,我虽然不歧视,但你这身板我可看不上。咱学校帅哥这么多,嘻嘻,我不愁找不着精壮的!”
钱晓彪悍的言语如此雷人,秦秣揉揉额角,哭笑不得。
“秣秣,你表情不用那么扭曲,真爱无罪,我真不歧视你。”钱晓抬手去拍秦秣的肩膀,讲话的语气是非常教育型的语重心长。
秦秣摇头失笑,轻叹道:“就算爱情无关他人,但生活并不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
钱晓怔了怔,方才恍然般:“秣秣,你刚才不是随便说,你说的……是认真的?”
秦秣点点头,目光一如往常,温和静谧。
钱晓沉默下来,她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捏着手指,像是解释:“这个,秣秣,我真不是歧视你。我刚才……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我觉得,这路不好走,你要是,不讨厌跟,那个异性接近,还是不要去走那条路吧。”
她有点小心翼翼地望着秦秣,既像是害怕伤着她,又像是害怕太接近她。
秦秣心中淌过一缕苦涩,如钱晓这般没心没肺的开明都会觉得难以接受身边朋友的同性禁忌,那么她若是将这番话说给家里人听,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我没有……非找一个女人不可。”秦秣眼睑微垂,“家里不能接受的话,我也最多不过是终身不嫁。”
“秣秣,”钱晓表情认真,“你很讨厌男人吗?”
秦秣想到方澈,唇角又翘了翘:“倒也没有。”
她忍不住回想起自己那天在卡西家里的酒后失态,当时是神志不清,后来又光顾着尴尬和隐藏,那时候和男性过度亲近的难堪,倒是被她忽略了。此刻想来,因为那个人是方澈,也因为她已经变成了秦秣,所以她竟能将那一段荒唐事件记忆得顺畅自然,全无反感。
虽然万分排斥更进一步的感觉,但她确实是不讨厌和方澈亲近的。
钱晓略松一口气,习惯性地去拍秦秣的手,乐呵呵地道:“不讨厌就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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