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丑小鸭
秦秣收回自己乱跑的思绪,又听旁边的钱晓说:“哦,你现在MIT读书,后来交换去了剑桥,那你挺能跑的呀。是不是一路上见着了特别多的美女?比如说,向我们珍妮弗老是这样的?”
方澈只是淡淡地说:“一般。”
钱晓的声音稍稍扬起:“什么?你说我们珍妮弗老师一般?”
很不巧,讲台上的珍妮弗刚提出一个问题,台下还没人回答,教室里正是难得安静了一刻,而钱晓的声音就响亮在这节骨眼上。
数不清的目光齐刷刷往钱晓这里一照,紧接着又顺势赚到了方澈身上,女孩子们的想法各不相同,而这个时候群狼的思维却出奇地一致:“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为了追求我们甜美可人的晓晓,居然胆敢贬低我们的珍妮弗女神?丫丫的,这招其实挺不错的,追求美女就该这样啊!”
钱晓先是有些不安,接着又低下头挡着脸,偷偷摸摸贼笑起来。
她甚至已经想好自己应该怎么跟秦秣表功:“秣秣你看吧,这人害你暗恋他,让你劳心费神,我这可给你出气啦!”
珍妮弗倒是依然笑容满面的,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方澈这个陌生面孔,毕竟方澈的容貌和气质都很出众,让人难以忽略。
“这位铜须,你是觉得我刚才提的问题很一般吗?这么说来,你觉得解答起来也很容易?”珍妮弗出口时纯正的美式英语,她睁着那双茶色的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方澈。
方澈从容地站起身,点头道:“确实不难。”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刚才只顾着跟钱晓说话,根本就没听课,哪想他紧接着就用很流利的美式英语将珍妮弗的问题深入浅出的解答了一遍。
珍妮弗正讲到的是英式古典英语和现代美式英语的区别,提的也是相关问题。方澈旁征博引的解答完之后又总结了一句:“其实古典英语早就过时,如果不是要特意去研究英国文史,并没有深入学习的必要。相比较起来,区分现代英式英语和美式英语的实用价值更大一些。”
说起来,英语口语是很多中国学生的噩梦,而在H大汉语言专业的大一新生里,能够说得一口流利英语的人从来就不多。至于像方澈这样不但说得流利,而且将问题解答得有理有据,最后还敢这样跟老师对话的,实在是独一份。
一时之间,不管听懂的还是没听懂的,全都纷纷扶起了自己的下巴。
珍妮弗呆愣了好一会,忽然带头鼓起了掌,她看向方澈的目光里充满了赞许与欣赏。
方澈坐回座位上的时候,先是冲着钱晓一挑眉,然后夫到秦秣耳边低声道:“你这个朋友想要考察我,我如她所愿。”
秦秣只觉得耳垂上腾起了一股暖熏熏的轻焰,那焰火慢慢悠悠地游移,游过她的耳朵和脸颊,游到了她的脖子上,忽又猛烈燃烧起来,一直烧进她心脏。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又在挖地洞:“完了,他看出什么来啦?他以为晓晓那是什么意思?”
“我被笑话了……”秦秣心里有点悲惨地想。
想过之后,她就开始盘算怎么掰回这一城:“抓住他!把他下辈子跟我绑一起,看他还怎么得意!”
方澈的目光又跟着秦秣脸上的绯色一起移动,他先是欢快地扬起唇角,接着又在看到秦秣脖子上的围巾的时候将嘴角拉直。
而钱晓却在旁边骨碌碌转着眼珠子,她对方澈可是满意的很,满意到甚至有点崇拜,进而要成为方澈粉丝的感觉了。她在心里不无遗憾地想:“可惜是秣秣先喜欢上的,不然我怎么也该争取一把。多优质的帅哥,陪我家秣秣,太没问题了!”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珍妮弗又做出了一个大跌众人眼镜的举动。
她趁着课间走到方澈那排座位旁,很大方地向他伸出手道:“这位同学,我以前可没见过你哦,你是不是应该做个自我介绍呢?”
方澈起身与她握手,一触级放,不温不火地道:“你好,我叫方澈,今天是来这里做旁听生。”
珍妮弗紧紧盯着方澈,继续追问:“那你是哪个班的?”
“很抱歉,我不是贵校的学生。”
珍妮弗眼睛一亮,反倒更有兴趣:“你已经工作了吗?不知在哪里高就?”
“我只是一个做编程的小小程序员,不值一提。”方澈扬起一个不算冷淡,也远远够不上热情的笑容。
但珍妮弗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推拒,又继续兴致勃勃地追问:“方先生可真是太谦虚了,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值一提?我也有几个做程序的朋友,你说说你的公司,说不定你们还曾有过往来呢!”
方澈还没回话,旁边钱晓那有些怯怯的声音却响了起来:“老师,上节课我还有个问题没弄懂,我可不可以问问你?”
珍妮弗有些扫兴地敛下笑容,转过头问钱晓:“你有什么问题?”
钱晓其实根本就没听课,这下要她踢我呢她还真是无话可问。不过她素来机灵,就算问不出问题也不直接表露,只是怯生生地望着珍妮弗,期期艾艾地装可怜:“老师……我、我……我就是有一个问题,我……”
没等她继续磨蹭下去,上课铃声又响起来了。珍妮弗无奈地扫了她一眼,只能又回到讲台上继续上课。
钱晓转头冲秦秣做了个鬼脸,就见秦秣的表情正是似笑非笑,眼代戏谑。
钱晓连忙趴会桌子上,决定这节课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方澈也没再说话,反倒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第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下课铃声一响起,方澈就牵起秦秣的手准备拉她离开。珍妮弗的动作却更快,她几步走下讲台,直接就递给方澈一张名片:“方,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方澈接过名片,只随意点了点头,然后拉起秦秣转身就走。
出了教室后,钱晓当先跑开,她用几近慌乱的语调说:“你们慢聊,我有事先走啦!”
秦秣古怪地望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方澈又俯身凑到秦秣耳边道:“她心虚了。”
秦秣脑神经打结,在心里呆呆地想:“他是说,钱晓给他找了麻烦所以心虚,还是说,钱晓给我找了情敌所以心虚?”这想法刚过,秦秣心里又觉得好笑:“自作多情外加智商间歇性下降,我傻了……”
她放下这些有的没的,侧仰头勾下方澈的颈项,对他微斜嘴角:“小方,魅力不错,再接再砺哟。”
方澈很认真地说:“是要再接再砺。”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二十四回:花语
等到了十二月二十四号,这日气温忽降,秦秣早上起来洗漱,感觉那杯子里德水冻得人硬是牙根生疼。
韩致远那边还没有消息,而方澈开始投入工作,秦秣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其实平淡而不乏味,普通又充满希望的生活,正是秦秣一直向往并且想要珍惜的。人生苦短,细水长流才更能偷得那闲适。
“秣秣,今天是二十四号哟!”第四节马哲文论下课后,钱晓忽然一拍手,兴奋道:“今天晚上肯定有节目!”
秦秣疑惑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钱晓睁大眼睛,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秦秣:“不是吧你?明天是圣诞节,今天晚上平安夜,你这都不知道?”
圣诞节秦秣还是知道的,但是:“那个叫耶稣的人跟我们有关系吗?”
钱晓脸上的表情囧了:“好像真的没什么关系。”
“那你激动什么?”
钱晓抓了抓头发,又抓了抓头发:“凑热闹吧。”
秦秣垂下眉眼,低叹道:“为什么元旦节不热闹?端午节不热闹?偏偏要在这个跟我们没什么关系的圣诞节热闹?”
“端午节放假了。”钱晓微弱地辩解:“元旦节比圣诞节晚,大家提早把热情释放过一次,到元旦的时候就没兴致啦。而且元旦也不是不热闹啦!秣秣,圣诞老人很浪漫的,凑个热闹而已嘛……”
秦秣笑了笑,拉起钱晓排队打饭。
下午只有两节课,第六节下课后张馨灵又找到秦秣,让她到系里面的圣诞晚会上再去弹个琴。
秦秣有些不耐道:“不去。”
张馨灵又劝,钱晓在旁边问:“一般不都是提早几天通知的吗?怎么现在才跟秣秣说啊?人家又没准备好,当然不去啦。”
“这要准备什么?”张馨灵不以为然,“难道不准备她就不会弹琴啦?”
秦秣将双手拢进衣袖,挑眉道:“只怕我弹七弦琴,耶稣听不懂。”
张馨灵跺脚:“你这个人!”
秦秣向她笑了笑,缓声道:“让顾林华师兄去弹钢琴,不正跟这个节日相得益彰吗?我去凑什么热闹?说不定西方诸神还要笑话我原始,挑几根马尾都能当琴。”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馨灵气呼呼地瞪着秦秣:“没事你愤青什么?”
秦秣悠然道:“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在讽刺谁,只是各人理念不同,有些感情是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
她淡淡一笑,转身施施然离去。
钱晓又拉着张馨灵说了老久,才回寝室看到秦秣。
“秣秣,馨灵都有怨气了,亏我跟她说了老多好话。”钱晓一进门就哇哇叫着,“你不知道,她在校学生会混得很好,说不定还能当上下届文娱部长的候选人呢!”
秦秣正开着电脑,又在玩方澈做的那个名叫碧空的游戏,闻言也只是随便回了一句:“跟我们有关系吗?”
钱晓肩膀一耸拉:“是没关系啦,不过咱们好歹是一个寝室的,替她高兴呗。而且咱们的感情一向不错,秣秣你怎么不多给她点面子?她肯定早在文娱部那些人面前打过包票说一定能叫到你上台。现在你不去,她怎么跟人家交代?”
“我已经很给她面子了。”秦秣无奈的笑了笑,“但我不能为了她的面子,就任由她随意决定我所有的事情吧?她如果提前问一问我再去向别人承诺,也用不着又拿面子来说事。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她国庆汇演的时候已经这样做过一次,如果她仔细回想一下就会知道,她不尊重我。”
钱晓往椅子上一坐,撑起手道:“好像是啊,哎呀,要是她下次随便给你介绍一个男生,说她早打包票你们能成一对,难道你还为了她的包票能够实现,就真的随便跟个人好?哇!那方帅哥怎么办?”
秦秣哭笑不得:“胡思乱想什么?”
钱晓却打了一个寒战,瞪着眼睛做出很夸张的表情道:“真的,仔细想想馨灵有成为封建包办家长的趋势,太可怕啦!好可怕,我得纠正她!”
她说完一拍桌子,转身又往寝室门外跑去,还甩下一句:“秣秣我走啦,我要去做救火队员!你为我送行吧!”
被钱晓这么一闹,秦秣心中仅有的一点不快也消失殆尽。她摇了摇头继续玩游戏,当然原本准备说得那些话也都藏了起来。
比如:“话不投机半句多。”
还有:“莫说她不是我的家长,就算是家长在眼前,我的人生也不是别人能够决定的。”
夜晚来临的时候,整个校园都显出了一种欢快浪漫的节日气氛。灯光灿烂多姿,许多彩绸和气球被结在道路两旁的树上,还有一些铃铛随风脆响,晃得人脚步都好像带风。
秦秣靠在阳台上随意向外望去,只见一片梦幻无忧的欢乐。
她心中落寞,好像有一把褪色的刷子,一点点耍去了她记忆中的车水马龙,东西坊市,南北通街,古老繁华。
他们的快乐并没有错,这个节日也没有错,老祖宗讲究做人当有一番容人雅量。秦秣不介意感受一番西方人的节日氛围,但是更加不想忘记那些刻在自己骨髓里德方正珠玑。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历史是一个民族的骨血,而坚守才是一个民族的脊梁!
秦秣又走回寝室,从柜子壁上取下那把伏羲琴。她摘了琴套,手指轻抚在那冰凉得仿佛从来就不懂人间颜色的七条琴弦上。这琴本是器物,本来无情,只是人又悲欢喜乐,才硬生生弹得这琴也懂了情。
秦秣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将琴斜斜横放,零零散散地乱拨着琴弦,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跳出她回忆的悠远。宫、商、角、徵、羽,文武成七弦。这七弦不怒不躁,不卑不亢,不成曲调,也自有乾坤锦绣。
等她手指动得越发缓慢,到久久不动的时候,方澈才来了电话。
秦秣将琴挂回原处,手指又在琴套上流连。不可否认,知道方澈就在寝室楼下,她心中是极欣喜的。要不是这里没个弹琴的好去处,她甚至就要将琴抱下去,抚一曲付与方澈。
当年他弹《江城子》,奈何秦秣回以《青玉案》。这时候秦秣想起,才恍然感到,琴还是这把琴,只是抱琴之人已看到了另一方风光。
“也不知道,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秦秣将手从琴套上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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