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师高徒

　　九连环

　　考试周的日子，就好像在小火上慢炖的汤，心里煎熬着，却奈何不得，由着一科科考试按照既定的安排不急不缓踢着正步走来。而在这考试周里的两段插曲，便是买火车票和惊闻陆晋轩住院。Z市是始发站，电话订票，买票容易取票难啊。代售点在学校对面，可是排四个小时都挪不动几步，去火车站倒是能节约两个小时，可这两个小时全搭在来回的公交上了，左右跑不掉一个下午。不过在这一票难求的返程高峰，莫晨早就已经习惯，能回去就已经感恩戴德了，普通人怎么敢相信铁大哥承诺的“网上售票后窗口排队不超过五人”。忽然就想起昨晚辛鹏说的笑话：还惦记什么2012诺亚方舟的船票啊，连个火车票都抢不到！陆先生生病，却是从系主任那里听说的，去探病反被师父灰溜溜地赶回来了。心知道师父是为自己好，让自己多省下些时间和精力，认真复习，不过看到围在那里的几位师兄，莫晨心下苦苦一笑：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去探病是为人弟子的本分，不过人也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考试结束，离春节就只剩九天，莫晨匆匆踏上了返乡的火车，家里还有一心盼他回来的妈妈。越往北走，就越能感觉到明显的寒冷。下了火车，莫晨不由得裹了裹围巾，黑白分明的小格子围巾，越发衬得莫晨的脸英姿勃发，书卷浓浓。这是慕容师兄送他的新年礼物，果然能通吃黑白两道的人，最终是能知人驭人的人。下了天桥远远看着出站口穿着宝蓝色羽绒服的母亲，莫晨便收起了心思，左手拖着拉杆箱，右手拎着笔记本电脑，疾步奔了过来。
　　母亲很自然地要接过莫晨手中的拉杆箱，莫晨抗议道：“妈，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母亲一怔，随即莞尔，“是啊，小晨长大了呢。”而后朝一辆白色道奇太阳舞看过去，“你爸今天来接你了。”莫晨眼里神色一黯，“他到底还是买车了。”母亲泛起了一丝苦笑，“算了，花钱买个清净吧。省的天天作。”莫晨无语，“他怎么忽然想到来接我了，炫车？”母亲正待说什么，莫晨却是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檀香木的车挂，“我就知道你拗不过他，我也知道该怎么做。毕竟，经济上，他养我这么多年。”不想再多说，莫晨拉着母亲钻进那辆白色的道奇，“好漂亮的小车。”莫晨故作惊讶，而后递给父亲那个车挂，“去旅游的时候在寺庙求的，出入平安。”父亲的嘴角就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就是，我儿子么！”。小车便稳稳地行驶在小镇的柏油马路上。
　　对于父亲，莫晨有太多难以名状的感情。除了基本工资交给家里，多数的时间他在外面吃喝玩乐，而不会顾及家人的感受。比如家外有家，比如，从家里到车站，如果乘火车，只需要十分钟，可是却偏偏要动用这笔口挪肚攒留给莫晨的钱买车。亦或是，说一些别人家小孩一年家教挣了六万的不靠谱的话。子不言父母过，莫晨想，如果能给母亲一份安逸稳定的生活，既然这些年都这么过了，也就这么过下去吧。可是回来后，却发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活，却不是想象中的美好。
　　姥爷病了，糖尿病的并发症接踵而至，胰岛素扎到28个单位，饭后血糖依然是二十多。姥姥养了三个孩子，舅舅舅妈每天形式性地签到，今天住院明天手术地动嘴不动手，姨妈现在一心一意地各种打工挣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这个老爹也就放下了。注射胰岛素，测量血糖便落在莫晨母亲一个人的肩膀上。两位老人一天两顿的做饭，加上注射测量，就要呆上六个小时，莫晨的假期却只有短短一个月。原本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儿子放假的母亲，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能和儿子呆多久。
　　偶尔，自己做饭喂自己肚子的莫晨，也会有些小小的抱怨，毕竟自己的手艺只能是维持温饱，距离小康可是差太远了。母亲会歉意地笑笑：“原本指望你回来我能放个假呢，去年的时候你大姨还说，你回来她去照顾老人，让我好好陪陪你。可真到了你回来，却是连个音儿都不敢递了。”看着劳累的母亲，莫晨心疼，却还是勉强回应到“我知道啊，我放假打乱了“正常”的生活秩序呢，舅舅姨妈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巴不得早点欢送我走呢。儿子略带促狭的话语逗得母亲笑了起来。
　　再后来，年就近了，老人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热闹，三十，十五一定要聚到家里吃饭。初五姥爷要办八十大寿，来了一堆莫晨长到二十多岁，都没见过的七姑八姨。这些人也是要吃要住的。每天全部的时间都在繁琐的家务和两个像孩子一样的老人的缠磨下度过，莫晨知道母亲不快乐。而最心痛最无奈的事情，便是我明明知道你不快乐，却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
　　传说，人的一生中，只有前三十年的寿命是自己的，人们健康，快乐的蓬勃生长。而三十到五十岁，是驴的二十年寿命，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生活的压力和家庭的负荷压得人疲于奔波。五十岁到六十岁，是狗的二十年，老人常常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而六十岁后的日子，是猴子的寿命，牙齿开始脱落，人开始变得有些糊涂，行为举止在孩子们的眼中变得滑稽。
　　以后的家庭，都是四二一结构。在外漂泊打拼，莫晨不知道自己能否，为父母挣一份安逸的晚年，为妻儿挣一份稳定的生活。莫晨不知道，当自己的父母年老体衰，人在江湖漂的自己能否在膝下尽孝。莫晨不知道，面对父亲对这个家的人在心不在，自己要如何自处。血缘是一种奇妙的关系，自己恨不起来，却也爱不起来。莫晨更不知道，面对姨舅的推诿敷衍，自己怎么能让母亲的生活变得轻松一些。
　　生活就像一个九连环，可是，九连环有解，谁能告诉我，生活中这些盘丝错扣问题，该怎么解？

　　陆宇的小日子

　　手机铃声大作，陆宇不满地拱了拱，把头埋进枕头里。可闹铃依旧响的不依不饶，被吵了好梦的陆宇恨恨地抓过手机强制关机，而后甩到了一边继续会周公。可是当再一觉醒来，他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今天不是周日，是周一！boss说，今天八点半开小组会！摸索着抓到手机开机一看，八点二十。于是火箭般掀开被子跳起来，穿衣洗漱，打点整齐抓着材料冲出门，已经是八点三十五，想想教授听到自己迟到的理由居然是睡过头时的表情，陆宇顿觉头皮发麻，不过既然没有赫敏那让时间倒流的法宝时钟，索性坦白从宽了。苦笑着给boss发了条短信解释理由，便跳上自己的Nissan　maxima一路风驰电掣。
　　九点十分，陆宇气喘吁吁地冲进了会议室。瞥了一眼boss拧成了九点十分的眉毛，小破孩心一颤，不过好在boss也没多说什么，用眼神示意大家继续，喘过气来的陆宇赶紧亡羊补牢般积极投入讨论中。提心吊胆挨到会议结束，boss倒也没说他什么，嘱咐一句work　hard就离开了。长出了一口气的陆宇偷偷上线，和子琪讲述起这惊心动魄的这故事。
　　子琪心中暗暗好笑，陆宇淘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初来乍到的孩子玩拳皇97，单挑了实验室一众的师兄师姐，正得意洋洋的时候，花白头发大胡子的boss竟然表示感兴趣，要和陆宇切磋切磋，八神的鬼步和百合折，先下后拳的草稚京，初生牛犊的陆宇华丽丽地打败了导师。只是事实证明，老板不好惹，童心未泯而又争强好胜的老顽童式老板更不好惹，boss随即邀请陆宇周末来家里喝酒看足球，小孩还没来的及美呢，老板竟然用生硬的中文说，宇，打拳皇，一个晚上。后来，子琪想到视频里哈欠连天的陆宇，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在吗？”半天等不到回复的陆宇怀疑自己掉线了，忙发过去。子琪回过神儿来，坏笑着打字过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说。你们boss待你不薄啊。”当然，欠扁的小孩还是在心里暗暗腹诽了陆晋轩一下，如果是被师父抓到，自己竟然因为这么个理由迟到，恐怕没这么轻松放自己一马吧。不过陆宇显然是不知道子琪的小心思的，接口道“哪有你的待遇好，什么时候换的iphone啊，QQ显示iphone在线呢。”子琪促狭地扬了扬嘴角，敲着键盘“不就是个photoshop软件么，你要是喜（87book…提供下载）欢，我也可以给你制作个“小霸王学习机在线”！
　　贫归贫，正事儿是不敢耽误的，下午便匆匆奔到实验室了。每天在这里至少要呆八个小时，陆宇觉得自己是个廉价的劳动力，不，是廉价的高智商劳动力。虽然这抱怨被子琪听到后，毫不客气地回了句“有本事把你那智商挖出来，上秤称称比别人高多少！”陆宇倒是不以为忤的，父亲收的这几个弟子，也许是年纪相近，自己和小师兄子琪最是聊得过来。况且是师兄师弟们代自己在父亲膝前尽孝，自己才这么没后顾之忧地跑到了国外，对他们，陆宇心中是充满感激的。正愣神儿，Cythia悄悄推了陆宇一下，小声道“boss来了。”陆宇慌慌张张把iphone藏进口袋里，一抬头恰好看到头发花白的大胡子老头和旁边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师姐。
　　Boss不满地瞪了陆宇一眼，而后对大家说：“ern下周就离开我们实验室了，去麻省理工深造。今晚大家出去聚餐，算是为ern送别吧。”陆宇怔住了，震惊而询问的眼神望着师姐，金发碧眼的ern温柔地向陆宇点点头，敏感而细致的陆宇顿时觉得鼻子发酸。自己第一次踏上米国的领土时，Thanksgiving　Day，实验室的人都回家过节，留下一个茫然无所依的陆宇，是这位师姐邀请陆宇去自己家里，消灭一桌子的饭菜和一只硕大的火鸡。在师姐家，陆宇看到了师姐的American　Born　Chinese男友，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明知道“师姐夫”是土生土长的美国华裔，依然冒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陆宇是个敏感而细腻的孩子，在异国他乡，陆宇在师姐那里感受到第一份来自米国人的善意和温暖，而以后的工作和学习里，无论是纠正英语的发音和用法，还是实验的设计和细节，都得到了师姐许多的关照。尽管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师姐此番离去也是高就，追寻自己的兴趣和理想，有一个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但是离别依然让他落落寡欢，宴会结束，正想开着自己的小车回家的陆宇，一脚油门踩下去，却满脸郁闷的发现发动机坏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修车，果然如他所料，400＋的dollar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从钱包里飞走，陆宇那个心疼啊，这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下回到解放前啊。打给家里的老爷子呻吟了一下，陆晋轩立刻道“钱不够用了么，爸爸打给你。”陆宇愣住了，这还是那个老在自己耳边絮叨十八岁后经济要独立的狠心老爸吗？也许父亲真的老了，正子伤感呢，陆晋轩忽然问了一句让陆宇狼狈不堪的话：“小宇，什么时候给爸带回家个儿媳妇？”陆宇立刻结巴起来，“这个，这个。”还在掂掇措辞的功夫，电话里传来陆晋轩的叹息，“要是实在没有中国姑娘相中你，带回来个金发碧眼的也行啊！这个满大街都是，总能捞到一个吧。”陆宇气结，“还捞一个，您当时撒网捕鱼呢。”陆晋轩不以为然，“只怕你连鱼都捞不到。我告诉你小子，明年再不给我带个媳妇回来，我就让你李伯父给你介绍，相亲！”相亲！陆宇听的满脸囧色，”“那个，爸，老板叫我，挂了啊，啊，挂了。”逃命般按掉了通话键，陆宇恨恨拍了自己手一下，呜呜，让你手贱。

　　上元佳节

　　陆晋轩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口中犹自嘀咕道“臭小子！”可是电话铃声马上又响了起来，一看来显是子琪，陆晋轩不由心情大好，按了接听，那边便传来子琪明朗的声音：“师父！”“恩，”陆晋轩应道，“有事儿吗？”子琪的声调里便略带撒娇的不满：“瞧您说的，好像没事儿子琪就不能给您打电话似的。子琪想您了么。”“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想李嫂的可乐鸡翅和拔丝芋头了呢。”陆晋轩的语调里不自觉地透出了调侃，子琪顿时有些囧，慌忙转移了话题，正色道：“大师兄说，明天是上元节，逸飞师兄，慕容师兄，我还有小晨，想到您家里蹭饭吃，不知道师父欢不欢迎，讨您个示下。”蹭饭吃，天知道说到后面，子琪又不自觉现了原形，不过这些孩子能来家里团圆，陆晋轩自然是格外高兴的。“好呀！明天在家等你们。”“恩恩，那我们明天一定到。对了，我还要凤凰玉米羹。让李嫂多做点，我抢不过慕容师兄！”听着电话那边的故作委屈，陆晋轩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