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谷
梅清已不耐烦地强忍着脾气听她说话,这时却一变适才的样,极为郑重地接话问道:
“熊式文和那位呆子的事情,你讲得详细些好吗?”
梅清此言出口,公孙燕飞不禁瞄了他一眼,掩口忍笑,梅清看在眼里不由得面色泛红。
莫凤翊也放下悬心说道:
“事情是出在白冰如和熊式文归来之后,白冰如对大家说,路上已然发现踪影,来的是两个人,一是昔日名霹天下的神手仙医章大侠,一是东川犬叟之孙,当年出名的辣手人物及威!”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梅清不由得看了看慈母,天蓉夫人神色肃穆,似是也在仔细地听着。
莫凤翊话声未停,接着说道:
“白冰如判断来敌必由昔日瀑布秘径进谷,意欲在彼处埋伏高手暗袭,但她却深知手下无人能是章、及两位的敌手,言下之意,似乎有心要呆子自己讨令前去守护那条秘径。”
“可是呆子却呆呆地看着天,一言不发,熊式文自不量力讨令前住,白冰如不便说出她的本意,只说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劳烦,打消了熊式文讨令拒敌之意,熊式文不知内情,错当果有更为紧要的事情需其力助,因而意气飞扬神色傲倨,呆子却在一旁突然嘿嘿冷笑起来。
熊式文来未多久,自然不知呆子的事情,闻其冷笑,不由大怒,故意出言激诮呆子蠢鲁而无能。
呆子却慢言慢语地警告熊式文,说他是非不明,好歹不知,言辞谑薄,熊式文终于羞怒恼火,熊式文在恼羞怒极之下,向呆子挑战,呆子声言只懂诗词文章,不解牛马武事,要比就比诗同文章,否则作罢。
熊式文无奈之下,强撩恨怒归座,心中却早巳阴蓄恶毒报复之策,静待无人之时下手。
白冰如手下,皆居于无忧洞中,洞有石室大小计十八间,男女分居,只有呆子一人,在无忧洞外约半箭地方,以特殊的‘长碧金线竹’,建造了一间小巧玲珑的竹楼安眠居留。
此谷自经奇变,树木竹兰尽死,‘长碧金线竹’产于苗疆八寨之‘花蛮苗’墟中,呆子是怎生得到这么多而能携之进谷,早成众人议论中心,白冰如为此再三告诫手下不得闻问。
熊式文来虽短暂,却因那座竹楼特殊,已然问过白冰如始末,自然地就知道那是呆子的住处。
他先一步到达竹楼之上,静候呆子前往,决心以一身罕绝的功力和无敌的毒掌,置呆子于死地,
哪知到达竹楼之后,坐未刹那,已知遇上了卓绝奇特的武林异客,原来这竹楼之上,竟是一种熊式文无法叫出名目来的大阵,等他看出已入死地之时,再想出楼却已无路通行。
当时他仍然意为不管是什么阵式,这楼却是竹子搭建而成,只要焚其竹楼,自能安然无事。
不料一试之下,始知厉害,非但火种失效,并已寸步难行,又不便出声呼叫,只好耗在楼上。
妙的是,白冰如等人,皆曾亲跟看到熊式文潜登竹楼,所以并不阻拦者,有心使熊式文将呆子除去罢了。
当然后来呆子慢步登上竹楼安眠,白冰如及其三五死党都看得清楚,认定立即将有搏杀之事发生。
不料呆子登楼之后,竹楼之上连点轻微的响声都没有传出,顿饭光景,呆子却抱着熊式文走下楼头!
这时白冰如不能再不出面,立即上前故问原由,呆子说得真妙,他说‘这位朋友不知何故走错了地方,昏死在竹楼上面,楼上除有诗书经卷之外,别无他物,大概他看书看得昏了头,由此可知,圣贤以德格化人的经诗文章,实在胜过武功霸道!”
他话说完了之后,扔下熊式文又回到竹楼。
白冰如救醒熊式文后,问其经过,熊式文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呆子不是真呆,此人必须小心。
白冰如那时突地皱眉沉思有顷,才决定立即亲率凤舞三妹出谷,行时又再三嘱我几件大事,这些适才都已经说过了。
刚刚梅大侠急欲前往,凤翊生怕呆子不识梅大侠而动手,故此方始请梅大侠留步详告一切。”
莫凤翊说完这一大段话语,连老夫人都不禁频蹙慈眉,梅清却神色极为欣慰地问凤翊道:
“姑娘,那呆子可是永远穿着一身淡绿长衫,腰束紫金衣带,带垂两方碧绿奇石的少年?”
梅清突然称呼凤翊为姑娘,竟令凤翊羞红了粉面,俯首有顷之后,方始缓缓点头说道:
“不错,莫非梅大侠认识他?”
梅清不答凤翊所问,又道:
“那呆子左耳轮上,有无一点朱痕?”
凤翊惊道:
“有!”
梅清神色越发欣慰,却又问道:
“姑娘曾说凤舞和呆子似甚熟悉……”
凤翊接口道:
“不是‘似甚熟悉’,而是知心好友!”
梅清一笑道:
“凤舞姑娘也是女儿身吧?”
此言出口,所有的人都不禁一愣。
凤翊姑娘似乎有些恼意,她道:
“凤舞乃我的三盟昧,自然是女儿之身,梅大侠似乎多此一问。”
梅清却突然哈哈笑道:
“姑娘罚怪得很对,但我却必须发此一问。”
莫凤翊莫名其妙地看着梅清,天蓉夫人这时面带不悦之色对梅清说道:
“清儿,你认识这个呆子?”
梅清躬身道:
“认识。”
天蓉夫人冷冷地又道:
“呆子不呆,清儿你说对不?”
梅清含笑恭敬地说道:
“老人家说得对,呆子不呆。”
天蓉夫人冷笑一声,突然说道:
“我看这呆子不但不呆,并且非常聪明。”
梅清似乎也巳听出慈亲话意不善,因此他只点了点头,没敢答话。
天蓉夫人却接着又道:
“这呆子的出身门户必非武林正大的派别对不?”
梅清再次点头,天蓉夫人沉声说道:
“你怎变哑巴了?”
梅清急忙开口躬身答道:
“母亲大人说得对,呆子出身并非正大门户。”
天蓉夫人冷哼一声道:
“这就是你不敢禀陈双亲及老菩萨知道的缘故?”
“孩儿曾再……”
梅清分辩未毕,天蓉夫人沉叱道:
“这呆子绝对不是男儿,对不?你说实话!”
天蓉夫人既出惊人之言,众人无不骇然,就连老夫人也不由得动容含怒,梅清却微笑着正要答话,莫凤翊已接口说道:
“夫人,凤翊无法相信呆子不是男儿。”
天蓉夫人手指梅清对英凤翊道:
“听听他怎么说,傻丫头,天下事是无奇不有呢!”
莫凤翊摇头道:
“凤舞三妹曾说……”
梅清此时却突然接语道:
“你和你那凤舞三妹都弄错了,呆子不但不呆,更不是个男孩子,不过她聪明绝顶,我相信要骗骗你们这个样的,她不必费心。”
莫凤翊闻言白了梅清一眼,梅清笑道:
“你别多心,我这并不是说你们不好,但是比起她来,却实在差得太多,不论胸罗,丰仪,功力,见识和智慧,在在……”
老夫人心中已恼,突然沉声诮问道:
“清儿,大概这位姑娘已是天上绝无,人间少有的十全美女吧?”
梅清似乎并未听出老祖母口风不善,他竟微徽一笑说道:
“老人家您说得一点也不错,此女果然是十全十美的佳人。”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眼光瞥向公孙燕飞,公孙燕飞竟然出人意外地说道:
“老菩萨,傲霜他爸说得不假,要是当真这个呆子就是那位姑娘的话,晚辈敢说老菩萨您要是看到她,准定会喜爱得合不拢嘴呢。”
天蓉夫人扣老夫人都没有想到公孙燕飞也认识这个女子,已知所料错误,老夫人在沉思了刹那之后,却摇了摇头没再开口,天蓉夫人也在思索个中内情,同样也摇头不迭。
公孙燕飞此时却突然嗟吁了一声继之自言自语地说道:
“可惜,都是一样讨人喜欢,也都是一样的命薄若纸,唉!”
老夫人缓慢而有力地问道:
“燕儿你说什么?”
公孙燕飞回道:
“孙媳是说我那可怜的甥女儿和这个假扮呆傻书生的姑娘。”
天蓉夫人这时却向梅清说道:
“清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梅清立即答道:
“母亲可听说过‘中州一剑’令孤渊这个名字?”
天蓉夫人点了点头,老夫人却开口说道:
“这人和你阿爷昔日齐名江湖,剑术卓绝,人也非常清秀,就是心术差些,据说早巳死在‘不归谷’中,现在说他作甚?”
梅清答道:
“这是昔日的一段秘密事件,阿爷曾经和孙儿说过,要孙儿……”
一旁久未开口的梅梦生,突然叱斥梅清道:
“说话颠三倒四,你不从头说起,老人家怎会知道始末原委!”
第一一二章 令狐世家
梅清道:“孩儿因为现下尚须与白冰如残留死党搏斗,时间不容……”
老夫人却不待梅清话罢,接口道:
“不要紧,各处皆已封闭,彼等已是无路可去,把事情从始至终况个明白好了。”
梅清答应一声道:“老人家可还记得孙儿初次奉令行道江湖的那天?”
梅梦生不耐烦地沉叱道:
“老人家要你自己说明白事情端倪,你说就是了,用不着再多罗嗦别的闲话!”
梅清不敢分辩,迭声应是道:
“那天阿爷把孙儿唤进静室,对孙儿说,要孙儿行道之便,去中州一带访察中州一令狐渊的后代,找到之后,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要孙儿在暗中监视他的为人和本性,在深信这人果然正直的时候,再出面相见,请这人随孙儿到万梅山庄。
说时,阿爷交递绐孙儿一个很小的黑色皮囊,捏来内中似乎有件巧小而坚硬的东西,接着阿爷又说,至时只要孩儿将包囊交经令狐渊的后代,对方看过之后,一定毫无疑问地会跟孙儿上路。
“当时孙儿有心叩向阿爷内情,可是……”
梅梦生此时突然接口道:
“可是你并没问,你为什么不问呢?”
老夫人冷嗤一声对梦生道:
“换你是清儿的话,你敢多问?”
梅梦生俯首无言,梅清接着又道:
“孙儿那时想问而不敢,阿爷已经看出来了,对孙儿说,令狐渊是阿爷的故友,在临危之时见到阿爷,阿爷答应过令狐渊一件事情,所以现在要孙儿去替阿爷办好,小皮囊中的东西,是令狐渊的信物……”
老夫人嗯了一声,自语道:
“这准是当年他们在此谷中相逢,令狐渊死前有托,不过你阿爷也怪,这事应该在他离开不归谷后就去办的,至少也应该要梦生去才对,为什么却在二十年后等你出道才……哦,我明白了。”
老夫人说到“我明白了”一句话后,微微一笑,转问梅清道:
“清儿,当时你可曾想到过这一点?”
梅清答道:
“孙儿没有想到,那时孙儿少年莽撞,对事不能顾及周到。”
老夫人笑道:
“不讳过,不骄满,这正是你的长处,说下去。”
梅清又接着说道:
“次日孙儿离家之后,首先去叩及老前辈一家,然后即转道‘豫’境,孙儿几乎遍历全省城镇,却无处寻觅令狐渊的遗族,经年而返,只好将阿爷所交信物呈复。
阿爷却说东西留在孙儿身边,凡是离家外出,都仍然访寻莫懈,直到第四年上,那是孙儿……”
说到这里他话锋突地一顿,瞄了爱妻一眼,公孙燕飞却羞红了粉脸。
老夫人微笑着问道:
“看你这般吞吞吐吐,那年是你成家的时候?”
梅清仅仅颌首作答,井末说话,老夫人笑出声来,继之说道:“记得那年你婚后只有两月,时正已近冬初,你却坚要离家外出,你妈问你,你说因与中州‘大鸿镖局’裴岩有约,莫非就是为了前注中州一带去找寻中州一剑令狐渊的遗族?”
梅清答道:
“事情很巧,孙儿成家之时,裴岩、裴鸿兄弟曾与及家一道前来贺禧,后来父亲再三挽留及伯父多住两天,固之裴氏兄弟也就没有离去,一天在庄中‘云楼’品茗闲活,不知由准提起,话锋突然转向中州一带代代杰出的武林人物身上,那时孙儿陪侍一旁,答问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裴鸿在某句话后,感慨地说,中州武林已经一代不如一代,全盛时期像令孤渊,易居安、黑石山等杰出的高手,今日再也不会有了等等。
孙儿当时是有心人,突然触动良机,问裴鸿说,令狐渊剑术功力乃系家传,他后世的子孙不会没有成名武林的人物吧?
裴岩那时却吁嗟一声道,令狐渊一家早已败落,自令孤渊传闻死于峨嵋之后,仇家已找上门去,令狐渊的未亡人和家中徒辈,在力搏敌者不胜之下,惨死人手,次子亦被斩杀,但却找不到长子令孤三宫的下落,事后仇家方始知晓在令狐渊死讯传到中州之后,今孤三宫即身奉母命独自离家,当然这也许是巧合的事情,不过一般人却皆认为这是令狐渊未亡人的未雨安排。
自此中州一带再也无人提及令孤一家,不过那令孤三宫并末离开‘豫’地,是隐于一个仇家想不到的地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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