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法门





阮二驴道:“甲子姑娘应首当其冲。”

甲子道:“当然,我还要起舞献唱。”

六人落座,推杯换盏之间,都有微醉之意。甲子起身道:“我来歌一曲下酒。”

阮二驴率先叫好,道:“袭月仙子临泗城,清唱小曲敬宾朋,你若唱得仙女醉,我饮三坛邀天蓬。”

甲子翩翩起舞,唱道:

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惹尘埃是非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纵然青史已成灰

我焚香感动了谁

红尘醉微醺的岁月

你锁眉几番轮回

歌声飘渺,如花间的蝶在每人心头驻留又飞走,撩动的是心头的忧伤,带走的是壮志豪情。

甲子深谙下酒之道,勾起你的心事,则不劝自饮。果然,桌上的每人都在甲子的歌声中少则轻啜几口多则痛饮几杯。

张一忍对阮二驴道:“你要喝三坛的。”

阮二驴道:“三坛够吗?”举起一坛咕嘟咕嘟灌下。酒是勾愁的虫,再配上甲子应景的歌声,一时间各种心事涌往心头。出现最多的是芳踪无迹的伏彩儿,其次是冷冷阴笑的王母,而占据时间最长的是化身张大善人的玉皇。

一坛灌下,阮二驴仰头长啸,又指着张一忍道:“你父亲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父亲是谁?”张一忍追问。

但阮二驴已双眼迷离,手臂失力般落在桌子上,整个人软进桌底下。

甲子道:“酒量这么差。”

张一忍道:“他在我父亲那肯定知道了什么能震憾他的事。他往日不曾如此失态。”

张二忍道:“这人心事太多,只是被我父亲用什么事情引爆了。”

白昭道:“我能看出来,他今天很高兴。虽然你们让甲子迷昏他,令他不爽,却挡不住他发自心里的兴奋。”

己巳把阮二驴抱在怀里,问张一忍道:“蝴蝶刀,让他住进城主府吧。”

张一忍同意。己巳抱起阮二驴就要下楼,一声巨响,袭月楼半边跨蹋下来,尖叫声此去彼伏,伴着痛苦的哀嚎。半空,一架巨大的兽形骨骼不停扇动骨翼。

“这是什么?”甲子惊恐地道。

白昭道:“就凭那几根干棒子也能飞?”

张一忍道:“保护他们。”

张二忍答应了一声,带着甲子、白昭和抱着阮二驴的己巳飞往城主府。张一忍迎上大骨骼。

半空中的大骨骼喷出一道气旋直冲抱着阮二驴的己巳,被张一忍飞刀挡住。

张一忍道:“尊驾哪位,不知我等何处得罪?”

骨骼的头腔里飞出一人,黑衣黑头巾,短身打扮黑布遮脸。黑衣人道:“西南域赶尸帮帮主来请凶魔阮二驴。”

张一忍喝道:“这就是个请人的礼节?”

黑衣人狂笑起来:“谁不知东域无修真,你也是过路的同道,何必为凡人的损伤动怒呢。”

张一忍也喝了不少酒,失去往日的神智,怒道:“狂妄,凡人不是人吗?”

蝴蝶刀飞旋而出,发出刺耳的颤音削向黑衣人。黑衣人没想到这人真敢为凡人动他堂堂赶尸帮的弟子,慌乱地钻进骨骼的头腔里。蝴蝶刀随身而上,削在骨骼的头骨上,居然金星四溅,却没能削碎。

张一忍心里吃惊:这什么骨骼,坚韧若斯。

黑衣人也心里直犯嘀咕:这什么兵器,竟把赶尸帮秘法炼制的骨骼一击而裂。自己可是偷偷驾出来威风的,若毁了这仅有五千具的骨骼,回去怎么交待。

吃惊归吃惊,张一忍手势一变,蝴蝶刀削往兽形骨骼的脖子。

黑衣人也不怠慢,控制骨骼甩尾扫向蝴蝶刀。尾骨像一条鞭子,金属相撞的脆响,迸射着刺眼的光芒。

张一忍更是诧异:“这是什么怪物的骨骼?“

张二忍安顿好白昭四人,飞来助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动斧子在骨骼头上猛劈。张一忍也驭使蝴蝶刀,缠住骨骼尾骨,以免伤到张二忍。

兽形骨骼的头骨本就被蝴蝶刀震出裂纹,哪经得起张二忍狂风骤雨盘地拼命劈砸,眼见要碎。

黑衣人驾着骨骼掉头要跑,张一忍的蝴蝶刀顺势杀进头腔。一声惨叫,鲜血自头骨双眼处迸出,身首异处的黑衣人从头骨嘴里滚落。失去控制的兽形骨架一头栽下,落在泗城郊外。

第二天,张一忍带着酒醒的阮二驴来看骨架,阮二驴一眼认出这是妖岛丢失的那五千具西方龙骨之一,只是更具质感,隐隐有金属光泽。

张一忍道:“认识吗?“

阮二驴道:“认识,传说中西方龙的骨骼。”

“西方龙是什么?”

阮二驴道:“从昆仑控制的西域往西,是一片无垠的积雪覆盖的崇山峻岭,过了山区就到了西方。他们的龙就是这个样子。”

“没听说过。”

阮二驴道:“我也是看书中的记载,传说那片雪域,人也不敢轻涉,真不知这些龙怎么过来的。这些龙骨共有五千具,原在临海域的红沙岛。”

“你是岛主的那个的红沙岛?”张一忍插话道。

阮二驴点点头,接着往下说:“我应该是最早发现这些龙骨的人。后来还有东南域青青门的袁蟹等人也知道这些龙骨,想必就是他们把这些龙骨送给了西南域赶尸帮的。”

“赶尸帮请你是为什么事呢?”

阮二驴摇摇头道:“那个黑衣人身上搜到什么没有?”

“没有。”张一忍道。

阮二驴道:“这样看,青青门已和赶尸帮勾结在一起了,我估计云龙宗、西南域唐门也必定有份,只是他们找我为什么呢?现在也不须我舞动诛仙剑了。”

提到诛仙剑,张一忍两眼多些光彩,毕竟他已有了两把,若能聚齐四把,谁还是他的对手。

阮二驴素扇一挥,使出陷字诀,把龙骨收进神识界。龙骨不惧弱水吞噬,居然可以浮在弱水之上。

阮二驴和张一忍回到城主府,都是眉头紧锁。最后,阮二驴道:“别想了,反正也想不通。掌握龙骨军团的赶尸帮也不是你我可以对付的。我们明天赶往深海域,先解决那边的事。”

阮二驴回到他住的屋子,白昭、己巳都在。阮二驴拿出一块龙语石问己巳道:“会用吗?”

“会的。”己巳道。

阮二驴对白昭道:“你带己巳姑娘把这块石头交给弥涞山麒麟寨和王相严。”

又对己巳道:“你教和王如何使用。”

白昭、己巳答应下来。阮二驴又道:“要多长时间?”

白昭算了一下道:“我用穿云诀,明天下午能回来。”

阮二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白昭化成白狐,己巳骑上,消失在阮二驴房中。

阮二驴刚刚入定,张一忍来了。

张一忍进门就说:“刚来的消息,洛城巫王不仅歼灭了云梦大泽九风越所属,还顺利击溃黄河帮,占领安城。”

“实力太强大了,也难怪巫门当初可以叫板妖帝。”阮二驴道。

张一忍道:“你说巫王下一步,会对付谁?”

阮二驴想了想道:“不好说。”

张一忍道:“我父亲说,他会进攻南域弥涞山。你知道,弥涞山从东南域绵延迤逦覆盖着整个南域直至西南域。我父亲曾数次派人前去探查,皆不能深入,甚至有人不知所踪。我父亲遍寻资料,又根据探子的回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南域弥涞山深处住着巫妖大战中失败的妖族后裔。综合巫王初现洛城的表现,以及巫妖万年的恩怨,我父亲断定弥涞山是巫王的下一个目标。”

阮二驴道:“巫王又怎么知道妖族后裔藏在弥涞山深处?”

张一忍道:“巫门有四大秘术:盅、咒、体、驭;其中盅术中有种叫私语的虫子。这种虫子一经散开,繁衍极快,号称‘一夜见重孙’。它们把见到的东西互相传递,很快就会传给掌握施盅人手中的虫母。你说还有比这更快地搜集信息方式吗?”

阮二驴轻叹一声,道:“自图腾大战以来,巫门统治人界上亿年,果有其过人之处。”

张一忍道:“还有呢,我父亲说,赶尸帮可能就是巫门四大秘术中‘驭’分支。”

“赶尸帮也是巫门?那巫王岂不是要和云龙宗他们搅到一起。”阮二驴道。

张一忍点点头道:“这就是我父亲让我给你通报巫门信息的原因。”

阮二驴愕然不语。

第二十二章 妖祖元神

 张一忍道:“也别这么悲观,还有一种可能。”

阮二驴看向他,等着他下文。张一忍故作神秘的一笑,道:“赶尸帮拉你合作,对抗巫王的收编。”

“我会和渺真、袁蟹他们合作?”阮二驴道。

张一忍道:“别太早给自己下结论,所谓形势比人强。”

阮二驴琢磨着张一忍的话,暗暗责备自己的意气想法。可要是真有一天要和渺真袁蟹携手,自己能放下仇恨吗?

张一忍仿似看透了阮二驴的踌躇,道:“合作也不一定成朋友,合作结束也不妨碍下手。”

阮二驴心里又是一激灵,虽说自己经历了上万年,但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造化玉牒府里度过,跟眼前这位只有几百岁年龄的杀手比起来,简直就是纯真少年。

阮二驴意味深长地道:“我们是朋友吗?”

张一忍道:“我希望是,至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旋即又笑起来道:“到了深海域,你是家主,我是听差,成为你的朋友还真有赚头。”

阮二驴也跟着笑了。

白昭己巳从麒麟寨回来,会合阮二驴、张一忍兄弟俩一行五人立即起程,由张一忍启动鹏翼石摆成的法阵,转瞬间到了深海域向蓝宫。

蛟魔早已在会客的宫殿等候,见了阮二驴,大笑着张开双臂来个亲密地拥抱。

快一年没见,阮二驴也心生感慨,只是眼前的蛟魔变化太大。现在的蛟魔骨瘦如柴,目光漂浮,声音虽然洪亮,但中气不足,失去了浑厚的韵味。

阮二驴道:“宫主,你......”

蛟魔道:“很好啊,特别是我的双翅威力大增。”

阮二驴抓住蛟魔的腕部,手指搭上脉搏。蛟魔脉象虚滑、浮躁、无力,是即将枯竭之象。

阮二驴皱紧了眉,对张一忍等人和蛟魔宫里的侍从道:“你们都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我和宫主有要事相商。”

蛟魔道:“什么要事,你刚到......”

阮二驴拉住他坐在椅子上,等众人退去,才道:“不对,你到底是怎么了?”

蛟魔轻叹一声,道:“翅膀,威力无穷的翅膀啊!”

阮二驴支耳倾听。

蛟魔道:“我自从得了这对翅膀,心中欣喜异常。你们走后,我日夜苦练,以求运用更加娴熟。哪知天意间,一次竟然打通了和翅膀之间的法力通道。这是好事,岂不把翅膀和身体融成一个整体。可我还没高兴过来,就发觉不对,这翅膀竟然攫取我的元神精力。”

“它吸收你的元神?”

蛟魔沉重地嗯了一声。

“那你还不该快扔掉它。”阮二驴道。

蛟魔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它好似长在我身上,再也无法扔掉。”

阮二驴又搭上了蛟蛟魔的脉搏。良久,眉头越皱越紧,道:“若不解决它,你迟早会死的。”

蛟魔道:“我早有准备。不过,有一个好处,我现在这对翅膀威力无穷,我敢说就是金仙下界,也挡不了我一下。我就是想趁万岛王选黑衣大将军的时机,你我兄弟联手一举拿下鹏岛,君临深海域。”

蛟魔说得眉飞色舞,却难掩他眉间的疲惫。

阮二驴道:“权位就那么重要吗,值得拿命去换?”

蛟魔道:“不追求权位,我也一样丧命。我真后悔,早知有今天的下场,八百年前就该杀上鹏岛,战死也比之么窝囊强。”

阮二驴道:“我会想出办法解决的,你我还要做长久的兄弟。”

蛟魔有点感动,道:“认你做兄弟是我这辈子最英明的决策。只是......只是当初拉拢你是为了.......”

阮二驴道:“是兄弟了,就不废话,我不也是利用你上位。”

蛟魔哈哈大笑,道:“今天,大哥陪你一醉方休。”

阮二驴道:“别,宫主的状况还是静养,不易劳神。”

蛟魔道:“死有何惧。”

阮二驴道:“不要轻言生死,我们亦步亦趋,小心谨慎,定能平安无恙。”

蛟魔还要争取,阮二驴道:“我去看看玉莹。”

提到玉莹,蛟魔神情又暗淡下来,阮二驴急着问道:“玉莹出事了?”

蛟魔道:“我也不清楚,你自己看吧。”

阮二驴心中忐忑,随着向蓝宫的侍从去玉莹住处,一路上惴惴不安。

到了玉莹的院落,已能听见玉莹的啼哭,阮二驴加快了脚步。房间里两位侍女正给玉莹喂饭,白白胖胖的小玉莹,舞动着小手好似在拒绝,不知哪点不对味口。

侍女见阮二驴,跪下参拜,口称吸虹家主。阮二驴拉起她们问道:“她怎么了?”

侍女道:“很好啊,小孩闹饭。只是........”

“只是什么?”

侍女道:“玉莹小姐很会吃,但不长。”

“什么叫会吃不长?”

侍女道:“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