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莲曲






方玉琪这一剑,差不多用上八成力道,剑气拂拂,势道极为凌厉,何况他愤怒之下,人到剑到,急骤无匹。

此时一见对方,用手捉来,五股尖风,好似含着吸力一般,心头一惊,要想收剑,已是不及!

不!眼前—花,对方手肘,已快撞上自己手碗。忙乱之下,左脚急旋,使了一步迷藏步法,才堪堪把身子闪开,右手抽剑,左手化爪,闪电往他右腕扣去。对方那人眼看一下就要抓上长剑,忽然人影一闪,捉了个空,似乎也微微一惊,脚下跨前一步,上身前俯,右手不知如何一翻,方玉琪只觉同时有四五只手掌,往自己几处大穴抓到。

当然自己发出的一招,只扣了一个空影,心中暗暗一惊,右腕一振,剑使“寒梅五出”,五朵剑花迎着削去!

“扑、扑、扑、扑、扑!”

一招五剑,这回全削中了!但削到对方手臂,竟然滑不受剑,方玉琪只觉剑身一阵跳动,震得右臂骤麻,长剑几乎跳出手掌!

“啊!”他惊出一身冷汗,身形晃动,仗着捉迷藏的步法,闪身左转,才没被对方怪手抓中。

“桀……桀……桀……桀!”

怪笑入耳,方玉琪身子,陡然被裹入一片奇异幻影之下,前后左右,全是数不清掌影,像网罟般抓来,吸力奇重!

方玉琪几曾经过这等阵仗,连转念头都来不及,脚下连闪带跨,一连使了几个迷藏步法,总算重见星月,跨出掌影之外!

“住手!你……你从那里学来的‘飘香步’?你的师博是谁?”

声若夜枭,直震耳鼓!方玉琪抬头望去,才看清手中挟着吕姊姊的怪人,原来并不是恶郎君崔如风!

此人生得身材高大,面相狞恶,断眉掀鼻,闪着一双蓝阴阴的目光,流露出惊疑之状!

“飘香步!”自己使的迷藏步法,原来叫“飘香步”?

唔!瞧他不但识得步法名称,而且对这种步法,还显有顾忌,胆子一壮,也厉声喝道:“你眼光还算不错,只要放下手上之人,可别管少爷那里学来的。”

这话还真灵!

怪人瞧了手上女子一眼,愤愤的道:“她打伤了老夫采粮的猴子!”

说到这里,忽然仰天怪笑,点头道:“你不说师门也罢,反正老夫是在阎王壁三百步之内遇上你的,反正你使的是莲峰老人的‘飘香步’你说不说也一样,老夫走了!”

他放下吕姑娘,双臂一抖,一个身子,倏地拔空而起。

“哈……哈……哈……哈……”一阵震撼群山的厉笑,随空摇曳!

方玉琪听不清他说些什么,目送他渐渐远逝的身形,怔怔出神。

忽然他想起吕姊姊被这怪人放置地上,怎的一动不动,敢情还被他点了穴道,心中一急,立即走近吕姊姊身边,低头一瞧,口中不由惊咦出声!

原来被怪人点了穴道躺在地上的姑娘家,那是什么吕姊姊?

她,柳眉儿挑,樱唇儿翘,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睛,有如海棠春睡,娇丽欲滴!

这姑娘好生面熟!那里见过?

方玉琪目光一瞥,只见她除了肩头一柄长剑之外,窄窄的纤腰边上,还斜插着一支精钢短拐!

哦!对了,她是双拐樊长江的孙女,自己初下山时,在怀玉山庄投宿的那晚,曾和她照过面,难怪似曾相识!

就在正待拍开她穴道之际,忽听身后响起一个铿锵的声音,喝道:“年轻人,你好大的胆子!”

方玉琪心头一惊,霍地转过身去!

只见离身后不远,站着一个面貌清癯,蓄着五绺长须的老者,嘴噙冷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

方玉琪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中却不禁有气,暗想:这老人好没有来由,自己刚把樊姑娘救下,他倒好像说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之事?当下横了老者一眼,便不再理他,自顾自转过身子,伸出右手,正待往樊姑娘身上拍去,长须老者喝道:“住手!在老夫面前,再敢碰她一下,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这一声大喝,声音宏亮,显见内力充沛!

方玉琪听得气往上冲,回头问道:“老丈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长眉轩动,双目精光闪动,流露出一种慑人的凌威,冷冷的道:“年轻人,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

方玉琪瞧着对方眼神,暗吃一惊,心想这老人好精湛的内功!他虽然看出对方一脸正气,但这种口吻,自己如何忍得,蓦地剑眉一耸,喝道:“在下明白什么,难道救人救错了不成?”

老者仰天笑道:“年轻人,老夫面前,还敢狡辩,你从莲花峰把她劫到此地,想干什么来的?”

方玉琪听得微微一愣,不禁甚是好笑,敢情这老者把樊姑娘当作了吕姊姊,心念一转,气也消了。这就拱手道:“在下原是身有急事,经过附近,把樊姑娘从一个怪人手上救下,老丈既然如此说法,樊姑娘穴道受制,就请老丈代解,在下失陪。”

话一说完,肩头微晃,人已飞身而起!

那知身形才动,耳中听到“丝”的一声轻响,迎面已经站着一人,挡住去路;此人正是面貌清瘦,飘着五绺长须的老者。

他是认定方玉琪作贼心虚,急着想溜,此时静立当道,抚须沉声喝道:“年轻人,老夫面前,你想一走了之,那有如此便宜?”

方玉琪惦念着师叔伤势和吕姊姊的被掳,那有时间和他纠缠,心中虽知对面老人,可能是那一门派的前辈高人,在途中碰上青师、太一行,断说吕姊姊被掳,才追上来的。

但此时他硬截着自己当作恶郎君一党,再缠下去,自己如何追人?不由急道:“老丈不可误会,在下就是奉青师太之命,追人来的。”

那老者冷嘿道:“明人眼里,不揉砂子。如今人赃俱在,你当老夫是轻易欺骗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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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琪右手摸了剑柄,厉声喝道:“那么你待怎的?”

老者双目寒光陡射,呵呵笑道:“你想在老夫面前用剑?哈哈,你真是找对了人!你如果不想找死的话,就随老夫回去,听候发落。”

方玉琪急得直是跺脚,厉声道:“老丈如果再缠下去,在下就追不上那贼人,你不会拍醒樊姑娘,问问清楚?”

老者缓缓的道:“即使她不是离尘道友的传人,尔这种行径,老夫遇上了,也难以相容。”

方玉琪怒火猛上,星目露煞,沉声道:“在下瞧你一脸正气,不像坏人,才一再容忍,难道方某真要向你解释吗?老丈无的放矢,再胡缠下去,莫怪在下要得罪了。”

老者芜尔道:“你想在老夫手下硬闯?”

方玉琪应道:“正是如此!”

“呛啷啷”寒光闪动,松纹古剑,业已掣到手上!

“哈哈!”老者一声敞笑道:“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只要你能接得住老夫一剑,任你自去。”

方玉琪忿然道:“好,多说无益,别耽误了方某正事。”

松纹剑一抖,一招“通天剑法”的“通天澈地”,往前劈出!

那知剑招堪堪使出一半,耳中听到呛然龙吟,眼前一片青光,寒飚陡作,宛如沧海狂澜,波浪滔天,山崩岳倒,声势动地!

在这刹那之间,方玉琪顿觉整个身躯,似处风雨飘摇之中,手中长剑,那还递得出去?

不!四外压力,排山倒海般挤来。

不禁心头大骇,慌忙脚趾移动,使出自己唯一杰作,捉迷藏的“飘香步”来,这步法,果然屡试不爽,才一跨动,便已脱出老者剑圈之外!

正在此时,来路上忽然传来一声苍劲的大笑:“哈哈!剑气寒光夜不收,司徒老儿,你在跟谁动手?”

话声中,一个身材瘦小的道人,缩着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手捧药箱,佝偻奔来。

方玉琪乍睹来人,不由大喜过望,他正是自己在石埭酒馆中碰上过的道人,吕姊姊口中的三奇之首,百草仙翁葛长庚!

“葛老前辈……”

方玉琪认出是他,恍如救星天降,迎着奔去!

—清癯老者口中一声惊“噫”,剑光倏敛,瞧着方玉琪怔怔发愣,仰天长叹道:“老夫虽然无意伤你,但数十年来,能从司徒昌明剑下闯出去的,倒真还是第一次!”

原来这老者,正是名列一剑、双拐、三奇、四恶的神州一剑司徒昌明。

他仗着神妙无比的一招剑法,驰誉武林,数十年无人能挡,却被方玉琪轻而易举闯出,连衣角都未损伤半点,怎不令他震骇莫名!

但方玉琪此时早已奔到葛长庚身前,扑地跪了下去,口中说道:“葛老前辈,你快救救晚辈师叔,她老人家中了恶郎君的蛇神毒剑。”

葛长庚瞪着两颗小眼珠,生气的道:“小子,你快起来。”

这时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已把樊姑娘睡穴解开,她一跃而起,妙目转动,瞧到葛长庚,忽然欢笑道:“葛爷爷,你也来了,晚辈樊秋云给你老叩头!”

她跃到身前,正要拜将下去,葛长庚双脚一顿,咳道:“又是一个,你……你们存心折磨我老人家?救你的是司徒老儿,你也得叫他一声爷爷!”

樊秋云果然依言又向司徒昌明敛衽下去,口中说道:“晚辈樊秋云……”

司徒昌明哈哈一笑,指着方玉琪道:“姑娘就是双拐的孙女,你谢他罢!”

樊秋云秋波流动,瞧到方玉琪;不由粉脸骤红,心头小鹿,无缘无故跳了起来。

他,好英俊的少年书生,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她粉颈低垂,含羞敛衽道:“小女子方才被怪人所擒,多蒙少侠相救,不知高姓大名……”

方玉琪目光露出祈求神色,等待着百草仙翁,一见樊秋云向自己施礼,俊脸一红,连忙拱手还礼,口中嗫嚅的道:“樊姑娘不可客气,在下方玉琪,去腊打扰贵庄,曾和姑娘有一面之……之雅。”

他差点说漏了嘴,和人家姑娘怎能说一面之缘,总算“之”了两下,临时改成“雅”字,但连耳根也一起胀红。

樊姑娘何尝不是如此,她面对着脸如冠玉、身如玉树的方玉琪,有说不出来的异样之感。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再一抬头,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早已去得不知去向,方玉琪暗暗冷笑,这人名列一剑,气度却甚是狭小。

葛长庚乱蓬蓬的脑袋一偏,问道:“喂,小丫头,你如何也到黄山来了,碰上的是谁?”

樊秋云双腮一鼓,道:“真气人,晚辈今晚才赶到黄山,方才在树下休息,无缘无故落下一阵松子,来势劲急,打得晚辈背上隐隐作痛。

“晚辈不知暗算的是谁,纵身向四外仔细一瞧,没瞧到半个人影,心中正在有气,那知又是一阵松子,像雨点般往身后打到。

“晚辈出其不意,一个转身,抬手打出三支连珠袖箭,这下,只听‘吱”吱’连叫,原来是一只毛猴,晚辈正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突然一条人影,窜到晚辈身前,那是一个生相狞恶的怪人,他说晚辈不该打伤他采粮猴子,要把晚辈吊在树上,以示薄惩,说着不由晚辈分说,伸手就往晚辈抓来,他出手奇快,晚辈连躲闪都来不及,就被他抓住肩头,正当此时,就听到有人叫喝着追来。”     

第 八 章 七指煞君

她忽然粉脸一红,瞟了方玉琪一眼,又道:“那敢情就是方少侠了。怪人狞笑道:‘有人陪你来了,把你们吊在一起也好!’后来……,后来晚辈就不知道了。”

葛长庚抓头道: “你这刁蛮丫头连一招都躲不开,这又是谁?”

方玉琪一直恭身立在一旁,他瞧着樊姑娘说话,心中可十分焦急,自己没追上吕姊姊,师叔又身中毒剑,危在旦夕,但又不好打岔,此时一见姑娘说完,连忙躬身道:“葛老前辈,称快去救救在下师叔……”

葛长庚小眼珠一瞪,双手紧抱药箱,好像有人要抢他似的, 回头说道:“浑小子,你还没走?”

方玉琪道:“在下师叔中了恶郎君毒剑……”

葛长庚不耐的道:“我知道,我老人家已知道!浑小子,称回去就知道了,现在江湖上,那还用得着我老道费心!”

方玉琪被他说得一头露水,目露焦灼的道:“老前辈……”

站在一旁的樊秋云,瞧着方玉琪那份焦急样子,却甚是过意不去,拉着葛长庚衣袖,央求道:“葛爷爷,你就去一趟咯!”

葛长庚呵呵笑道:“小丫头,你居然也帮起浑小子来?唉!人老了,就没小伙子吃香!告诉你们,我老人家就是从菩提庵来的,叫浑小子回去瞧瞧,就知道啦!”

方玉琪听说百草仙翁刚从菩提庵出来,心中一喜,忙道:“原来在下师叔,已蒙老前辈救治了!”

葛长庚双手连摇,愤然的道:“救她的不是我,不是我!我老人家无能为力,咳!小丫头,黄山已不能再留,你还是跟爷爷走罢!”

方玉琪先前还当师叔业已得救,及听到他最后这句“无能为力”,不由恍如电击,心头一酸,俊脸骤然失色,含泪道:“老前辈,师叔已经无可救了?”

葛长庚气得发抖,小眼一瞪,恨恨的道:“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