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和绿豆

我们都松了口气柳丁说去红螺寺许的愿真灵他以后要吃斋还愿。
我说你个革命后代怎么还宣传迷信思想以后记得按时吃善存那什么你多少天没睡了赶快回去睡觉。
我还说柳丁你睡醒了回来先去做个检查，别橙子没事儿了你再倒下去。
我真不想没事天天泡佑安医院。
柳丁后来检查出来他T4下降了。医生说柳丁你怎么那么不注意是不是想吃药了。
柳丁傻傻的乐说我以后注意一定注意那什么大夫我先走了。
柳丁做完检查以后跟我说那什么芝麻你回去吧我要跟橙子二人世界。
我说柳丁你真他妈没良心我找绿豆二人世界去你丫有事别找我。
结果那年春节我和柳丁一起过的。
橙子在医院吊了两天点滴就跑回家了。
因为橙子他妈来了橙子妈不知道橙子是个同志，更不知道橙子HIV阳性。
橙子妈打算在北京呆到橙子恢复健康。
而绿豆忙得昏天黑地压根没时间理我。
柳丁有点沮丧每天在电视机前闷头打游戏倒是不吵我复习功课。
我跟柳丁说你别那么灰心。
起码我们还实现了二人世界这四个字。


38


春节过去以后我回到了单行线当Bartender。
绿豆又开始了他逍遥自在的准失业生活。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位。
只是我们家多了一个米虫——柳丁。
橙子妈似乎打算多在北京住一阵子柳丁只能从橙子家搬出来。
绿豆说我以后开收容所算了，怎么流浪小孩全上我这儿来了。
我说绿豆人这是给你挣钱的动力。
柳丁使劲在旁边说不用不用那什么以后我去打工不用你们养我。
我说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给我做功课去。
绿豆提着我的脖领子说小孩你也配说别人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呲牙咧嘴的说大叔你也好意思说我你的检查怎么样了。
绿豆象被霜打了一样立马蔫儿了。
我说三个月快到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复查。
绿豆说你先考试吧等你考完了再说。
我知道绿豆怕影响我考试状态，当初他初筛阳性也是等我考完了才告诉我。
我说绿豆那成你别自己去去的时候叫上我。
绿豆没出声。
我当他默许了。
柳丁后来还是跟着我去单行线做服务生。
我跟橙子说要不是我和柳丁你死定了，还不赶快给我们提工资。
橙子笑着说没问题对了帮我多照顾着点柳丁。
橙子妈过来说小陈你陪阿新说会话吧他这些天心情不好我去买菜。
我说哎成阿姨您放心吧。
橙子妈笑咪咪的说这次亏得有你们这些朋友了。这孩子也是怎么不找个老婆，要不是我来北京他病了还得你们照顾他。
橙子皱皱眉头说妈你不是要去买菜吗快去吧我跟陈谷说点事儿。
橙子妈一出门橙子就问柳丁今天怎么没来。
我说柳丁开学了你别老招他逃学。
橙子说哦对，现在中学都开学了。
橙子靠在枕头上说我有时候觉得我还开什么酒吧柳丁还上什么学？反正我们俩都是等死的人。
我说橙子你丫自己活够了别扯上柳丁，那小子成绩比我还好。
我说橙子你要真活够了就跟你妈出柜去告她你HIV阳性把柳丁接回来住。
橙子不说话了。
橙子沉默了很久才说芝麻你还小你不明白这和生死没关系。
橙子说我不能出柜，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不能告诉我妈我到底是得什么病死的。
我给不了我妈一个媳妇给不了她一个孙子也许还给不了她一个承欢膝下的晚年可我不能连点希望都不给她。
我妈接受不了这个，再说她有心脏病，我不能那么自私。
冬天的黄昏来得特别早，夕阳在橙子半垂的脸上画下一道深深的阴影。
我一直以为隐瞒是一种自私。
原来出柜也是一种自私。


39


情人节那天我在单行道开了个派对。
柳丁趴在吧台上问我绿豆怎么不来。
我没好气的说你丫没听见他说今天晚上滚水的李子请他过去布光他也来的了？！
柳丁贼笑着说哥你生什么气不是吃醋了吧。
我忙着调酒懒得理他，柳丁这家伙年纪不大人倒是贼精。
柳丁见我不理他就坐在吧台旁边一个人闷头喝可乐。
旁边有人搭着柳丁肩膀说你挺可爱的啊叫什么名字？怎么喝可乐？不会真是中学生吧伙计给拿两杯Scotchcoke。
柳丁今天穿他们学校的制服来的。
我看了眼柳丁说他真是中学生，柳丁给我进来干活。
柳丁“哦”了一声钻进来，悄悄凑倒我耳边跟我说芝麻那人挺帅的还喷ECHO。
我说那还是我多事儿了你滚吧，这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柳丁笑嘻嘻的说哥你别这么说啊我也就是说说。
柳丁问我橙子今天真不来了啊。
我说不是橙子跟你说的吗你问我干吗？
柳丁一边调酒一边说我还没跟橙子过过情人节呢。
我也没跟绿豆过过情人节，那厮年年这时候都去李子那鬼混，哦不对，是赚钱。
苹果过来拍了拍吧台说柳丁，二十四味。
柳丁说北京没这玩意儿想喝去广州。
他还记得苹果的药。
苹果说你这小孩记什么仇？当初我又不是没劝过橙子。
苹果还说今儿晚上我可准备了好节目你们擦亮了眼睛看吧，说完就酒仰头吞了片药。
我说苹果第几颗了你丫悠着点吃小心被抬出去。
苹果说放心吧就这点我顶的住，说完掏出一包药扔在吧台上又按了按铃。
苹果摇摇晃晃的坐上吧台大声叫唤说今天姐姐心情好哇，又他妈情人节了。
苹果还说谁今儿晚上不喝姐姐一杯酒吃片药就是不给姐姐面子。
柳丁低声跟我说苹果又磕多了吧。
我说你刚看出来啊他连姐姐都出来了指不定他那小警察刚把他给甩了。
苹果的新小情是个警察据说还是个治安警。
苹果立刻转过脸来恶狠狠的说谁告诉你姐姐我被甩了？
不就是条子吗？姐姐一会儿就叫十个八个来给你这儿增光添彩。
苹果咯咯笑着叉腰指着酒吧里的人说警察来了啊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
苹果见没人动窝，摇摇摆摆的又站上了吧台大叫。
不男不女的都跟姐姐站中间来。
最后我跟着苹果站到了一起。
不过不是在单行线，是派出所里。
派出所来了个新队长橙子生病我们没收着风没上门拜会。
人家最后决定过来拜会拜会我们，就这么巧赶上了苹果正不积德的送药片。
苹果这节目准备得可真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好在队长就带走了我们几个重点对象回去喝茶，其他人全部原地解散。
橙子在电话里说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到了派出所录了个笔录，我只喝了两杯没磕药人家说你走吧。
我指着柳丁说说那小孩是我表弟好奇过来玩玩的我把他带走吧。
说完我递上去一根烟。
警察叔叔上下打量了我半天乐起来说你人不大倒挺会来事儿，甭来这套签个字带他走吧，挺好一孩子以后别老去那种地方。
我说是是是，叔叔在哪签字。
我一边签一边说那其他人呢？
警察叔叔说关着呢等他们药劲儿过了再说。
我看他人挺和善就大着胆子问说叔叔那平伟豪呢？他就是今儿晚上高兴有点高了。
警察叔叔的脸阴下来说你甭说好话那小子是抓现行。
他说完拿过我签完字的记录看了看又说得了你们走吧。
柳丁出去以后给橙子打了个电话。
橙子在电话里说白哥打好招呼了放心吧没什么事儿。
我抢过电话说那苹果呢？
橙子顿了顿说他这次麻烦了你甭多事赶快带柳丁回家大冷天的别让他冻着。
我把电话挂了，柳丁拉着我的羽绒服说芝麻你脸色怎么那么沉重橙子说什么了？
我从背后抱着柳丁说橙子说别让你冻着。
柳丁傻呵呵的笑着说哥这可是警察局门口你收敛点。
我埋头在柳丁的肩膀里说绿豆今儿晚上没给我打电话。
柳丁说绿豆忙吧，哥你别瞎想。
我说我知道绿豆忙起来就找不着北对了柳丁你知道么我以前见过那警察他就是苹果的小情。
柳丁默默的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在北京的冬天里格外暖和。


40


第二天我正做梦的时候被人一把把被子扯开。
这房子的暖气不够热又没开空调，我立刻就被冻醒了。
我抱着脑袋蜷在床上大叫冻死了谁他妈那么缺德把被子还我！
我身边同时也冒出了声音吓得我一下坐起来。
绿豆站在床前，柳丁在我身边抱着头呻吟。
我立刻低头。
不幸中的万幸，我不但穿着内裤，还穿着昨天晚上的牛仔裤。
不过裤裆中间深深浅浅的印着很多不明痕迹。
柳丁更凉快，只穿了一条内裤，哆哆嗦嗦的蜷在我旁边。
我推了推柳丁说你丫怎么睡这儿滚你自己房间睡去。
柳丁“哦”了一声揉揉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的往外走。
走出去的时候还拍了拍绿豆肩头说绿豆哥你回来啦，对了回头帮我跟老师请下假，我下午再去上学。
我一边抢过绿豆手里的被子一边解裤子。
我嘟嘟囔囔的说穿着裤子睡觉就是睡不香怪不得一冻就醒。
绿豆张着被子一下扑过来压在我身上说芝麻老实交待你丫昨儿晚上干什么了。
我说我还能干什么不就是跟柳丁睡觉来着，睡觉睡觉赶快睡觉我中午还得起来复习功课。
绿豆在我身上压了挺久，鼻息重重的喷在我脸上弄得我睡不着。
我模模糊糊的看见绿豆似乎挺认真的在研究我的脸。
其实当你习惯了一个人压在身上的重量的时候是挺舒服的一件事。
所以我动都没动，用绿豆后来的话说，象个挺尸一样又睡过去。
不过我还是记得绿豆在我耳边说的话。
绿豆说芝麻我手机没电了。
我很久以后回想才发现那并不能作为他情人节不给我打电话的借口。
但是那天我睡的很香，还梦见绿豆带我去吃羊肉串。
梦里的卖羊肉串的假新疆人很诡异的在铁架子上点了好多蜡烛。
我听见绿豆跟我说情人节快乐。
做美梦的感觉真好。


41


我们起来以后绿豆举行了一个家庭会议，重点讨论了一下关于我和柳丁在凌晨犯的错误。
绿豆说收容所也得有点规矩哇以后你们不许在家私自酗酒。
我和柳丁干掉了一瓶二锅头一打燕京啤酒，罪证还摆满了客厅。
柳丁揉着眼睛说绿豆哥你帮我请假了没有？请了半天还是一天。我说绿豆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后喝酒得叫上你啊。
绿豆拿着酒瓶敲茶几说你们听清楚我的意思没有？我说以后你们俩不许给我酒后乱性。
柳丁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哥咱们俩昨儿晚上乱性了？
柳丁脸色一下就变了说不会吧哥你昨晚上带没带套？我就记得你叫我回屋睡觉去。
我说不会吧你有感觉吗？绿豆你别吓唬小孩啊我记得我们俩都穿裤子了。
绿豆郁闷的坐在沙发上说你们俩就搅混水吧，要不我最讨厌小孩。
柳丁傻傻的笑着说绿豆哥你吃醋了啊你昨天没打电话回来我哥心里难受来着。
我和绿豆同时大叫：“柳丁你给我闭嘴！”
绿豆一下站起来说谁他妈吃你丫这小嘎崩豆子的醋了。
我说柳丁你就乱说吧，我昨天是为了苹果难受，他这次麻烦大了。
我们俩各骂各的，柳丁左右看看我们俩，挠了挠后脖领子说那什么我去洗个澡上学去了，哥我今天晚上要在家补课不去单行线了。
柳丁转身向浴室走过去，边走边说绿豆哥你帮我给老师写个假条吧。
绿豆指着我说你赶快收拾屋子，我不写你一个中学生彻夜酗酒不上学就欠被警告。
柳丁撒娇着说绿豆哥写吧写吧你就帮我这一回。
柳丁摇着我的胳膊说哥要不你帮我想个病？你以前逃学都用过啥病？☆油炸☆冰激凌☆整理☆
绿豆没好气的说你的病还用我编吗？就你那病跟哪都是免死金牌。
柳丁一下僵在原地，我看不见他低垂的面容只看见柳丁微微颤抖的肩膀。
绿豆还在自言自语：“柳丁你干脆直接找医生开证明得了，省得以后麻烦。”
“吕耀民你给我闭嘴！”我随手抄起一个啤酒瓶擦过绿豆的身边砸在墙上。
墨绿色的玻璃碎片溅了一客厅，绿豆一下抱头蹲在地上，不过还是没来得及，被玻璃碎片划破了脖子和手背。
我也发现自己干了件损人不利己的傻事儿，关键时刻只推开了柳丁，跟着左颊上一疼，抬手一抹就抹了一手的血。
绿豆抬头张口就要骂我，看到我的脸就愣了。
柳丁被我推坐在一边，看见我们俩这阵仗一下被吓哭了。
柳丁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说你们俩别吵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写假条了。
绿豆大吼一声柳丁不许你碰芝麻！
绿豆指着柳丁说你让芝麻自己弄去，还有你身上有没有伤口。
我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抓着柳丁的左手就往我脸上摸说这是我弟我愿意让他帮我看伤口你管得着吗？
绿豆更急了，三步两步掐着柳丁的右胳膊说芝麻你别给脸不要脸。
柳丁似乎反应过来了，手没碰上我的脸就使劲挣开我说哥你赶快去厕所上药吧。对了创可贴我放在镜子后面第二格了。
我气得肺都炸了大叫柳丁你丫怎么站绿豆那边去了？我他妈这都是为了谁？
绿豆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