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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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办公室时,偏巧又遇上了那位很宠爱秦央的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

“秦央,来来,正好。你帮我把这些考卷发下去吧,下午的课上我来讲解。对了,这次的英语你考得不错,这样的水准考中考是没有问题的。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总在办公室的。”

於是,秦央的手上有多了一沓英语试卷。等等进了教室,糖糖小姑奶奶必定又得挖苦他:“小吴老师可喜欢你呢,又是收发作业又是帮忙批改默写,阳阳这个英语课代表当得可真清闲。”

出了办公室往左转,两幢教学楼之间的连廊上能看见不远处的立交桥。当年秦央每天从桥下走过时,桥上还是空空荡荡的,难得驰过一辆灰突突的大卡车,现在那桥上车来车往,时常能瞧见桥上黑压压地排了一长溜大小车辆,个个堵在半道上焦躁地把喇叭按得此起彼伏“叭叭”地响。

现在是午休时间,好玩乐的都还在校门外疯著,爱学习的在教室里坐著,成双成对的更是躲得哪儿都看不见哪儿都泄露出一点行踪,走廊上鲜少有人走动。

秦央抱著卷子打算上楼,楼梯口正有人抱著臂膀等著他。

“跟老师告状这种事,你从小就干得麻利。”

沈晋身体前倾,一手抵上另一边的墙,拦住秦央的去路。

秦央微皱起眉,看向他带著嘲讽的面容,缄默不语。

沈晋说:“秦央,你不够兄弟。”

秦央说:“让开。”

沈晋挑著眉:“凭什麽?”有点挑衅的意思。

秦央不作声,将手里的卷子翻到最後开始翻找。小吴老师的试卷一向是按照成绩高低从上到下叠放的。果然,倒数第三张就是沈晋的。

“32分。”把卷子抽出来递到沈晋面前,秦央翘起嘴角,温文的脸上流露出不屑。

沈晋眸光一炽,扫了一眼试卷,阴冷的怨恨再度爬上脸庞:“秦央……”

有意把手里的试卷抖了一抖,秦央笑得轻蔑,嘴唇掀起,露出一口细白的牙:“想教训我是不是?放学後,禾盛网吧门前,怎麽样?”

不待沈晋回答,把满是红叉和问号的卷子塞到他胸前,秦央转身离去。

他身後的沈晋慢慢弯下腰,把从胸口飘落的纸从地上捡起来,焦躁地捏在掌中,又轻轻地放开。午後的长廊里,有风穿廊而过,两边的墙上挂著颜色鲜豔的静物水彩,爱因斯坦垂眼看著蹲在地上的少年。

那个背影逐渐远去,沈晋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那时候,“小霸王”已经成了童年记忆中的一部分,电脑游戏迅速崛起。从魂斗罗到红色警戒,鲜血打斗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可刺激与享受却不可同日而语。

放课後,总会有哪个男生大叫著冲上讲台:“兄弟们,操不操星际?”

脸上还挂著上课睡觉留下的红印子。

“操!”底下一群小公鸭嗓子异口同声地高喊回应。

禾盛网吧就在校门右拐那条街上,旁边有卖衣服的,有沿路摆摊卖蔬菜的,也有一两个摊子专卖小女生感兴趣的东西,今天教用细长的吸管编个幸运星,明天教用几根丝线编条漂亮的手链,有糖糖这样的女孩天天痴痴地跑去那边苦学,生意自然不在话下。

走到街尽头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门面,沿著“嘎嘎”作响的木质楼梯弯弯扭扭地往上走,才能看到宽阔却并不明亮的大厅,里面荧光闪烁一片喊杀声。机子好,网速快,更新及时,禾盛是这一片的学生上网吧的首选。大老板在柜台後笑得合不拢嘴。

网吧边上是一条小巷,巷子另一边是墙,墙後是个建筑工地,造了多年的楼房,到如今还是个水泥坯子。巷子很深,曲曲折折地往里蜿蜒,越往里走,两边的高墙便如要塌了般往里倾斜,只留细细一线天空。旁人一般不到这儿来,这里就成了少年们瞒著父母老师办出格事情的地方。

沈晋靠著巷口的墙站了一会儿,才见秦央徐徐地走来。残阳如血,沈晋觉得秦央的周身轮廓都被描了一线金,面目却模糊得看不清。忍不住把手遮上眉梢想要看得更真切些,秦央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干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找我单挑?”沈晋悻悻地放下手。

“跟我来。”秦央越过他,迳自往巷子里走。

老师宝贝的优等生能干出些什麽?沈晋想著,无声地笑了笑,也跟著他的脚步往里走。

“沈晋。”走了一段,估摸著巷口路过的人应该看不到里边的情形了,秦央回过身。

“嗯?”见秦央站定了,沈晋惯性地往前跨了一步。

下一刻,有什麽东西撞上了他的下巴,泛开一阵火辣辣的疼,尚不及反应,小肚子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沈晋痛得弯下腰,头顶上的声音冰冷灌进耳朵:

“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虚张声势。”

秦央抬高下巴睨著背靠著墙垂头不语的沈晋:“疼麽?很悲惨是不是?”

伸手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又随手丢弃在地上:“躲在厕所里抽烟很拽麽?”

沈晋略抬起头,透过长长的流海看著面前的秦央,夕阳西下,暗沈沈的阴影里只看到他齐整得能看到折痕的白色衬衫和冷冷翘起的嘴角。

“因为打架被通报批评很帅麽?”

疼痛蔓延,从下巴到小腹再到全身,眼前的人依旧站得悠闲,右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不带感情的冷漠话语一句接一句地从他嘴里吐出来:

“交白卷很酷麽?”

“考试作弊很刺激麽?”

“初中毕业以後你想干什麽呢?守在校门口收保护费?偶尔钓两个学妹做Zuo爱打打胎?然後吃你老爸的用你老爸的?他不是不管你了麽?你不是不认他了麽?”

“秦央!”刻毒的问句下,沈晋缓缓地挺起身,“你……”

话未出口,他插在裤兜中的右手再次挥来,左颊上痛得眼中一片涩意。

秦央站回原地,目光中有著毫不掩饰地嫌恶:“叛逆很好玩麽?想一直玩到死麽?”

最後看他一眼,转身离去的一刹那,手腕被牢牢抓住,施予对方的暴力被全数回报到自己身上,一样的位置,更凶狠的力道。秦央啐了一口唾沫,换他被逼到紧贴墙角。

“秦央。”双手撑在他的头颅两侧,沈晋垂下头,一字一字说得鄙弃,“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装腔作势。”

松开对他的压制,沈晋背过身:“好学生,有大道理放到作文里去说。考好了,你爹妈会夸你的。”

身後没有动静,面前只有斑驳地长著青苔的墙壁,光线愈加黯淡,巷口偶尔有行人路过时的谈笑声。身上的疼痛麻痹了神经,眼中的涩意越来越清晰。

身後的秦央终於开口:“你又不信教,戴什麽十字架?”

刚才就从他敞开的领口中看到他颈间的饰物,散发著淡淡光泽的银色挂件,做工粗糙,边角处已经裸露出暗红的原色,一看便知是从街边小摊上八块钱一个买来的。

“你知道什麽?”奋力压抑下去的酸涩因他的问题而又反弹上来,想要倾诉的欲望冲破喉咙,猛地旋过身对上他被打得失去了眼镜遮蔽的眼睛,“你妈当著你的面被人骂过下贱?你爸隔三差五地换秘书?你家时常有人上门闹,不是说你妈勾引男人就是哭著说有了你爸的种?你爸妈三个月没回过一次家?什麽叫儿子,只要塞了钱就什麽都不用管?给我请了个把名师就是关心我?笑话!凭什麽他们自己丢人现眼就要我给他们挣面子?嗯?不及格怎麽样?交白卷怎麽样?老子就算不上学了又怎麽样?她能骂我?他能打我?他们一个个上宾馆开房还来不及!我爸连我的教室在哪层楼都不知道!”

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眶周围不知不觉起了一圈红,褪去满不在乎的伪装後,激烈的吼声到最後却浸满苦涩和悲哀:“可怜我了是不是?要安慰我了是不是?好学生秦央要不要每天放学後帮我补课?”

“原来你到现在还是这麽幼稚。”寂静的小巷里,秦央的声音异常清晰,“你爸不打你一顿你就不知道悔改,你妈不夸你一句你就不知道要继续用功?”

衣襟被揪住,视线被迫上移,秦央平静地看著他赤红的双目:“沈晋,你果然废了。”

然後,屈膝,狠狠地顶上他的小腹,拳头精准地打上他姣好的右脸,揪著自己的衣襟的人立时松了手,痛苦地倚著墙根蹲下。

秦央低下头,掸掸衣摆:“《故乡》最後四段,明天中午背给我听。那张英语卷子你连题目都没看吧?重做一份。”

沈晋只是仰起头瞪他,又立刻低了下去。

秦央捡起书包,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听课笔记抛到他身边,口气倨傲:“别再让我知道你没有笔记。”

一直走到巷口,秦央回过头,墙根边的人还一动不动地蹲著,自己的笔记孤零零地躺在他脚边。

“沈晋。”秦央叫他,他没有抬头。

“说句大不敬的话,要是他们死了,你是不是跟著一起死?”

第二天中午,沈晋没有来背课文,一道几何题秦央做了足足一个中午,纸上的线段来来去去地描了一遍又一遍。

“你的作业本快要画穿了。”糖糖咬著棒棒糖冷眼瞥著他可怜的作业本。

一直到放学後,秦央去车棚取车,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拖到了一边。

“拿来!”脸颊肿得老高,下巴上也是一片青紫。事实证明,无论帅得多麽惨绝人寰,一旦被打成了猪头照样不会有帅得惊天动地的猪头。

秦央想,难怪他一整天都安安分分地趴在桌上不肯见人。

“什麽?”

“笔记!”

昨天扔给他的本子以同样不屑地姿态扔回他手中。

“你秦副班长就靠抄这个拿高分?”

秦央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忙翻开手里的本子,入眼第一句:

“啊……嗯……好大……啊……慢点……嗯嗯……好棒好棒……”

昨天还傲然不可一世的脸霎时充血。

想起来了,糖糖有一本本子和他的英语笔记本一模一样,小妮子常埋头在本子上抄抄写写。很显然,常把自己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的姑奶奶错拿了他的,也或许昨天放学时手忙脚乱,所以……

秦央开始後悔,自己怎麽会一时心软,没有干脆地把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奸诈的人打成傻子呢?

第七章 

《故乡》最后四段,沈晋每天中午拖拖沓沓地过来背一段,从断断续续语意含糊到脱口而出倒背如流,好好一本语文书被他翻来覆去地揉成了一团烂咸菜。把书卷成筒状一下一下地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脑门:“……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坐也坐得不安分,身子后仰,仅用两条椅腿支撑着,一翘一翘地,他是坐得舒服了,秦央却看得难受,停了笔灿笑着对他说道:“沈晋,你再往后靠靠,再往后一些。” 

沈晋明白了他的意思,重心前移,两条晃悠了许久的椅腿安安稳稳地着了地,一张方才还苦得能挤出汁来的脸转眼就洒了春雨获了新生,笑得痞里痞气:“我要是摔傻了,你养我?” 

“我养你?”秦央挑眉,一支黑色水笔在指间转得不紧不慢,“好啊。我先去探探行情,这年头,一对眼角膜是个什么价?肾脏要是活取的话,是不是能更贵些?还有你这身膘,现在的猪肉是五块钱一斤,那咱大出血一回,3块钱一斤,怎么样?要是放从前,好歹也能放鼎里熬出碗肉糜吧?” 

沈晋“啪——”地甩了书,哇哇叫着要扑上来掐他:“你小子真没义气?就这么对你兄弟?” 

秦央扭身往后退去,笑笑地看着他淤青未褪的脸:“还有你这张脸,也不能留。得拿刀画花了才行。否则,下辈子得继续祸害未成年少女。” 

话是这么说,手里多出块创可贴,抬手就撕了封给他贴了上去。 

那天晚上,一向乖巧懂事的儿子带了一脸青青紫紫回家,头发乱了,嘴角肿了,衬衫扣子也掉了几颗。秦家姆妈大吃一惊,急忙丢了股票机,先跑到门边掀了秦央的衣服看他背上的胎记,确定是不是真的是自家儿子。又是找药酒,又是敷热毛巾,搂着儿子长得还不宽阔的肩膀把自己老公呼来喝去支使了大半天。 

新好男人模范丈夫小声唠叨一句:“男孩子打打架不是很正常的嘛?” 

那边的太后大人听见了,眼睛往这里一横,赶紧灰溜溜地往厨房跑:“我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呵呵……” 

到了学校,班主任也吓了一大跳,下了课特意跑来表示关心:“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要不要紧?还有哪里有伤没有?下一节课是体育课是吧?别上了别上了,去卫生室再看看。” 

沈晋斜着眼睛怪声怪气地说:“哟,太子爷,干脆去医院住个三年五载再出来吧。” 

秦央看见他脸上肿了一圈,擦伤的地方完全没处理过。 

此时,下手却故意放重了一些,惹得沈晋闷声一哼:“喂,你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