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祭 上





『宣吧。』 
裴总管这人似乎天生就适合呆在阴暗潮湿的地底。 
屈平第二次在这种祥云万里的白天见到他,竟然觉得这个人完全不似昨日的那种精芒乍现,本来那种锐利的眼神也变得呆滞了起来,在众人的眼皮低下佝偻着身躯瑟缩地走上殿来。 
『奴才裴立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东方颢眯着眼睛,懒懒地说道,『你就是裴总管?』 
『奴才正是。』裴立恭敬地回答。 
『可知屈丞相找你来是为了何事?』 
『奴才知道,是为了证明王羹明大人的死因。』 
『这么说,王羹明的尸体你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东方颢又问。 
『是的。』 
『他的死因为何?』 
『王羹明大人的死因是窒息。』 
『哦?那导致他窒息的原因呢?』 
『回皇上,是脖子上的勒痕。』 
这话一出,屈平的心猛然一震,他转向裴立,『裴总管,你——』 
东方颢也不看他,打断他欲说出口的话又问道,『这么说来,那王羹明确实是死于自尽喽?』 
『千真万确。』 
『屈丞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东方颢这时转向屈平,见他脸上没有什么具体的表情,知他这时心里定是不甘。 
『臣只想知道裴总管所言为何与昨日的完全不同?』 
『奴才昨日说了什么?』裴立这时才转头看屈平,脸上的表情竟是茫然的。 
屈平心下怀疑,却也只能一躬身对东方颢说得,『皇上,昨日之事,崔尚书也在一旁,请皇上传崔尚书上殿。』 
『崔尚书昨晚已经离开京城了。』 
屈平猛地抬起头来,视线和东方颢的相对,一字一句问道,『可是皇上的旨意?』 
东方颢的神情不变,深邃的眸注视着他,平静地回答说道,『不错,是朕的旨意。』 
听到了这个答案,屈平也无需再多说什么了。虽然已在意料之中,可他的心还是免不了的一直在往下沉。 
东方颢当然没有下旨赐死屈平,只说他的性命留待这件事查明之后再作处置。 
一时间,殿堂下的众臣议论纷纷。 
对于这些,屈平只是疲倦地闭上了双眼,无意再去理会。 
幕十八 
九重宫阙不知深几许,回廊辗转无边无际,自古千秋帝王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却没有人能够真正潇洒地离去。 
东方颢既是不能,他便只有留下屈平。 
『屈平,朕知道你生气……』当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东方颢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此时两人一人站在屋外,另一人在屋内。 
『臣怎么敢生气?臣只是感到很失望罢了。』屈平的语气很淡,隔着一扇门却显冷漠。 
东方颢叹气,『……朕——能进来吗?』 
『臣可以说不吗?』冷冷清清的语调,却是明显拒绝的意思。 
东方颢默然。 
这一夜,东方颢只静静地站在门外,更深露重,沾湿了他的衣襟。 
『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平直到第二日才在御花园内见到东方颢,也没注意他一脸的疲惫,脱口便问道。 
东方颢此际穿了一件碧纱袍,外头罩了一件紫貂金色端罩,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小六子在一边伺候着,边上还站有一人。 
长平一看,原来是皇甫倾擎。 
长平见到他不由怔住,脸上表情变得有些赧然。 
想起上次匆匆离开枫晚亭时,被他撞见自己流泪的那一幕,长平就觉得有一丝尴尬。 
『皇甫倾擎见过公主。』相对于长平,皇甫倾擎倒是显得平静自然,躬身行礼道。 
『……嗯。』长平的声音似乎梗在了喉咙里。 
『你先退下吧,到时朕会正式拟旨召你进宫。』东方颢摆摆手说道。 
『臣谢主龙恩。』皇甫倾擎说着就退下了。 
『长平,怎么这么匆忙?』东方颢的语调甚是悠闲,随手端起边上的一碗银耳燕窝羹吃了几口。 
『皇上,我想知道屈……丞相现在在何处?』长平看不出东方颢此时的心情,只能按耐着性子问着。 
『你想见他?』东方颢抬眉瞥了她一眼问道。 
长平有些迟疑地看着东方颢,『皇上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东方颢放下了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长平,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至于他现在在哪里,朕不想说。』 
『连我也不能见他吗?』长平看着东方颢,突然觉得他似乎变了,变得难以应对。 
东方颢不响。 
『皇上……你为何要那样对他?』 
『为何?』东方颢低低地笑了,他抬眼,眼底尽是蚀人狂艳的火,『难道你不知道吗?』 
长平惊的倒退一步,她瞪着眼前的东方颢,突然觉得陌生。 
『皇上,你可不要忘记了,他是你的太傅啊。』 
长平的话语犹如一个紧箍咒,圈紧了东方颢的心,让他觉得一阵疼痛。 
太傅……太傅…… 
东方颢低下头反复念着这两个字,他捏紧了拳。 
——便是太傅又如何,天下朕只爱他一人,也只想要他一人。 
屈平自然是在这深院皇宫之中,只是东方颢将他软禁在了东宫的凌霄阁里,却是长平无法料到也猜不到的。 
每到夜晚,东方颢便会出现在楼阁之外,一直没有进去过,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外注视着房间里的那个身影,直到熄灯了他才会转身离开。 
屈平注意到之后熄灯的时间便一天比一天早,这夜他索性连灯也不点了,独自坐于黑暗之中,可这么一来他竟然更加能够感觉到屋外东方颢的存在——他向来都是能感觉到他的。 
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的固执,更加知道他对自己的执着,所以变得无法原谅。 
夜,很静。 
听到窗外衣料“悉娑”,随即而来的是一连串低低的咳嗽声,似乎是捂着嘴尽量压低声音的,让屈平无法不在意。 
『……皇上,请回去吧。』他叹息着言道。 
良久,却没有回音。 
屈平长叹一声,『皇上,你这又是何苦?』 
『朕只是想见你……』 
东方颢的声音听来很是低哑。 
屈平不再说话,只是俯身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了,然后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推了开来。 
东方颢就在眼前。 
『太傅……』东方颢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眼前便一阵发黑,在他阖上眼帘的一瞬间,看见了屈平眼底那抹担忧的神色,不由地扬起了唇角。 
屈平自然地抱住了他,见他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晕,便知道他在生病。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怀里的人抱上了床。 
东方颢一直在发着高烧,从第一天夜里便开始了。 
他的头很晕很重,感觉到自己在做着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梦里的屈平对他笑着,那笑容竟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轻松,笑的时候又说了一些什么就低头吻住了他…… 
东方颢不想醒过来,他宁愿永远这样梦下去。 
『皇上、皇上。』 
耳边竟也传来了屈平的声音,这声音显得很焦急。 
究竟怎么了? 
梦境突然消失了,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不要走,屈平。 
他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 
『皇上。』 
东方颢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傅……』 
他一睁眼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屈平,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里,他的眉轻轻蹙起,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有些担忧。 
『皇上你一直在呓语,高烧也不退……』 
『你担心朕……』东方颢打断了他的话。 
屈平注视着他半响,方才开口说道,『请皇上保重龙体,以后莫要再这样胡来了。』 
他说着便轻轻松开手站了起来。 
东方颢听着他这种淡漠的话语,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焦躁,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屈平。 
屈平也没料到东方颢会突然使力,一个没站稳便跌在了床上,被东方颢翻身趁势压住了。 
『皇上。』屈平看着东方颢沉声道。 
『叫朕的名字!』东方颢注视着屈平低声说道,无视他此时的情绪。 
『皇上,请放开我。』屈平的声音依旧冷静,可心底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不放!』东方颢突然低下头吻住了他。 
仿佛那个梦还在持续着,只不过换成自己吻着他了。 
东方颢的气息很热,不仅是因为带着高烧的缘故,还在于他对身下之人的那种欲望。 
『朕要你!屈平!』东方颢边吻他边说。 
这句话几乎是一种命令。 
屈平不由皱起眉,他承受着东方颢硬闯进自己口中不停逗弄的舌,『……皇上请你……不要乱来……』随着他支离破碎的语句,东方颢吻的更加深入。 
局势变得让屈平无法控制了。 
他本就被东方颢占了先机,整个人被压得死死的,身体又紧密相贴,即使抬起手想推开他也没处着力,双腿也因和东方颢的交错相抵无法起身,而东方颢那越来越深的吻,只让他想呼吸也是觉得异常艰难。 
因东方颢的呼吸灼热,连着屈平的唇舌也变得滚烫了起来,东方颢也因有些呼吸不过来才稍稍地放开了屈平,可依旧轻舔着他的唇畔,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屈平低喘着。 
这时东方颢的手探入了他的衣襟,触摸到他清凉的肌肤,他的锁骨,他肩上的伤…… 
呼吸乱了,发丝乱了,衣衫乱了…… 
屈平感受着东方颢近在咫尺的呼吸,感觉到他的睫毛轻触着自己的脸颊,还有他那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手。 
可即使身上的温度不断地在升高,他的思绪还是没有乱。 
他没料到自己会落到这样的处境,心里不由一阵苦笑。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皇帝,又想到他带着高烧,屈平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双眼阖上了,身体也逐渐地放松了,可他的心却随之一沉到了底。 
绣着双龙戏珠的被褥被踢在了一旁,金色的丝线蜿蜒曲折,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床单渐渐倾斜向下,一角缓缓垂落于地面,那上面绣的一朵绯红的花因扭曲而变得狰狞。 
丹青纱帐将一切笼罩,帐内的人影显得婆娑而朦胧,只露出一只修长而优美的手,此时也因紧紧抓住床沿而使得那指关节泛起了近似透明的白色。 
『……』 
屈平一直在忍,忍着自己快要溢出双唇的呻吟,忍着东方颢一次又一次深入自己的体内,忍着自己身体上那种不适的疼痛,忍着东方颢在自己身上点燃的火,也忍着自己此时被分开双腿的不堪。 
这过程似乎永远也无尽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颢终于在最后一次深深抵住他释放之后,屈平才渐渐有了将手松开的力气,可这时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然变得僵硬,无法动弹了。 
东方颢也没有再动,他只是伸手轻轻将他拥住了。 
屈平听到他在自己耳边满足地喘息的声音,也听见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却不知是谁的,只是一声紧接着一声,清晰异常。 
他仍然闭紧了双眼,无力睁开。 
身体的不适让屈平始终无法入眠,听着耳边那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他知晓东方颢已然熟睡。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微微侧起,将东方颢抱着自己的手松了开来,又小心的把他从自己的身上轻轻推开,这才缓缓坐起身。 
于是,他无可避免地看见了自己一身的狼狈。 
衣衫半褪不褪,下身却是完全裸露在外,和东方颢的交缠在了一起,床单上也满是狼藉,帐幔下氤氲着一片情Se之意,屈平难堪地闭了闭眼。 
在床上靠坐了一会儿,他看向了身旁的东方颢。注视着他那安稳的睡脸半响,然后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发现高烧已退掉了许多,想必是因为出了一身汗的缘故。他轻轻叹息着拂去了东方颢脸上沾着汗水的发丝,终于起身缓缓下床。 
当东方颢醒过来的时候,已过了卯时。 
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地照射进来,屋内的空气也已清朗如新。 
屈平? 
转头看见身旁空空荡荡,东方颢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又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无损,他不禁一阵怔忡。 
要不是床上还显得凌乱,床单上也留有一些痕迹,东方颢会以为一切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罢了,梦一醒便什么也不剩了。 
脑海中浮起了昨夜屈平那张被汗水濡湿了的脸,煞白的脸容因情事而泛起一层奇异的红。可即使是在那种时候,他的太傅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清醒,几乎是没有丝毫吭声一直忍到最后的。 
『太傅……』东方颢低头苦笑着叹息道。 
屈平还是喜欢靠在廊边假寐,所以东方颢丝毫不费力的就在一处树荫下找到了他。 
他的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外头罩着长衫,腰上的带子垂落于地面,随着风有一下没一下轻飘飘地晃动着。他身后那乌黑的发随意束着,另有一些零落地垂落于耳畔,脸容看上去仍然带着疲倦,也依旧苍白。 
东方颢万般眷恋地抬起手来轻抚上他的脸颊,想起昨夜的缠绵,那种感觉至今还残留在自己的身体上肌肤中,他虽不后悔,可也免不了会后悔,因为他无法想象此刻的屈平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屈平感觉到东方颢手指上的温度,他缓缓的将眼睛睁开了。 
他的眼眸清澈分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