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外滩风云_
至此,访查行动告一段落,三兆澡堂自恃黄门庇护,数十年盘踞于城镇之中,杀人越货极尽罪恶,每每操刀“拨猪”便遣退闲杂人等,百起凶案无无一失手。今朝败落于青帮的嫡系门徒,可算是帮会清理了门户,也可算是流氓督察的一件功德。
受迷香麻醉的四名生意人幸免于难,醒来后穿戴整齐走出了鬼门关,倒是冤了那名暗室中的亡魂,只差毫厘便能逃脱这场生死劫难。
马三兆先被“认罪书”钳制其行,再被高额赋税封杀其念,末了又被年五万的赋税占了个借花献佛的大便宜,落魄得连告状的心都没法起,当真是输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然而此人恶贯满盈,理应受到严酷的极刑,这种处理方式违背了江湖道义,也违背了良心。
离开澡堂后,白九棠找了家酒肆喝了个通天亮。他不停的问自己,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么?或者说,人生在世,道义和良心终究会被抛在“明哲保身”这句话的后面,芸芸人海,他也不过是俗夫一名?
从那以后,白九棠就把三兆澡堂称为了兆氏澡堂,音是谐的“肇事”之音,意是表的“肇事”之意,总之是带着贬义。
为了防止马三兆阳奉阴违,他常常都会来转悠转悠。不久,又责令马三兆停业修缮,拆除暗室,建了个凉亭在那里。
身为小东门的流氓督察,白九棠的人气不可能高涨,他这么往兆氏澡堂一跑,那儿的流氓地痞自然就少了,久而久之成了个冷场子,眼看着就要关门大吉。
马三兆吃着老本儿烧着高香,祈祷有朝一日能摆脱白九棠,可惜这尊煞神的法力太过强悍,不管他怎么祷告都未能如偿。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被迫“皈依”的屠夫渐渐拾回了一些人性,内心的变化至使他频频梦见厉鬼索命,悔悟之心这才姗姗来临。
心境不同于以往,煞神变成了救星。
——足够死上十次有余的罪恶行径,白九棠总归是给他留了一条命,足够操控他干任何事的画押供词,仅仅促成了放下屠刀这一件事。十多年的恶行背负了多少桩命债,追溯三生三世都还不起,若非及时放下屠刀,六道轮回中哪还有他马三兆再世为人之机。如此细数,堪比佛陀普渡,奉之不及,焉能恨之。
白九棠在某年某月某一天驾临兆氏澡堂时,突然发现马三兆的态度从虚意迎合变成了感恩戴德。惊异之余,不免警惕,恐这胡子要耍什么诡计,探究之后倒也没发现他别有歹心,回顾中品出了一丝功德圆满的快意,且也削减了关于明哲保身带来的自鄙情绪。
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然是功成身退,将兆氏澡堂的监管权交还给了专管赌档和澡堂的师弟吴子昂。不过习惯已经形成,对人性也颇多怀疑,仍是时不时就要去上一趟。
吴子昂不知个中缘由,常常都感到很纳闷,想不明白这间门可罗雀的澡堂子为何备受关注。白九棠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磨磨嘴皮子,说这是青帮历代的规矩,叫“宁可荒废不可缺失”,末了再道,即便是守一座荒废的城池,也要确保能将鬼怪掌握在手里。
雪佛兰“七七七七”在小东门兆氏澡堂门前停定。
刚过下午一点,澡堂子冷清得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戚青云甩上车门想了一想,径直朝东家的账房走去。
白九棠在这儿的待遇跟皇帝似的,散客的大池从来不去,小池都是他一个人在洗,东家的桌子当凳子,东家的账房就是他老人家的休息室。
穿过门廊走向客堂,客堂的右厢就是账房。房门是虚掩的,里面的声音随着步进越见清晰,振振有词的强盗逻辑正泄于某男口里。
戚青云伤神的闭了闭眼——白九棠果然在里面,而且正在发表歪理,似乎是批评人家交捐不积极。
“交捐这种事情任谁都不会积极!”耐不住出言驳斥,推开门来,探身而进:“到了多久了?我没迟到吧?”
白九棠闻声回头,飞眉探究,看清来人,朗声调笑“七哥大驾光临,迟一点才有派头嘛!”说罢,扭回头去冲马三兆打发道:“罢了罢了,回头再聊你这本烂帐,我先去泡澡,叫搓背的等着,别接其他活儿。”
“是是是,您放心,都安排好了。”马三兆忙不迭回应道,走到门边又冲戚青云哈了哈腰:“七爷好'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久没来了,得空常来搓个澡、扦个脚什么的,也好给我老马添点人气嘛。”
“好。”戚青云微微一笑,却被白九棠挤上前来抢白道:“好什么好,这儿都快成坟场了!经验不善,浪费地势。”
马三兆干巴巴的赔着笑,再度哈了哈腰,目送哥俩儿走远了。
兆氏澡堂新增了不少植被,这些郁郁葱葱的枝叶为昔日的罪恶之地平添了不少生气,也消减了几分煞气。道路依旧七拐八拐,途经一座凉亭,来到了小池门外。
白九棠一路上东拉西扯不及主题,戚青云心有所想暗暗担心——看来师弟对自己即要告知的情况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在意,亦紧张无比。
那么,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到底是噩耗还是喜讯?
番外 『第138话』私生记
『第138话』私生记
旧上海流行的一句老话叫做:早上皮包水,晚上水**。
皮包水指的是早上登茶楼吃茶,茶水灌满肚子;水**则是指晚上在澡堂泡澡,池水包围全身。
澡堂是三教九流聚集地,那年头,常有流氓谎称在澡堂丢失东西,借此进行敲诈勒索;也有窃贼乘人不备,伺机偷取高档衣物。
巡捕房对这种没有油水可捞的案子漠不关心,乐得通过“贼管贼”的方式,利用当地的流氓头子出面摆平。
上海滩的灰色交易均建立于官匪双赢,正是这个双赢法则打破了黑与白的绝对对立。这就是镂幕男蚯?br />
……
澡堂中弥漫着袅袅雾气,白戚二人并肩浸在池里,一个倚沿展臂,慵懒如泥;另一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白九棠轻扬下颚半眯着眼睛,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哪像有什么心事。池边的矮几上放着他的烟夹和手枪,这两样东西如影随形,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触手能及。
抽烟是他的嗜好,无聊抽一支,寂寞抽一支,恼怒抽一支,失意抽一支……
枪械是他的保障,保他的命,保他的兄弟,保他的女人,保他的江湖地位……
这样一个放纵自己沉迷于某种嗜好,亦又苛刻自己时时保持警戒的人,必然是敏感而矛盾的。
戚青云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兄弟,哪能不知道他的性情。——不该漠然的漠然,来自于不安和忐忑。
不管怎样,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戚青云沉吟了片刻,用自己做引子悠悠开口道“昨晚上老头子怎么说的?”
白九棠迅速睁开眼来,但觉自己反应过快,不禁有些尴尬,继而牵起一抹笑意,故作轻松的说道“放心吧,老头子说了,你讨老婆你做主,若是师娘介绍的那个姑娘不合你的意,他帮你推了便是。”
“哦……”戚青云明知他是在演戏,也懒得去探究,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九棠,你让我调查的人,我大致给你摸了个底,这有个消息得告诉你。”
“撒?”白九棠心跳漏掉一拍,盯着对方的眼睛,神色大为惶惑。
戚青云抬眼看了看他,良久以后怔怔说:“你让我查的那个女人……好像怀了你的孩子……”
千般设想,万般猜测,不曾想到这一茬。白九棠惊得倒退了一步,目瞪口呆的哀嚎道“啊?不是吧!!”
雪佛兰七七七七和罗孚一九一九纵列停泊在大世界门外,一行四人分下两车,衣着体面神色冷硬,领头的男子碰头低语,跟随的二人相携左右。
凭白白冒出一个女人自称有了白家的种,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只怕是有人安设了什么圈套,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意难测平添忧。
短呢大衣的下摆翻飞,露出中山装那笔挺的前襟,白九棠大步行径在前,低斜的帽檐遮得住眉心遮不住煞气,咫尺之内人见人避。
腿伤的疼痛扼住了他全身的神经,可脚下的步子却依然激进,想着这条腿说不定就这么毁于一旦,心情更是阴霾无比。
戚青云在后面快步跟随,神情严峻颇多担心。照白九棠现在这架势看来,不管那个女人说的话是否属实,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何加快步子超前而上,一把拦下白九棠,正色说道:“大哥,评弹馆飞不了,别走这么'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快,小心着您的腿!”
白九棠早已被疼痛折磨得满头大汗,一脸怒容的瞪着挡驾之人,似乎想要开口破骂,转即却合上眼帘点了点头:“罢了,听你的。”语落再度迈开了步子,稍稍放缓了步速。
大世界中有许多评弹馆,经营性质以演奏为主,装潢格局大抵与茶馆相仿,正前方是戏台,台下是桌椅。较大的场子有两层楼,楼上俯视戏台,视听效果更佳。
白九棠要找的评弹馆在大世界一楼纵深尽头,据戚青云说,那儿场地不大名气倒不小,本以为出现在浦香阁的女子最多是个台柱,可不曾想到她居然是老板,女人做老板在上海滩并不稀奇,但这个女人显是风月出生,这么年轻就上岸了,委实令人诧异。
随着快速行径,那间店已近在眼前,黑底金字的牌匾赫然悬挂于门头,浑厚的书法,闪耀的字体,不知是何人赠与,竟有三分江湖气,只道那馆名舒舒雅雅,绝无半点江湖的影子,好一个春景如画的美名,怎一个“海棠春”了得。
眼见着白九棠就要一头扎进“海棠春”,戚青云实感不妥,快步而至将其拦截了下来。
“怎么?”白九棠二次遭截,脸色阴沉沉的叫人发憷。
“在澡堂子也没来得细说,那天晚上的事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戚青云严肃的望着他,口气不乏一丝疑惑。
按捺着想要大吼一声的冲动,白九棠重重的翻了个白眼:“我若记得,何必这么焦虑?该认账认账,该打发打发,多简单的事!可遭就遭在我不记得,现在突然又冒出个仔来,换了是你,你觉得冤不冤?”
说罢,瞪着不知名的地方生了半天闷气,猛又调回焦距,愤愤的说道:“就算是我做过吧!可她是吃这碗饭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怀孕?堂子里的凉药是用来干嘛的?苏三以前每月三副,少喝一副院娘都不答应,若不是我给拦着,她现在哪能给我生儿子?”
戚青云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是吃的哪门子的惊,白九棠以为他咀嚼出了事有蹊跷之处,怎知听得他愣愣的说了一句“难不成堂子里的女人都生不出孩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厉害的药?”
这话犹如一口铁锅砸下,震得白九棠半饷无话,末了,沉痛的叹了口气:“你逛书寓只是喝花酒,来来去去不多留;我逛书寓却是在养女人,风月场上的门道自是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纳闷这些个无聊的事情,反正你又没养女人在里头,她们能不能生都不关你的事。”
戚青云努力消化着这些话,稍事眨眨眼抽回了心神。白九棠经过这么一遭,倒是平和了下来,整作身姿抬手一挥,领头迈进了“海棠春”的大门。
这间评弹馆与别家没什么差别,只是陈设很新,看来才开张不久。进门是一扇海棠怒放的春景屏风,屏风后便是客堂,客堂正前方是高约一尺的小戏台,客堂左边是柜台,右边是账房。光线有些幽暗,给人一种深邃的念想。
馆内人气不错,大半个场子满座,来客品着香片,赏着评弹,好生悠闲,一派祥和。
白九棠歪着头捎了台上的女人几眼,当即不爽到了极点——眼大如牛,肤白如尸,正是害人精在登台“演戏”!
堂倌见得有了生意,赶紧满脸堆笑的迎上前来,哈腰招呼道:“来客咯!里面请!”
白九棠瞥了他一眼,不悦的骂了一句:“嚎什么?报局票呐?不知所谓!”说罢在人家惶惑的表情下,不耐的指了指最前方的一张桌子:“哪儿,看茶,四位,一品云峰。”
堂倌凛畏的瞅了瞅他,又瞄了一行来人几眼,眼珠骨碌一转,再度扫视来人,突而舒眉展颜,乐得直起了腰板,朝台上扬手喊道:“姑娘,是白九爷来了!”
这一嗓子吼出了“略知内情”的意境,一行人始料未及,白九棠更是错愕不已。本是想看看突然面对面会带给那个女人什么样的反应,哪知这堂倌不但破坏了计划,还撂出了这么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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