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外滩风云_
最让人诧异的是刘琨煜的反应,面目上堆砌着震惊的表情,躯干上布满了僵硬的神经。兴许是因为失明的缘故,使他疏于管控表情,可这样的震惊,已超出了常规,甚至也脱离了主题。
白九棠不曾想到对方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更不曾想到这反应竟来得如此莫名。继而生出了一种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的感觉,感到刘琨煜不单单是在庇佑侄子刘元晟,更多的是在关注与季门有关的人与事……
馆中鸦雀无声,气氛粘稠而压抑。
良久之后,刘琨煜突地收起了那副极度惊愕的表情,看样子是想起了这是一个声影并存的世界,并非人人都生活在黑暗里。
尴尬之情,凸显在了这位老者的脸庞上,稍后才带起了笑吟吟的语调,出言说道:“洒家听得不太明白……那季十一是何许人?”
白九棠抬头看了他一眼,更加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假设,这是一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季十一失踪必然和他有关系。
这么想来,便无视对方打的太极,不可一世的敲了敲桌子,“刘老板,你这人真不痛快看来我这五百万银票是给不出去了。”说罢,故作不经意的瞄了那皮箱一眼。
刘氏小厮的目光全都跟着这道视线,落在了宁安脚下的那只箱子上,一个个眼如铜钱的咽起了唾沫来。
听得对方口气这么大,刘琨煜委实怔了一怔,随后狡黠的露出了笑意,“贵人便是贵人,好殷实的家底不过洒家还是想问一句,您与季家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语落,好似彻彻底底缓过了劲儿来一般,洋洋自得的说道:“据洒家所知,江湖上是有一位了不得的大亨姓季,但众所周知这位大亨膝下只得一子,恐怕犯不着争家产吧?”
白九棠洗耳恭听,亦偏头冷笑,看来敌我双方旗鼓相当,一方摆下迷魂阵混淆视听,一方目的明确的探听背景,倒也不乏为一场练脑的益智游戏。
那姓刘的摆明是要一句明白话,何不打开天窗说得给他听。
想来便微微沉吟着,开口说道,“刘老板所说的这位大亨正是家父季云卿,所提到的膝下独子,就是舍弟季十一。如果你怀疑我的身份,可以让手下的人打探在先。反正我已大费周折的来了,多等两天也无所谓。”语毕,又开口补充道:“说了半天,还未自报家门。我姓白,名九棠。”
“你姓白?”刘琨煜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我随养父的姓。”白九棠答得简单。
“令弟是您的胞弟?”那边厢问得叵测。
“……不是。”白九棠愣了一愣,据实回答。
刘琨煜听得此言,竟再现惊愕,转而生生沉寂了下去,也不知是睁着眼晕死了,还是灵魂出窍升天了。
稍事回过神来,疲态尽显的侧了侧脸颊,“福宝,你招呼白老板等人入住花园街,好生照应着,不许怠慢。”
吩咐完毕,这才摆回头来、笑着欠了欠身,“白老板,洒家身子羸弱,经不起长叙,至于您所说的事情,咱们择日再仪,这样可好?”
那逐客令都已经下了,这一声“可好”势如放屁。
白九棠心间琢磨着这是因何而致,却是毫不纠缠的站了起来,笑笑道:“也罢,听说日租界的声色业比上海还发达,不如趁这闲暇带弟兄们去见识见识。刘老板,告辞了。”说罢,抬手一邀,号令众兄弟走人。
那名叫福宝的门房兴冲冲的跟着白门人等退出了芙蓉馆。或许心里早已笑开了花,只等着那白花花的打赏漫天落下。
日租界花园街的大公旅馆是一所三层楼的日式建筑,里面的房间分为日式和欧式两种。平常接待的是一些日商,另有一些侨民在此短期租住。
在大堂柜台的旁边,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楼道旁有一间房门半掩的屋子,只要从这儿过路,便能清楚的看到房内坐着三三两两的日本女人,高耸入云的发髻、假面一般的雪肌、身穿露出大幅颈项的和服、带着麻木不仁的表情。
听说这些都是日籍伎女,服务对象是本国侨民,偶有异国老板愿意垂青,也无不可一场欢喜。只要付得起那不菲的嫖资,便可上演一出酥到骨头里的缠绵戏。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东洋人聚集的场所,白九棠实在不明白姓刘的为什么要将自己安置在这里,且大言不惭的将之称为“好生照应”
那负责接待的小厮,身负的使命是监视白门子弟,怀揣的私心是掏点赏银,于公于私都得极尽殷勤,便在此订下了最好的房间,安排了最优的餐点,亦鬼魅一般闪在白九棠身边,游说他今晚“来出好戏”。
白九棠在不久前才和刘琨煜暗战了一场,在这身心俱疲的时刻,瘫坐在一间找不到凳子的日本和室里,且听蚊呐般不绝于耳的混账提议,顿时升腾起了灭蚊的杀机
想想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在忍无可忍之际,只得将那满腔的怒气转移,摘下礼帽狠狠撂在一旁,抹了把脑袋厉声骂道:“他M的,中国人八百年前就不席地了,东洋人的祖宗是干什么吃的?有凳子不坐偏要双腿跪地下溅”
福宝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惶惶然咽下了桃色推荐,拉上了嘴巴的拉链。然而却是贼心不死,转眼间又贴了上来,凑近耳畔献媚道:“白老板,这是人家的风俗,您既是住下了,便权当是体验异国风情吧……”说罢,还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毛。
不胜其烦的男人怒极生悲,止不住拧眉成线的哀嚎道:“什么狗屁风情老子腿上有伤,跪也跪不下去,盘也盘不起来,这么撒腿儿坐在地上,就跟尿了裤子的‘小拧’似的,这他M成何体统?”
白门子弟靠着拉门站了一气,听得当家的这憋屈的控诉,当即提议转换住地。
听得众人议论纷纷,正在发脾气的男人反倒清醒了,收起不悦的情绪,扬声喝道:“起什么哄?我说了要换地方么?就他M在这儿住”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屁股坐在了低矮的四方桌上,愣是搬出了将桌子当凳子的一惯作风,坐稳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看看,这不是把凳子的问题解决了吗刚度”
正当此时,拉门的一角突地开启,两个东洋女人出现在门径。一抬头,见得一个张牙舞爪的男人,蹬着两条长腿坐在桌上发飙,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观瞻海怪的神情,将白九棠的自尊心凌迟,迫得他高声呵斥,“什么人?不会敲门么”
福宝溜了溜眼睛,支起身来,附耳解释,“白老板,日本人认为敲门是不礼貌的……”
那边厢听得此言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撇过脑袋,眉梢乱跳的说道:“老子没听错吧……日本人认为敲门是不礼貌的?”
番外 『第148话』逛窑子
『第148话』逛窑子
【本月启,恢复日更,感谢众亲的支持】
在日本人的礼仪中,是不允许敲门的。有门铃的便按门铃,没有门铃的便要拉开拉门,颔首说一声:“打扰了”
不待福宝回话,两个东洋女人之中年长那一位说话了,“打扰了,各位老板我们是大公服务社的,有一位先生从横滨洋行支付了一笔费用,致电吩咐我们为姓白的客人安排服务”
大公服务社显然就是大公旅馆的驻店伎院。这两个女人,显然一个是院娘、一个是伎女。而付钱招伎的多半是刘琨煜,福宝的游说竟然纯属多余,他那老板真真是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
白九棠脸色一变,猛的拍响了大腿,正待要大肆骂娘,却及时刹车转变了态度,“这个……现在时候还早,晚点再来吧。”
掂其刘琨煜的意图,不外乎是在摸自己的底,一是看看有无寻欢作乐的心情,二是看看庸碌好逸的性情是否属实。既然如此,不如先敷衍过去,再视情况而定。
如此想来,不仅应承了这番美意,且听从了福宝的提议,稍事叫上十来辆人力车,往日租界的***曙街而去。
曙街是日本伎女聚集的“游廊地”。在这里,持有执照的中日伎女有数百人之多。另有所谓的“花烟馆”,供一些“无照经营”的游伎借着抽大烟的机会做男烟客的生意。
整条街道上挂满了伎院的招牌,各家门前皆有三三两两揽客的身影,媚俗的笑声混杂着男人的调侃,从亮着灯的窗口溢出,流泻得满街都是。
福宝坐在打头的一辆人力车上,轻车熟路的指示着行进路线,领着一行人在一间名为“大和舍”的伎院门前落定。
由于兜里揣着一张捂热了的银票,这厮干活儿格外卖力,车还没停稳便飞身而下,先是一一打点车资,再是凑到白九棠跟前来,点头哈腰的说道:“白老板,咱到了就这儿”
白九棠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抬头见得“大和舍”的招牌后,不禁露出了绝望的表情。这刘琨煜是不是脑子进过水?干什么都得沾上东洋人
想归想,做归做,板着个脸哪有公子哥逛窑子的意境
白门一行人中最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往脂粉堆里钻的人是宁祥,那活脱脱一个“假宝玉”,只当女儿是山川日月之精秀,且将须眉男子比作渣滓浊沫。
如今他不在,也没个人炒气氛,憋得白某人自己上阵,挤出一丝yin笑,咧嘴说道:“哈…哈…哈好极了”
这笑声溅入白门子弟耳里,顿时漾出了一片哗然……众人赶紧附和着干笑起来,以免当家的落下一道“演艺生涯”的败笔。
福宝也不疑有异,兴冲冲走在前面,带着一行人迈入了门厅。
跨过那如出一辙的石砌拱门,大和舍的内部呈中式格局,左边有一道精致窄小的楼梯,右边是一个装潢考究的厅堂,堂中摆放着两扇百蝶咏春的屏风,后面躲着一群谈天说笑的女人,那七七八八的谈笑声中,说中文的也有、说日文的也有。
见得有客来了,女人们停止了交谈,搔首弄姿的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抛媚眼的抛媚眼,扭腰肢的扭腰肢,甚有几个热情大胆的,从屏风后款款而来,拉起男人的手便往衣襟内放。
这么多客人上门,也不见院娘出来招呼,福宝自顾自充当着向导,竟然丝毫不显唐突。
走上二楼,房屋格局变成了日式风格。一条横贯东西的长直通道,隔开了两两相对的数间和室。打情骂俏的笑闹声,从一扇扇紧闭的拉门内透射了出来。
众人跟随在“向导”身后,穿过这条弥漫着糜香的通道,来到了尽头处的一间和室门外。
和室的拉门大敞,呈现出迎客的喻义。九公分厚的优等榻榻米平铺在地,蔺草的清香幽然扑鼻,日式绸布灯笼在窗口摇弋,低矮的桌上酒香四溢。
一行人将这景致打量了一番,遵循礼仪,脱鞋迈入,陆续坐定。白九棠瞅了那桌子一眼,回忆起观瞻海怪的眼神,终是放弃了以桌为凳,不情不愿的席地坐了下来,继而吩咐福宝去为大家挑姑娘,轻轻松松的把他给支了出去。
只待福宝一走,宁安和鬼谱便立即起身,走到窗口查看下面的街景。小浦东则来到门口,将拉门轻轻拉开,以防有人监听。
永仁和神手分头凑近相邻隔壁的两侧,侧耳倾听着那边的动静。剩下的三人已摆好了架势,聚精会神的等待指示。
白九棠与负责警戒的五位兄弟交换眼色,在收到确认可靠的回复下,抬手召所有人聚拢靠近。
待众人头挤着头的围坐下来,和室内便发出了凝重的声音,“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这小厮会一直跟着我们,指不准什么时候才打发得了,所以得先给大家做个布置和交代。”
说着,朝老何示意道:“明晨一早,去邮局拍封电报,告知季云卿,在任何时候,高调表明我与他的父子关系,另外让他放话出去,就说我曾多次对他不恭,现已取消了我的继承权。其余的事,守口如瓶。”
语落,又朝永仁说道:“你找机会捎个信给倥子们,让他们移居法租界待命,另在码头上包条船下来,以备不时只需。”
继而环顾了一遭,朝着各人问道:“事到如今,你们都该知道我编排的是一出什么戏吧?”
本以为会得来一片肯定的答复,谁想,竟冒出一声询问来,“大哥,您不会真的想当唯一继承人吧?”
白九棠调过头来,打量了对方半饷,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个问法有问题”
“……为什么?”宁安一头雾水的眨了眨眼。
“因为你差了一个步骤”白某人的眼内透出了一丝狡黠的光,挑起一边眉梢、眯着一边眼睛,“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应该先落实我和季云卿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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