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外滩风云_
白九棠在江湖上走动多,自然比妻子的触角更敏锐,心知丈人爹不可能患上其妻所谓的“忧郁症”,更知晓督察长绝不会因一桩案子而急得跳楼,但是太太既已发了话,他也不便推却,便带上兄弟走了一趟。
上午时分,法租界总巡捕房一如既往“冷清”,哭爹叫娘喊冤的倒是不少,偏偏不见法大衙门的生死官。问及黄大亨的去处,原来他真不曾犯难,如常到聚宝楼吃茶去了。
这时候已快近中午了,白九棠想了一想,打消了去聚宝楼的念头,脱下大衣递给永仁,让华捕带路去敛房看看。
黄门宴客少不了这些华人巡捕和华人包探,人人都认得黄门的姑爷白九棠,眼下“太岁爷”的女婿说要看敛房,闻者也只有带路的份儿。
那个年代的敛房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简陋,不过是一间阴森森的屋子,撂上几张硬邦邦的床板,上面挺着一具具尸首,叫人走进去便想赶紧出来。
对于流氓来说,世上不是活人便是死人,若是要忌讳死人,那还混迹个屁。
白九棠再一次解起了扣子,脱下西装扔给了永仁,继而摘下锆石袖扣,将那亮晶晶的玩意儿放进了裤兜,身着黑色丝缎的马甲,一圈圈挽着衬衣的袖,看那架势无疑是要亲自验尸。
永仁见势不甘当做衣帽架,顺手把怀里的衣物交给了身旁的华捕,亦脱下自己的大衣和中山装,一股脑塞给了人家,不过那好脸色却是叫人难以拒绝,“喏兄弟,有劳了待我大哥替老爷子查出些什么来,也算上你一份功劳”
那华捕抱着一摞衣物,仰着下颚望向白九棠,颤颤巍巍的说道:“九爷……您这是……这尸首只能看看,若是动静太大,我不好跟上面交代……”
白九棠失笑的挑起了眉毛,“我当然只是看看,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说罢,摆回头去,一边搙着袖子,一边挥了挥手,“放心吧,不会让你难办的。离开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那华捕抱着满满一怀衣物离开了敛房,白九棠来到一张床边旁,抬手揭开了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这一揭可好,那从容笃定的神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目光发直的惊愕,脸色如皑皑大雪一般苍白,神情不亚于观瞻埃及木乃伊。
“怎么了,大哥?”永仁紧张兮兮的问道。
“这人我认得。”白九棠好容易才张嘴吐出了五个字来。
“啊?”永仁心下一沉,上前探头打量,在这打量之下,竟也给僵住了,“呀是他”
白九棠与永仁对视了一眼,迅速转向另一张床板,俩人几乎同时伸手,一举揭开了覆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
“果然……”
“是一路人”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末了再度对视,已然陷入了巨大的不惑之中。
稍事,白九棠带上医用塑胶手套,检查尸体的外伤情况。擦伤通过目视就能判断,骨折通过摸索亦能得出结论。这是最基本的尸检,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
只道尸体经过了江水浸泡,早已膨胀发软,手感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糟糕,倒是需要专业的承受力才能完成。
白九棠是个极会利用资源的人,既然永仁已摆好了助手的架势,另一具尸体必然是留给他去捣鼓的。
于是乎,这二人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将那两具尸体从上到下搙了一遍。
经过检查,初步认定这两名中国籍男子在死前未进行过任何近身搏斗,是在手枪的有效射程之内被一枪毙命的。
末了,白九棠厌恶的摘下了手套,将之狠狠丢在垃圾篮中,却制止了永仁摘除手套的动作,退后一步示意这倒霉的人上前,自己则退到两米开外的地方,掏出烟夹抽起烟来。
“火在哪儿”有烟无火的男人大大没良心,冲着那可怜人的背影嚎道。
“我怎么给您递火啊?”永仁凄厉历的扭头问道。
“啧我问你揣在那个兜”白某人不耐的走上前来,抬手就想往人家裤兜里摸,“你动动嘴不就行了么那个兜?”
这动作其实没什么,大家相处了多年,深知彼此没有“背背山”的爱好,不过这双手才捣腾了尸体,想着总是有些别扭,于是永仁下意识闪了一下,愁眉苦脸说道:“……您那手”
“我这手怎么啦刚才戴着手套的,你怕什么呀”白九棠轮了轮眼,“我不也掏自己的兜摸烟夹了么罗嗦哪个兜?”
永仁兴许一辈子也没这么悲情过,他很想告诉大哥“自己恶心自己跟别人恶心自己是有差别的”可是到了最后只得哼唧两声作罢,“……呃……左边裤兜……”
白九棠哪管他是什么心情,只管点着纸烟退开了身姿,悠哉游哉的吞吐起了云雾,稍事休整,开口说道:“这两具尸体皆属头部中枪,且一枪毙命,这手法相当专业,像是吃这碗饭的你拨开它的发顶看看,那头盖骨碎得厉害么?”
永仁在其操纵下,动手拨弄着尸体的发顶,苦不堪言的瘪嘴道:“大哥,头盖骨几乎被掀飞了。”
“什么‘大哥头盖骨几乎被掀飞了’?”白九棠不爽的扭了扭眉,“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说罢,自顾自歪起头来低语道:“这么大威力?大口径手枪?”
永仁正在重新组织语言改口复述,突兀见得那叼着纸烟的男人挤上前来,凑近尸体面孔,盯着那创面瞧。
“怎么了大哥?”这位兄弟亦凑拢了过来。
十秒、十五秒、三十五秒、四十五秒……整整一分钟无人应答。
“永仁……”突然之间,白九棠幽幽的开口唤道。
“啊”永仁被吓得猛地打直了身,“撒?”
这模样顿时得来一记白眼,末了,白九棠直起身来,淡淡的说道:“我俩看过那么多办案档案,你素日一副朗朗上口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念得顺口,还是学得上心,今朝你说说看,这创面像是使的什么家伙?”
永仁心知当家的心里有数,也不敢随便敷衍,赶紧凑近尸体仔细观察,尔后呐呐道:“这……入弹创面不及一厘米,出弹创面却有碗大的疤,况且头盖骨都快掀飞了,怕是毛瑟枪才有这么大威力吧”
白九棠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满意,拨开他来说道:“废话哪个入弹口不是花生米粒大小?哪个出弹口不是碗大的疤毛瑟枪跳动这么大,动不动就爆头的人怎么会随身带着它?”
永仁本也不大爱好枪械,只是因为识字最多,所以被迫担负白门秘书,替当家的读书念信,充当他的眼睛,能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错了。
不过,但闻自己得了个零分,他总是有些不服气,拼命回忆一番,出言辩驳道:“毛瑟枪是跳动大,但可以横着使啊……”
白某人慢条斯理的斜了他一眼,那表情显得更阴沉了,“横着使只能改变后坐力的方向,不是解决了后坐力的问题,除非对方有两个季十一这么彪悍,否则就不可能惯用毛瑟又精于爆头你他…妈读了这么多资料,学到了些什么呀?”
永仁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有些郁闷的压低了眉,“读的时候记得,读过了便忘记了……对方到底使的什么家伙啊?”
白九棠已将心思重生落在了那两具尸体身上,良久才一字一句说道:“我想,应该是勃朗宁吧……”
……
中午一点。
白九棠和永仁从敛房出来,在办公室穿戴好了衣物,一边翘着二郎腿抽烟,一边等黄门大亨回来。
一点一刻,法大衙门的庄家回来了。
黄金荣走进办公室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九棠,听说你和门下的小子往敛房去了一趟?”
白九棠立即起身迎上前去,接过了老丈人摘下的礼帽,恭敬的说:“是呀,爹我们刚上来不久。”
黄金荣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边脱着大衣,一边瞥了瞥永仁,继续说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白九棠接过他的大衣,敛目说。
“说来听听。”黄大亨倒是挺心疼女婿的,将他怀里的衣帽又拿了回来,转手递给了永仁,示意他挂上墙角的衣帽架。
“这两个人我都认得。”白九棠手上一空,敛目又敛手,依旧答得直白干脆。
黄金荣怔了一怔,微微探头低语道:“你门下这小子呢?”
白九棠抬眼看了看丈人爹,落下眼帘低声应道:“爹,这是自己人,不必忌讳。”
黄金荣再度怔了怔,扬起了笑,“哈哈,说得是。那好,咱们关起门来谈谈。”说罢,便回头拉开了房门,招呼人看茶,末了合上房门,正要回头走来,白九棠便开了口。
“爹,关于这事我只有一个看法您身边需要加强警戒这事绝不能疏忽大意,如果有必要,我会搬进黄公馆亲自负责您的安全。”
黄大亨凝望着他,逐而浮起了欣慰的神色,上前来拍了拍那肩头,说:“九棠,人说女婿是半子,爹如今算是体会到了。以前那些事情,你别记挂在心上,爹今朝给你保证,二十年之内,法租界不会变天,你若肯回来发展,督察长这位置就是你的。”
白九棠不置可否的牵了牵嘴角,不想黄金荣却话锋一转,沉下了脸来,“但爹也要提醒你一句,别人的闲事你千万别插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记得了么?”
番外 『第218话』头号嫌疑犯
『第218话』头号嫌疑犯
黄金荣的这句话既可理解成叮嘱、也可以理解成警告,关键在于白九棠怎么去领会。
如果站在黄门女婿的角度,这番话自然是叮嘱,如果站在一个独立门户的角度,这番话必然是警告。
黄金荣满心以为女婿会将此当做叮嘱,且耳提面命记在心上,可是,作为一个背负着“忠、孝、仁、义”的男人来说,很难单单顾及某一种关系,白九棠只能以默然来平渡,无法做到事事听命于老丈人。
……
入夜,白宅。
白九棠回家即把自己关进了阁楼,三个钟头过去了依旧不见动静,苏三万万想不到黄老爷子的忧虑症有这么厉害,居然把前去劝慰的人也给染上了几许。
九点,阁楼内传来了闷声闷响的吆喝,“苏三……苏三……苏三……”
走廊上徘徊着白苏氏和几位兄弟,这呼喊声一起,立即响起了振奋的回应:“……来了来了”
阁楼是白九棠的私人领地,这里收藏着各式各样的枪支,还存放着大批买来的刑侦资料,旁人无权随便进出这里。
其间安置着两张舒适的单人沙发,沙发间搁着一张小巧的藤编茶几,白九棠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茶几上是一大摞油印的资料。
苏三走进阁楼时,正好见得他拿着一张资料仔细瞧,那一刻她不免心下一沉,怀疑夫君中什么邪了
——明明有“秘书”代劳,为何要亲自来做这件能力不能及的事情?
“九棠……”这轻声的呼唤夹着浓浓的担心。
“过来”白九棠没功夫抬眼,毛毛躁躁的张嘴喊道。
白苏氏怔了一怔,蹭开步子,来到近旁,弯下腰来,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跟黄老爷子的事有关……”
“我听说你认得很多字?”白九棠视听闭塞的打断了她,终肯侧起脸来,朝她捎了一眼。
“嗯……”苏三不安的眨了眨眼,“怎么?”
那厢“哗”地的递上手中的资料,末了重重的靠向沙发,亦重重抹了把脸,“没事给我念”
苏三接过那张纸来,直起身子颔首端详,神色懵懂的说道:“这上面有法文,还有插图,这……是什么?”
“念中文部分”白九棠拧紧眉头闭上了眼,根本没打算做任何解释。
苏三再度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心中的不安被那几幅枪械拆分图逼上了新高,继而嗫嗫的念了起来。
白九棠屏气凝神的聆听,浓黑的眉毛越皱越紧,听完后长时间沉默,最后抬起眼帘望向苏三说,“我既然弃永仁不用,你应该知道这事不是一般的隐晦。”
苏三多年未见过丈夫这个样子,当下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用力点了点头。
白九棠偏头凝视妻,那眼神盛满了机敏,亦盛满了焦虑,“如果不是因为我不识字,我断然不会让任何人接触这件事是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
这把声音带着一股神经质的偏执,苏三的心中隐隐擂起了小鼓,临了急忙坐到一旁,倾着身子问道:“这些刀刀枪枪的事情你不愿意跟我说则罢,怎么会忌讳成这个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九棠单手支着扶手,张开虎口捏了捏太阳穴,稍事才阴沉的说道:“还记得你刚才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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