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外滩风云_






    “什么?”杨啸天愕然之极。这通对白,接不上头啊?!

    “罢了!”杜月笙扬眼瞅了瞅厅内的情形,不便多说,轻轻拍了拍杨啸天的肩:“咱们兄弟几人,属你我最投性情!我知道你会的!”

    语落领着一行人,在杨啸天懵懂的注视下,大步流星离去。

    ******

    白氏的两辆美产车将杜月笙的座驾夹在中间,平稳的停在大路旁。

    师徒二人弃车步行,漫步在茂密的法国梧桐下。那悠闲的景致与凝重的氛围,就像长江和黄河的交汇处,永远都留着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混淆不了明眼人的视听。

    杜月笙凝思了片刻,怔怔的问道:“九棠,你知不知道我再次向你发难,出于何意?”

    “知道——”白九棠的情绪尚在愤恨中跌宕,紧锁眉头低语道:“亏要吃在明处,师傅发难是在给我陈述的机会。”

    “说得好!”杜月笙一掌拍在他的肩上:“现在话都说亮了,你想做什么事,都在情在理,有源可循、有据可依!可别妇人之仁,当断不断!”

    “师傅?”白九棠愕然的扫视着老头子那和悦的神情,不敢相信这番言论出自他之口:“我本以为您会劝我!”

    “劝你?”杜月笙失笑,仰头眯起了眼来:“男人从青葱走向成熟,总是先征服女人,再征服天下人。你似乎和别人的步伐不一致!”

    “我征服不了必然只能将之毁灭!”负气的撂下话来,白九棠咬紧了牙关,青筋直冒。

    “毁灭也是一种征服!”杜月笙突兀凛冽起来,出人意料的说道:“你的账目有没有问题我自然清楚!抵账在前,结清在后,未曾占过帮会的便宜!这件事如何变了味儿,传到老爷子耳朵里的,你有数吗?再则你扪心自问,为了控制她的烟量,将其稀里糊涂的限定在潇湘馆,如此大费周折,值得吗?”

    “大概··有数吧··”挫败的嚅嗫出口,白九棠拧紧了眉心:“兴许不值得···”

    “大概??兴许??”杜月笙愠怒的扭头瞪视,冷冷说道:“我们与女人之间,不存在江湖道义,也不存在兄弟情义,唯有一个情字作为纽带,一旦失去了这条纽带,她们就是最不可控的危险因子,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你到底明不明白?!”

    哑然了片刻之后,白九棠仰面而叹:“明——白!”在那茂密的枝叶缝隙中找寻着光与影的重叠,一字一句说道:“毁灭也是一种征服。”

    杜月笙闻言稍事沉吟,顿步说道:“明白就好!你的私事我本从不过问,可如此看来,丢不得手!!报恩和爱是两回事,你这九年来也算仁至义尽了!”

    言及于此,大亨满面阴沉,厉声道:“怪不得藏着掖着不让我见,竟是个好作怪的女人!这是大忌!闹不好得死在她手里!当断即断、当诛则诛!天塌下来师傅给你顶着!完事之后回杜公馆来,我会给你准备行装,看情形她与黄门渊源甚深,势必得送你去香港待一阵子。”

    白九棠的心房急剧下沉,藏起了一脸的纠结,怔了半饷,咬紧牙关应道:“是!”

    他本有太多的疑点需要苏三来解答,也有太多的愤慨需要发泄。他甚至想过要用一个最简单的方式来祭奠今日遭受的侮辱,可是“想”和“决定”是两回事。然而老头子已经帮他下了决定。

    三辆车徐徐开动,一前一后两辆转向了三不管地带,英法租界的交界洋泾浜。中间那辆牌照为“七七七七”的雪佛兰掉头奔向了杜公馆。

    车子朝着陌生的地段飞驰,沉默了良久的苏三,终于被那巨大的气压胁迫出声:“九爷···这是去哪儿?”

    “洋泾浜。”白九棠平视着前方,面无表情,不肯多言。

    “我··我有话想跟你——”

    “有话下车再说!”

    这把冷血的声音如此陌生,苏三抬起眼帘掠过那菱角分明的侧面,被来势凶猛的不安没过了鼻息,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他眼底的废墟,在她心间坍塌,他蓄含的杀机,已将她千刀万剐。她曾为他开了一扇专属的门,撤销了所有禁令,放他长驱直入。可是他却打定了主意,要把她从这个世界上,驱逐出境!

    ******

    所谓洋径滨,其实只是一道小河沟,划分法租界和英租界的接界处。滨南是英国地界,滨北是法国地界。

    由于这里是界河,故有很多罪犯盘踞在此,借英法租界和华界的边缘地带,逃避抓捕。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也令这里俨然成了各大帮派争夺的“刑场”。

    与法租界同仿,英租界亦有八位极道翘楚紧抱成团,组成了“英属大八股党”。张啸林的挚友季云卿便是其中之一。

    白季二人为争夺这块地域,火拼了多次,均以张啸林站出来打圆场告终。

    白九棠是出名的“出门不认人”,能入法眼的人甚少。即便有张师叔的情面在,无法要一个最终的定论,但已将此地视为己有,来去从容,誓不放手。但凡踩线,少不了械斗清场。

    此事张啸林在杜月笙面前抱怨过多次,每每被笑盈盈的一句“多包涵”敷衍而过,殊不知杜月笙正是背后的支持者。

    以杜氏观念所见,懂得划地为界是一个小流氓跃升为大亨的标志性转变。从争夺刑场开始演练,慢慢就能扩大到争夺洋场。于本命师来讲,门徒这般出息,何乐不为?

    两辆车七拐八拐行驶了一阵,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白惨惨的石桥下是一片荒芜的沙地,几块粗大的怪石放肆的瘫倒在地,被江水一浪浪舔舐,发出了浑厚的拍击声。

    “大哥···”永仁怔怔的回头,悲戚的咬紧了牙关。

    “做什么?开门呐!!”白九棠嗔怒的喝道,躲开了永仁那抹令人崩溃的视线。

    后一辆车的三人都已下车站定,纷纷深埋脸庞,望着那寄居蟹背着偷来的房子横行在沙滩上。

    迎着永仁拉开的车门,松软的细沙承接起了两条灌铅的腿,白九棠举步难行,帽檐的阴影带来一片死灰。

    “下来!”

    闻声扬起了睫毛,苏三的视线范围内只见到半截长衫,无刀削的脸颊,亦无温厚的掌心。

    忽然软弱无力,忽然想要放声哭泣。

    她能冲破了屏障,做回“自己”,不单是因为“前苏三”妄自尊大,轻易脱下了那身洋装,更是白九棠给了她太多念想,凝聚起了太多的意志力。

    睫毛的阴影下,亦是一片死灰。连带将那朱红的唇,晕染成了灰白。

    苏三款款走下车来,抬手拢了拢被风吹毛的秀发,天穹那一只鹰,盘旋不走,在她凄冷的仰视中,兜来兜去的滑翔,似乎在等着俯冲而下,用钩嘴超度亡灵。

    “宁安!绳子!”白九棠的眉心坠着千斤石磨,背对着苏三厉声喊道。他心里有本明账,亦有一本糊涂账!

    袁克文登报出让诸多钟爱的古董字画,以期蓄积资金,必然藏着一番大动作。在这个时候与苏三双双受邀赴黄公馆,已然令人心灰意冷。

    本以为祖爷经不起洋钿的轰炸,充其量让他和袁克文公平竞争,岂料比预想中的不堪胜于十倍不止。

    若不是老头子驾临,将之架上后台,一脚踢出了“出将门”,师徒穿起方步同唱大戏,今日铁定会吃大亏!

    然而他亦是迷惑之极,苏三若真的计划了大半年之久,为何放弃垂手可得的硕果,执意来送死?

    “大哥?”宁安上前一步,张惶失措的瞪大了眼睛。

    漫长的沉默,听江涛拍岸。

    “把她——给我绑了!”死寂之后,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甚至击倒了白九棠自己。但莽夫只此水平:先拿下、后问话,必然有威慑力,亦或可得实情。

    然而这声命令落在苏三耳里,已不尽然了。不管其中含着多少纠结,终是一刀切断了所有情义。她的面颊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她是回来救他的天使,他却是宣判她死刑的恶魔。她不惜编造谎言,救他于水火。他却连审问的兴趣都没有,急于将之诛灭。

    众人惊愕的求情声,湍急的冲击着白九棠的视听,却涌不进苏三那已闭塞的心房。

    她曾在昆曲公所,混混沌沌的消散,也曾在同孚里幽幽然然“回魂”,她曾目睹袁苏二人从一处宅邸欣然退出,也曾瞥见那烫金泥的门头——“黄公馆”。

    她对内情一知半解,“等局票”三个字却如此清晰,她怀揣着无边无际的担忧,在那个任性妄为的前世退下华服时,顷刻间冲破了屏障,不顾一切的回来了,却得来了“青帮的制裁”

    她烧得毁那身惹事的服饰,却烘不干潮湿的脸庞。

【卷四】 『第36话』 绑了沉湖

    '求亲们支持,收藏吖!推荐吖!。。。。。。。。。。。。。。。。。。匮乏吖!泪奔吖!!'

    “都他妈闭嘴!!”随着这一声冲天怒吼,砰砰砰三声枪响骤起。

    众人皆陷入了沉寂,唯有苏三咔咔作响的上下颚,令人抓狂的缭绕在所有男人们的耳畔。

    她选择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背的这口黑锅,是前世的馈赠。泪是苦的,心是冷的,视界是灰色的。

    白九棠转过了头颅,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竟然没有尖叫??”

    事已至此,何足惧矣。已死过一次的人,何须胆怯。

    青葱岁月的伤痕,顷刻间统统绽裂,蜕落的结界,疯狂在体内滋生,她已“全身而退”无须摇尾乞怜求一个苟且偷生。

    “求你留个全尸给我,我不想身上起窟窿”语落,两行清泪滑落。随着颤抖的下颚,战战兢兢滚向沙地。

    “你!!”白九棠被一口激气冲得两眼昏花,蓄满了雾气。

    独有她,对账目一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谁“爆料”害他的,几乎已没有争议。

    即便她撒了弥天大谎,用“孩子”一说来解围,但终究犯错在先,悔悟在后!!她凛然的选择了留下,却宁求死,不求饶!!

    她甚而不肯解释一下,为什么昨日才直言不讳说“爱了”,转眼间就他钉在了鹄心,用万千羞辱之箭,将他凌迟虐杀。

    白九棠失控的走向汽车,从后备箱中拽出了硕大的一卷绳子,杀气腾腾的冲苏三走来,一圈一圈往她身套。

    “如你所愿——”打上最后一个死结,两张噗噗掉泪的面颊,编织出了一首可笑可泣的哀歌,哽咽撑痛了咽喉:“我——送你走水路!”

    江风颤颤,秃鹰尖啸。

    苏三被五花大绑抱上了桥。横在白九棠的两臂之中,窥视后方,宁安托着此前瘫倒在地的那块大石,蹒跚尾随。她哀伤的闭上了眼睛:这是刑场,“刑具”齐全!

    风卷细沙,犹带血腥的膻味。

    一步步走向小桥中央,白九棠开始被无止境的悔意困扰。桥下的江水如此安静,就像在等待情侣泛舟的爱河,丝毫没有生死一线的阴寒。

    在桥中央放下了苏三,他掠着那抹睫毛下的阴影,如泣如诉:“捎信救我一命的,是你;求我赎你出来的,也是你;跟袁克文通奸害我的,还是你!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九年来我信守承诺,关照你、保护你,等着赎你出来做我的太太!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关照我?保护我?”苏三抬起了眼帘,念想着奇遇中得知的“报恩说”,不由得冉起了一丝异样的情怀,可转即便被那层层束缚的绳索,勒得阻断了遐思。

    但见苏三只莫名其妙重复了两个词便别过了头去,一副不屑一顾,急于解脱的模样,白九棠狰狞的喝道:“回答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回答!”

    在那震耳欲聋的喝斥中,苏三缓缓转回了脸庞,感到潜伏在体内的那些叛逆和桀骜,统统都涌出了心巢。

    “你明知‘孩子’一说是用来救你的,可你置若罔闻;你亲眼所见我选择了你,可你不为所动;你能从容带我离开因由何在!?可你只字不提!!你甚而你答应过饶我不死,却已将我绑上了绳索!!”

    她凛冽的目光,凄怨的腔调,就像敲在伤口上的铁锤,字字诛心,句句泣血:“——我恨你,白九棠!永远!”

    “你给我闭嘴!!”青筋迸裂的呼嚎,如怒江涨潮:“你做的一切都是亡羊补牢,对一个背叛者,我还需要恪守那可笑的承诺吗!!”

    掠过他盛怒的脸庞,苏三怔怔的说:“药丸和鸦片令人视薄命如尘烟!生命对我来说是一件奢侈品,不一定是必须品!既然你的字典里没有‘原谅’,那就送我上路吧。”

    “——他——妈——的”白九棠闻言咬紧了牙关,全身的血液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