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外滩风云_
小东门龙蛇混杂,是小流氓的天堂。上海滩的低等妓院充斥在小东门的弄堂,被俗称为“烟花巷”。这里还有另一个主要产业,就是大大小小的烟馆。
潇湘馆规模不大,上下共两层楼。进门是柜台,往后是厅堂,厅堂上方空旷无顶,可见二楼的走廊。
楼下大堂的正中央罗列着一张张烟床,是招呼平民和力夫的。四面倚墙建着重叠而上的床位,就像火车上的上中下铺一样,有布帘,单位容纳一人,是接待那些出远门的生意人和穿短衫的小流氓的。
楼上的都是上房。不过规格也不一样,有上等木料的罗汉床、普通烟床、以及四人间和单间之分。
苏三好奇的四处打量,就像观光客一样。临了,忍不住有些咋舌,想不到旧社会乱成这个样子,抽大烟跟二十一世纪上KTV一样平常。
白九棠从来都会要四人间,外间招呼兄弟喝茶,里间用来陪苏三。潇湘馆没有女堂倌,不用担心撞见荣老爷子,基本上一周两次,他固定带苏三来这儿。
【卷一】 『第6话』 旧事
想不到降临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时常来袭的倦怠感和游走在骨子里的酥痒就是所谓的“犯烟瘾”,苏三侧卧在罗汉榻上隐隐感到不寒而栗。
鸦片是白面的前身,与药丸不能相提并论,沾上烟瘾的人无疑背上了一道阎王的催命符。白九棠所持的这种态度,令她既迷茫又焦虑。即便是宠溺也应该有个限度,这样的纵容委实太离谱!
白九棠心无旁骛的用烟灯烤着生鸦片,丝毫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时不时用烟签拨弄着半熟的鸦片,良久之后将柔软的熟鸦片小心填进烟锅中。
苏三被他娴熟而连贯的动作所吸引。暂且放下了忧患好奇的将他打量。他目无表情从容得好似资深酒保在兑鸡尾酒。说实在的,抛开其他不谈还真有点——养眼。
冒出这么个要命的词儿来,她猛然眨了眨眼睛,迫使自己清醒了过来。虽然成功的拥有了块状思维是好事,不过此时也显得太“客观”了一点。
“你知道我抽大烟?”她忍不住开了口。
“当然!”白九棠手拿烟签拨弄着熟鸦片。
“你允许我抽大烟?”看来他当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苏三秀眉高挑的换了个问法,逼近了问题核心。
白九棠终于腾出空来抬眼看了看她,继而将注意力又收回到烟枪上,淡淡的回答:“当然,你脑子锈掉了?是我教你抽的!”
“什么!?”等来的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苏三猛然从罗汉榻上弹起了身来,一双眼睛睁得滚圆:“是你教我抽的?”
“做什么?你毛病啊?”白九棠愕然的放下烟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直愣愣的纠缠。姓白的过于强势,令人不敢跟他较劲。
“你怎么能教我抽大烟?!这是白面儿,要死人的!!”退下阵来的苏三调开了视线,掩饰不住言辞中的埋怨。
“没那么严重!”白九棠也收起了注视,轻描淡写的说到:“躺着,就好了。有我在,你死不了。”
本想极力反对,却又压抑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她仿若受到了蛊惑一般,怔怔的躺下了身去。
“这些事怎么可能忘得了。”过了一会儿,白九棠放下烟枪主动牵起了话头:“你别是无聊得厉害,想逗我跟你闲扯几句吧?!”
“啊?哦——九爷真厉害······连这个也猜得到。”苏三微微一愣之后,赶紧随声附和。
“那还用说,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白九棠挑起眉梢得意的一笑,偏头想了想后,说道:“也好,偶尔跟你话话当年,免得你把我的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能啊!忘什么都不能忘了九爷的好!”眼见有戏,苏三加大力度卖乖。
“好!那就说说——”白九棠被哄得喜滋滋的,悠然打开了话匣子。
“两年前,院娘趁着我去杭州待了小半年,四处散布谣言说你爹在四川发了财,要赎你出去过好日子,背地里却把你卖给了一个阔绰的乡绅。若不是我得到消息连夜赶了回来,你现在就成别人的姨太太了。院娘一见穿帮了,吓得魂飞魄散,叫来巡捕房保命,这一叫连带把祖爷也惊动了。想不到他对这件事出奇的上心,做为中间人让院娘立字为证,保证不再私下贩卖你,这场风波也就此平息了。”
这凄惨的故事,听得苏三失神,转眼打了个激灵回过魂来,却发现他只字未提关于抽大烟的事,便吞吞吐吐的追问道:“那···那···那我····”
“那什么呀!都跟你说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只是去那大宅子里走了一遭而已!再说,我都已经试过了,是我的就是我的,又假不了!你还怕我有想法?!”
听明白他的意思,苏三的脑门上挂起了黑线:“我···我不是说的那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白九棠一愣,递上烟枪顺势倒在罗汉榻上伸了个懒腰。她接过手来,怯怯的问:“我是说怎么就抽上大烟了?”
那边厢侧目瞪了她一眼,顿时没了好气:“你当真是无聊到顶了!追忆往事得有个度!闲聊不能换个话题啊?!”
听罢此言苏三神色不悦的将烟枪丢在烟桌上不说话了。白九棠怒目相视却无奈无人迎战,莞尔被无声的反抗逼得投了降:“好了好了,接着说便是!!”
话音还未落,苏三便振奋起来,娇滴滴在颊边挂上了两只酒窝。
白九棠两手枕头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接着说道:“那个老邦瓜(上海话:老男人),把你弄到手了之后并没急着跟你睡觉,而是先给你缠脚。对一个特别怕痛的人来说,那简直是要命呐!这事也值得你回顾?”
“虽然事情本身让人痛苦,可是有你在身边照顾我啊!当然值得回顾了!”苏三抿嘴一笑,慌撒得脸不红心不跳。
“你从前最不爱提这段往事了,真是怪了!”白九棠被恭维得是很高兴,伸长了手臂捏了捏她的脸:“十指连心的痛楚你都忘啦?想当初你夜夜哭闹,整日嚷着要跳黄浦江一了百了,如今回忆起来倒是从容了?我就是担心你抗不过去才教你抽大烟的!”
此时苏三却上眉头神色黯然了起来。原来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不堪和无奈,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竟然要面临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旧社会果然很万恶啊!
“你伤及了筋骨,情形不容乐观,我曾想过万一你不能痊愈就干脆再把脚缠上,以后娶回家做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好!”白九棠摸出香烟,望着天花板所有所思的说。
以为自己听错了,苏三诧异的斜眼看了看他。那边厢满脸写着“救世主”三个字,表情拽得不得了:“看着我干什么?感动啊?”
兴许是旧社会的男人从不会把伎女定位成“太太”。白九棠此时以情圣自居、上帝自诩,不拽才怪。
苏三的一个头两个大,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嗯。”
白九棠有些失望,讪然的顿了顿,转即又神气起来:“抽点小烟没大碍!你的量我一直控制得很好,不用瞎担心!再说了,就这点小嗜好,我还养得起!以后在家里抽抽大烟,打打小牌,再给我养几个孩子,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你说多好!”
“你没想过让我戒了吗?”
他描绘的这幅“蓝图”引来苏三一阵哆嗦。临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惊觉于被手中那一柄烟枪勾引得不能自已,这个问题变得有些可笑和滑稽。
“戒了?怎么戒?你抽了两年了,一个礼拜两次,不许多但也少不了,再加上荣老爷子让你出堂差作陪的那几次,你自己算算,是轻易戒得掉的吗?真要戒,也不是不行,除非——”
白九棠发现她呵欠连连,便将烟灯递了过来烘烤着烟锅。苏三自然而然凑上烟嘴抽了一口:“除非什么?”
还未听到回音,那口烟渗进了她的脾肺,一时间鼻腔里弥漫起了甜腻的芬芳,房内香气四溢,果真如传说般让人飘飘欲仙。
她的身体里本就存在着极大的依赖性,此时此刻连一秒都没有挣扎,立即沦陷了。
“除非将来把你赎回家,否则荣老爷子一召,你还不得跟着他抽!”白九棠的声音似乎有回声一般,令她感到空灵飘渺。
“荣老爷子是谁?姆妈这几天经常提起他,好像是个挺横的人?”迷迷糊糊的应答着,她的神志有些恍惚。
“什么横不横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声如洪钟的埋怨撞得她鼓膜生痛。
她紧闭着双眸翩然一笑:“罢···了,姆妈说得不错,风月场上没真情,你还不是一样把我推给别人。”
那边厢哑口无言,漫长的沉默袭来。
心知苏三堕入了五彩幻境,已经不太清醒。但白九棠纠结了一番还是凝重的开了口:“谁说风月场上没真情?谁说我要把你推给别人?院娘胡说便罢,你跟着胡扯做什么?!祖爷不过是请你去作作陪,唱唱评弹,从来没言及过其他,你从前不是还安慰过我吗,说他就像一个长辈一样!如今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气我,要说心急我比你更甚!等将来时限到了,我保证一分钟都不耽误,立刻接你离开长三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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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7话』 九爷
白九棠,原名白云生,年二十五,生于苏州川沙。幼年父母相继去世,靠好心的街坊接济吃百家饭长大。九岁便独自到上海滩捞生计,由于年幼体弱吃尽了苦头。
在码头上搬货,他力气不够大,三番两次被赶走。去茶馆里跑堂,他个子又不够高,连斟茶都不够格。吃不饱肚子又没个地方落脚,那两年他落魄得跟老鼠一样卑贱。为了生计,便渐渐开始走起了偏道。
先是偷盗后是欺诈,只是他使那些小伎俩,最多能混个温饱而已,日子依旧过得捉襟见肘。混迹了几年之后他在十六铺结识了一帮流氓,终日在码头上坑蒙拐骗混沌度日。
十三岁那一年,一帮兄弟跟着所谓的老大做了一票大的,劫了一批鸦片。不料,竟是有眼不识泰山,踩了大帮派的线,惹出了杀身之祸。
奸猾的老大听闻风声带着十公斤的货,溜得没了踪影。白九棠等人尚被蒙在鼓里,一如既往在赌档里聚赌。遭到围堵之后无一幸免全被打折了腿脚,还有几个当场咽了气。
白九棠年纪虽小,行事却阴狠果敢,拼起命来不计后果。追溯缘由大概是因为残酷的生活历练,教会了他在上海滩生存的原则——心狠才有命活,手狠才有饭吃。
可是那一刻,他想反抗,刀却不敌枪。他想拼命,却已趴在了人家的脚下,动惮不得。
兄弟们一个个被被丢进了黄浦江,那扑通扑通的声音伴着哀嚎将他逼向了疯狂。他声嘶力竭的高吼,央求对方给他一个月的时间把货追回来。
这一喊,不但为他和剩下的十多个兄弟赢得了一个月活命的时间,也为他赢得了人生第一位贵人的赏识。
痛下诛杀令的阎王,将手一抬终止了杀戮。那些让人胆寒的“扑通”声终于停歇了。
这个给了他一线生机的人,蹲下身来对他说了一句话,那一句话,他一辈子都记得。
“只要你敢开枪,在上海滩就不愁饭吃!只要你不怕死,你就是活阎王!”
这个大帮派就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帮会——青帮。他的贵人是青帮悟字辈的大人物杜月笙。
九天以后,白九棠出人意料的完成了任务,他的腿伤还没好,几乎是瘸的,居然就追回了丢失的货物,并朝那个无良的老大连开六枪,把尸体丢进了黄浦江。
按理说一个月的时限还长,不急在那一时。这么做要冒很大的风险。问及于此,白九棠的回答很简单。无非就是两点:一是那把左轮手枪给了他绝对大的信心;二是耽误时间越多节外生枝的可能性就越大。仅此而已。
他说得简洁平常,得连多余的助词都没有。杜月笙笑而不语,把左轮手枪作为师徒礼送给了他。准备开香堂收他为徒。
三个月后,白九棠怀揣拜帖,由三帮九代开设寄名香堂,杜月笙作为他的本命师,为他洗礼做了入帮的香堂仪式。并以他九天完成任务的事例,给他改名为——白九。
青帮的本命师俗称“老头子”,帮中的机密通常由“老头子”亲传给弟子,不留笔墨,代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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