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妻洋洋
桂三姨转过头来,见是临清,笑着说:“临清,你来了啊?姑爷身子怎么样了?”她站起来的时候,那月白的睡袍的褶皱一下子展平了,仿佛有万千的光华在闪动。那姿态,桂姨娘果然是不能和她相提并论的。
临清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笑着说:“他的身子还是要时刻调理着。大夫说是伤了肺,注意不要着凉就好了。”
桂三姨点头,然后又说道:“临清来坐下吧。大舅母和你说了什么?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临清款款地坐了下来,问道:“我就是记不太清母亲的样子了。想听三姨讲讲我的母亲的事情。听穆嬷嬷说,三姨和母亲长地有七八分像。”
桂三姨的目光若有所思,似乎陷入了回忆里面。隔了良久,她才说道:“你的母亲,是一个很贤惠很温柔的女子。不瞒你说,每次我看到她,都是嫉妒加羡慕的。一个女子,能够让所有的人都喜爱,那是多么的难得。”
临清听着她的话,似乎就是在说一个仙子一样。她不知道到底自己这个身体原来的母亲是什么样子。可是看到今天自己父亲的表现,她突然有了一丝的顿悟。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不过如此,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可是,父亲在后来去求娶桂家别的女儿,怕是也想找一些在前妻身上的影子吧。可是,临清苦笑一下,又有谁愿意当别人的影子呢?
“可是,红颜薄命,大姐却那么早就离开了。”桂三姨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临清拿出了手绢,递给了桂三姨,轻声安慰道:“三姨别伤心了,母亲在天上看到,也不会想我们再难过的。”
桂三姨轻轻地点了头,用手绢子轻轻沾去了眼角的眼泪,说道:“姑爷对你还好吧。”
临清低下了头,轻轻应了声恩。桂三姨见了她的形状,心里总算也放下了些,说道:“若是大姐在天有灵,看到你都这么大了,还嫁了人,有了个好的归宿,定然也会含笑九泉的。”
“三姨,你可好?”临清哽咽了半天,终究只得了这一句。
桂三姨本来有些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表情瞬间就有些凝滞了。
临清见了她的样子,知道她的心里很不舒服,也静静地陪着她沉默。
桂三姨的嘴角突然抿起了一抹有些苦涩的笑,说道:“有什么好不好呢?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有时候,未必不是福啊。我现在也不求那么多了。能够在家侍奉父母,想想,也是蛮好的。”
临清听出了她的语气里的无奈,伸手去握住了桂三姨的手,朝着她点了点头,一句话没有说。
桂三姨脸上的表情有些怔忪,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被临清握着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当晚,临清回去的时候,傅三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书,灯光将他的影子照在帐子上面,有一种淡淡的温馨。他听到了临清的响动,转头来看,笑道:“回来了?”
临清已经梳洗过了,走到了床边,坐下,一边脱鞋子一边说:“恩。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见你这里有几本游记,就拿过来看了。怎么样了?没有什么事吧?”傅三问道。
临清用手将鬓边的发拨到了耳后,目光盯着被那灯光映地红彤彤的帐子,若有所思地说:“女子是不是一定要嫁人呢?如果不嫁,又会怎么样?”
傅三的手将她揽在了怀里,轻声道:“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些事?周围的女子,有几个不嫁人的。而且,儿女的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做主吗?哪家的父母不希望儿女嫁出去的。”
“可是……若是不嫁,会遭人诟病的吧。若是名节受损,没有人上门提亲,怕也只能孤独终生吧。”临清的头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的频率,声音里充满了悲哀。
傅三突然一下子握住了她的肩。临清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有些诧异地问道:“仲暄你怎么了?”
傅三的表情很严肃,嘴角抿地很紧,然后才说道:“临清,若是因为上次的事你的声名有碍,而我又没有来的话,那你……”
那灯光直直地照在他的面孔上,临清甚至可以看清他翕张的鼻翼,和黝黑深邃的眸子。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手上微微用劲,似乎很在意她的答案。临清的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很敏感,他的心里,至少也是在意自己的吧。临清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说的我自己。只是有感触而已。你不必担心的,我没有这些困扰的。”
傅三猜到了大概是与桂三姨有关,临清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也就不问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怎么追着这些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问个没完没了,像个娘儿们似的。看来自己的确是闲太久了。他的手慢慢地松开她的肩膀,轻轻地环住了她,说道:“等到哪天,我的身子也好了很多。我就带你出去玩。上次你匆匆出京城,还是什么都没看着。”
临清轻声应了,靠着他的脖颈处。出去玩吗?这大概是不容易实现的吧。不过,她还是期待有那么一天吧。
帐子轻轻地滑落,罩住了两人的甜蜜。那火光微微地跳动,闪了一下,爆了一朵灯光,噼啪一声,很清脆。
第二日桂三姨就告辞了。杨小姐却没有一道走,而是住在了雅集轩,和临晓形影不离。临清见了临晓时不时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总是微微一笑,装作没有看见。因着傅三在这里,杨小姐也是不可能住到晴风院来的。
不知不觉过了几日。这日清晨傅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木材生意,给临清说了半天。临清听了他的描述,对那个水上运木材的方法起了很大的兴趣,就说要去看。她换了衣裳,和傅三往上房走去,去给母亲说一声。
刚走到了院子边上,就听里面呼天抢地的哭声。临清不解发生了何事,和傅三对视了一眼,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他们走进了院门,却看到展修趴在地上,旁边站着两个小厮,都很畏缩地低着头。还有两个像是什么官宦子弟和展修差不多年纪的人也站在旁边,却是一副有些胆怯的样子,头冠衣衫都是很不整洁的。钟姨娘扑到展修的身上号啕大哭,还不住地喊道:“修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昨日好好地去上学,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你倒是说说话啊,睁开眼睛和我说说话啊。”
临清忙问站在钟姨娘身后的芳茵道:“这是怎么回事?二少爷怎么了?太太呢?”
“回大姑奶奶,刚才一刻钟前,梧红姐姐突然来了兰院,说是二少爷回来了,让姨娘过来。然后姨娘就带着奴婢们过来了,见到二少爷就是这个样子。今儿一大早,孙少爷就有些不舒服,太太在樨香院呢。梧红姐姐说太太马上就过来了。”芳茵的双眼也噙着泪,见了临清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一五一十地说了。
临清点了点头,然后上前去,蹲在了钟姨娘的身边,轻声安慰道:“姨娘,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二弟给抬到屋子里,然后请个大夫来诊治。现在地上凉,若是再受了寒就不好了。”
钟姨娘见了临清来问自己,听她说的句句是在为了展修着想,连忙抹了眼泪点头。临清抬头对那两个小厮说:“还不把二少爷扶到屋里去。”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展修抬了进去。太太带着大夫气喘吁吁地走过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修儿又被谁打了?”
卷一 第一百零三章受伤
临清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得太太的声音,转过身子来,面色严肃地说:“母亲,我方才听到了哭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二弟倒在地上。听闻母亲在霖哥儿那里,女儿就做主让他们先把二弟抬了进去。”
太太点了头,又让王嬷嬷将大夫带了进去。太太转眼看到了那两个衣衫不整的纨绔公子哥儿,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
跟在展修身边的小厮连忙上前,回话道:“回太太的话,这两位公子是二少爷在学里的同窗。正是他们送二少爷回来的。”
太太听了那小厮的话,面上的颜色温和了许多,快步走下了台阶,走到了那两人的面前,感激地说道:“这两位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改日我必当亲自登门拜访。”
那两个人却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胀红了脸,说道:“伯母,您说的太严重了。小侄不敢不敢。我们和展修都是同窗,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临清却觉得那两人的目光有些躲闪,心里存了疑,这件事难道另有隐情吗?只是她也不好出面,就看向了傅三。
傅三见了她的目光,自然明白她心里所想,微微点了头。然后他走上前去,语气温和地道:“母亲,这两位公子是二弟的恩人,何不请他们去里面坐着喝杯茶呢?”
太太点头道:“正是,两位公子还请里面请。”说着,她也不待那两人回答,就喊道:“梧红,快准备些茶点来。”
那两位公子面上有些胆怯的样子,想推辞,无奈太太和傅三左一句右一句,他们两人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大夫在里屋诊治着展修。太太再次问了那两人到底是哪家的?那两人支吾着不肯说。太太觉得奇怪了,可是人家不说,她也不能强行逼人家说啊。
傅三却笑着问道:“既然二位公子做了好事不留名,那我们也就不再强求了。不过能否告知展修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被人殴打至此?”
那两人都沉默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看他们。太太也觉得不对劲了。见了两人如此,面上也就冷了下来。她刚要说话,大夫已经从里屋出来了。
钟姨娘红着一双眼睛跟在大夫的身后,太太连忙起身,去问大夫:“修哥儿可是有哪里受伤了?”
大夫给太太作了一个揖,然后说道:“二少爷的身上有很多瘀伤,胸口的骨头碎了两根。左脚踝也脱臼了。恐怕得静养好一阵子才行。这些日子最好是不要挪动。”
钟姨娘一听,立刻号啕大哭起来,喊道:“修儿啊。你被哪起子白眼狼弄成了这样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活啊!”
太太听了钟姨娘的话,眉头不禁皱了皱,然后问大夫道:“那断了的骨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到时候会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后果?”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具体的情况,还是得他醒过来以后才清楚。我现在担心的是,他因为昏睡着,也不好判断脑袋里可有伤什么的。要是有呕吐的现象发生,那你们要时刻注意了。”大夫拈了下胡须,郑重地说道。
钟姨娘听了,顿时就又哭了开来。太太让王嬷嬷领着大夫去了旁边的屋子开方子,傅三也跟着进去了。
那两个人在那里更没存在感了。临清悄声对着太太说了几句什么,太太就请人把那两个公子送出去了。
等到那两人走了以后,太太沉声吩咐下人道:“这几日好好伺候着二少爷。刚才大夫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如果二少爷有什么的话,马上来回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一顿板子是轻的!”
在场的下人们全都跪了下去答是。太太又转而对钟姨娘说:“钟姨娘,大夫也说了,修哥儿最近不宜挪动。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担心。梧红,你去把那边的耳房给收拾出来,钟姨娘就在暂住一段时日吧。”
这简直是意外的事。钟姨娘连忙谢了太太,脸上却没有往日的那番得意,全是灰败的神色。她谢了以后,就去里屋看展修了。
这边太太让人退了下去,看着临清道:“你方才说的是派人去学堂里问那两人是谁吗?你也觉得他们两人有问题?”
临清点了点头,说道:“回母亲的话,女儿正是这样想的。想着若是他们真的是做好事不留名,大概把人送到了就走了。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神色真的很可疑,看他们的身上的衣裳,也似受了伤。女儿想,莫不是他们也参与了,所以才不敢说。”
太太听了以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临清便告退了,进了里屋去看展修。钟姨娘坐在床头边的绣墩儿上,红着眼睛在抽泣着。临清轻声宽慰了钟姨娘几句,便离开了。
晚间的时候,老爷回来了。临清听了以后,连忙就和傅三赶往了上房。老爷正和太太说着早上的事情。
“妾身听了清丫头的话,派人去了学堂问了一阵。那里的教书先生却说是修哥儿前几日就没有去念书。还有别的几位公子也没去。妾身又派人到处去打听京城里是否有发生斗殴事件。昨日晚上,倒还真有一桩。”太太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老爷见到了太太如此,知道定有隐情,声音威严地说道:“到现在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说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逆子到底能够闹到什么样!说!”声音到最后已经是有一些嘶哑了。
太太正要说,外面赵管家却急急地走了进来,在门口轻声唤了声:“奴才给老爷太太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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