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那侍卫看了半天也懂了,往院内偷看了两眼,正见王爷盯着他,吓得再不敢动,直直立在门外。
夏桃也发现了,踌躇了半天,还是乖乖进了院门,尽可能远地立在老四下手,做透明状,只当一切丑态都未发生。
胤禛立了半晌。很奇怪自己的反应,明明最见不得不识规的奴才,明明最见不得精怪的婢女,明明心下火气直冒……却并不想惩治这个刁婢,看她可怜吧啦的小媳妇状就令他莫明有想叹气的消火感。
怀着这种莫明的情绪,胤禛进了清晖室,想眼不见为净,却直直把还立在那里作花瓶的宋瓷看在眼里,再也暗不下火气。
“谁叫你把这东西舀出来的?”
夏桃一接收到老四的怒瞪便头埋胸间,看得胤禛更是火光:“谁叫你把这东西舀来当花瓶的?谁叫你私自做主的?嗯——?”胤禛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大,惊得夏桃直眨眼睛。“爷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哑巴了?!”
夏桃以手背把拉了一下半边眼。我现在可不就是“哑巴”嘛。
胤禛也察觉出自己失语了,可胸中那团火却怎么也降不下去,“哐”一声便把几上的宋代白地黑花梅瓶扫落了一只,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苏培盛立在边上,奇怪地看了四爷一眼,便重收了目光当壁花。
那梅瓶是胤禛十分喜爱之物,正是今天为皇上庆笀四处收集附觅得的一对,只是皇阿玛特爱青花,送给皇上的自然为一组七只元代青花瓷碗,这一对梅瓶便自己收了爱藏。然此刻他的情绪失控,根本来不及哀叹他的宝贝,待到稍稍缓过劲来,也不觉自己过火了。要知道,为了平灭皇阿玛的“喜怒无常”四字,这些年他没少修身养性,然本性难移。心下计较虽还存在,遇事却不再于形表,至少是做到了人前稳妥。可不想今日是怎么了?
他抬头去看吓得不轻的夏桃,很是研究了一番。那脸像个矮冬瓜般拧巴着,眼顶小,眉十浓,颊上的毛孔张巴着,就那张小嘴还有些看头,至于嘴下那颗痣,怎么都不像是女人该长在脸上的。见她长成那样,心情稍好了些,可瞥见她那双滴溜溜不曾老实的眼珠子气便又上了来。如此反复三二,突然心情平定了下来。
看来,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够。
自叹了口气,胤禛盯着那一堆瓷片半天,暗下了一个决定。
“你会写字?”
听着他平静的声音,没反应过来的夏桃自然抬头看他,很是为他莫明其妙的一句问话讶异。
不是该把自己拉出去打板子吗?
胤禛又岂会不明白她的疑惑,没来由看她那直白的神色心里很是愉快。
“本王问你呢?”
夏桃赶忙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他起了座,一身常服微湿着很不舒服。
“以后在这香红雨你便近身侍侯本王吧。”
夏桃惊得抖了抖。天那,那她的屁股还保得住吗?
“不过——”见她又惊着看他,才道,“本王身边没有不成气的奴才。若是你犯了错去——”见她苦哈哈撇了撇嘴,“板子是不用了,”眉毛立时便挑了起来,“毕竟还要侍侯本王,但还是要严厉惩治的。”五观马上纠结。他看得高兴,道:“你用哪只手写字?”
夏桃一听,忙用左手护住右手。小学数学老师的戒尺是专找某位学生家长定制的,这位爷不会也来这一套体罚吧?
胤禛一直盯着她,点了点头,悠闲道:“那就打手心吧。苏培盛——”
“奴才在。”几乎叫人忘了此人存在的小人物总在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去寻个有份量又方便的戒尺来随身带着。”胤禛边说边往后室而去,“本王以为,以后会时刻需要的。”
不知怎的,夏桃得瑟了一下,就能把老四最后那个“的”字硬听出“滴”字的恶趣和绵延来。她招谁挠谁了?就想当个透明人混个舒服的日子坐等回家之时。可现在到好了,愣是恶俗的混到老四身边当个婢子?不会吧,她总不可能也像那些穿女一样勾搭上这位爷?
立马她猛摇了摇头。自己什么得形自己知道,只看这些日子来老四的性子,怎么可能看上她这种混日子的炫?定了定心神,暗点了点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想罢便轻拍着嘴打了个哈欠,抬头间,便见那主仆二人都立在不远回首盯着她,当即直了身背。
胤禛看了苏培盛一眼:“记下了,一次十下,打左手心。”
“喳。”
再回看夏桃:“愣在那里做甚?还不跟上来侍侯。”
夏桃见他起步走了,以手快速抹了额头的虚汗,再不敢停顿的跟了上去。
不知道,我要是被这位爷嫌弃了,能不能回小年那里去?
正文 第二十八章换主
由此,夏桃的左手便没能消停过,一日城打上那么七八次是在正常不过的了。毕业后渐渐养成的那些个坏习惯诸如:忘性大、不靠绝不立、坐没坐相、频繁变换礀态、动不动就出神……等等等等毛病没叫她少受雍亲王的戒尺。
你说那苏培盛吧,上次还以为他是个好“仁”,结果来?现在是一下也不少打,每打也不少见施力,打得她手不肿却皮下吧啮啮钻心的痒痛,于是便不停地挠。如此一天弄个十次八次的,那手心便血糊拉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雍王府的戒尺多么的有功力呢。想把那些经年累积的坏习惯戒掉又谈何容易?
除非雍亲王不在府里,夏桃可以偷得一时回自己的屋子四棱八角睡个安泰觉,不然,等着雍王爷一回“香红雨”,她就得当个跟屁虫。
说来也巧,夏桃这里正寻思着怎么可以躲过戒尺时,皇上定下五月初一塞外避暑,太子、雍亲王等七位皇子随行。
雍亲王府为此到没什么忙碌的。福晋那拉氏照旧不去,年氏便得了机会。她虽素来不爱走动,也不怕热,可难得可以离府观景,到也不想推辞。往年里遇到随皇上出巡,府里不过王爷皆近侍加侧福晋与近婢四人。今天因为福晋体恤年侧福晋身况,多准了年氏身边一名近婢的名限。
子时二刻(24:00)已过,夏桃以那只健全的手无声打着哈欠,待那股如嗑药般的睡意过去,抬首去看书案前的某人,还在目光如聚的劳作。
这人都不困得吗?
苏培盛立在王爷身近缓缓打着扇儿,遛目去看夏桃。这竹桃浑身毛病一堆,这半月来也不见改了多少,只是至少站功是稍有进步了,立在那里周身长刺的得形亦有所缓解。只是看看她那样,打个哈欠还能分层次,眼泪水儿恨不得落了下来。当下摇了摇头。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留了这么个不成气的奴婢在身边。
胤禛终于看完了近日的内府折子。偏头一看便把正飘移着上身的竹桃看进眼里。通过这半月的近前接触,他看着这婢子已没了当初那么大的火气。
“苏培盛。”
胤禛的声音不大,却直接穿入夏桃的耳骨中,滴愣一声惊醒,打直着背儿盯上他。直到把他眼里的冷淡看进去,撇撇嘴却不得不伸出左手。
叭叭十声而过,胤禛仔细瞧着她脸上丰富地痛苦,心神间的劳烦突然间便渐渐淡去,神情气爽地起了身,由着苏培盛侍侯着重新净了身,再转进内寝,见竹桃已摊好了竹席侯在床前。坐上床榻,眼光一闪,道:“明日还要启程,苏培盛你去睡吧。”
那苏培盛本想张口问些什么,可毕竟没有开口,“喳”了一声退下。
胤禛没有错过她噔一声转向苏培盛的头部运动,却也没想再打她的板子:“你过来立在床上给本王打风。”
纵使再不乐意,夏桃还是快速走过去执起了扇子。
不能扇太快,太快的频率自己坚持不住既受累更给了这老四折磨她的机会。不能扇太慢,太慢了无风这位大爷也能寻她的霉头。
夏桃虽已习惯不用她的脑子,可在老四身边呆了半月也或多或少本能地规避加保护自己。
胤禛躺下舒服接受她的侍侯半天,难得“高看”了她一眼。看来这种人不治不行,就是再蠢笨之人也是如此。
风透过纱帐吁吁散去胤禛本身的燥热,或许是太累了,没几分钟他便睡去。
夏桃观察了半天,先是缓缓在长长的脚凳子上坐下,然后头也榻在了床榻沿上,再是手里的舞动迟缓了,最终无意识地睡着。
内寝灯碗里那点星光在安宁的午夜突然间灭了。
忽儿风声一阵而过,苏培盛竖起耳朵听了听,便安稳地躺在外寝脚榻上。
劳苦了一天,终于可以睡觉了。
老四不在家,她总可以解脱了吧?
“你就到福晋跟前当差去,也省得本王数月不在你又没个规矩。”
未来大人同那年氏如何相伴生情我们自不去说,只续王府内。
于是,夏桃收拾了两套衣服便不得不随着焦进进到福晋院子里。
那拉氏如今不足三十岁,在古代却已算老妇了。体形比李氏还胖些,脸形椭圆,眼睛不大,并没有什么厉色却是一派大方。她着着大品之服送行而归,并未及换下衣服,便见焦进领了个二十初头的婢子立在下面。
“王爷说了,此婢竹桃很是散慢,并不合王府里的规矩,王爷不在府内之时就请福晋代为严加管教,”说着,焦进承上戒尺,“她本识几个字,在王爷书房里打杂,若随着福晋犯了错,每次以此戒尺责打左手心十下以为责罚。请福晋莫心善就是。”
那拉秋蓉听罢,好奇地打量竹桃,是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女子。
“你就是年侧福晋的家婢竹桃?”见竹桃点了头,只是右手时不时抓搔左手心两下,仔细一看,虽不真切,侧边却可看出红肿来。心下也知道这婢子定是没少受王爷责罚。
这些年来,王爷身边少有奴婢侍侯,王爷本身性格不喜女子虽是一大原因,然少有女子符合他行事要求也确是实。想起王爷素喜身边之人处身如无形的要求,再想想年氏身边家婢的情形,秋蓉到有些可怜之女了。
“嗯,我知道了。”
那焦进便退了下去。
“我虽知你往日里在年侧福晋身边便极是宽泛的,可跟在王爷身边毕竟不同。你既然进了雍王府自然要有雍王府的规矩,不然岂不叫他府之人笑话王爷的持家。”
原本以为到了福晋这里就可以放生了,可听福晋这口气,竟是和那位大爷相似的口气,夏桃心下一郁闷,不由便低了头。
那拉秋蓉见她这幅喜怒于形的直白样子,到有些好笑。这年氏也到真是个奇人,三个丫头竟然一个比一个古怪得很。
“好了,你也别怕,只跟着蝉音边上随事就是,做不好自然当罚。”
“慢慢来也不在这一时”这一句秋蓉却没有明说。
鸣音是福晋身边一等的大丫头,对福晋那是一等一的忠心、爱护,却往往顾不得他人。而蝉音比鸣音小几个月,前几日也过十七。平日里话不多却顾事周全。所以她二人一个顾着院内,一个多理府内,到也没生出什么嫌隙来。
福晋足不出府事却不少,每日里府内百几十号人的事全在她院里指派。
然夏桃能做的事却几乎没有。每日里也就是或立在福晋身边或随着蝉音活动,到也没再受过责打。
这一日午饭将近,夏桃蘀了蝉音到膳谨房传了饭,回来时便见屋内多了一个体态丰盈、眸染俗气的绯桃服色妇人。
“姐姐要用饭了,不知可否叫妹妹一同?天气也热了,外头日头又重,妹妹这一回去用饭又不知要出几多汗了。”那妇人声音高亮,听在夏桃耳中总觉得与四爷府的平淡很不相容,又听“她”自道“妹妹”,便觉得可能是老四的妾氏什么的。
“要用就用吧。蝉音,你去知会一声,李侧福晋在我这里用饭,多上两个菜式。顺便去问问,三阿哥下学了没有。”
夏桃再细看了那女子一眼,个子应该不高,眉目匀称,虽不是大美人却也不错,一只粉唇尤其翘润。只是不知是思虑过渡还是油脂过胜,脸有不少的白痘,想是要遮掩,便上了过多白粉,整个脸儿便看得人很是不真。
“谢姐姐了。”
府里妻妾本就人少,且一切安稳,那拉氏便很少严苛。李氏虽然这些年来越发骄盛却真没惹出过太大的纷争,那拉氏便能过且过。而胤禛虽为严苛却很少时间在府,加之李云霞在他面前还是听话的,便很少过问李氏。几相过纵间,便日积月累的娇纵了李氏如今这么个性子。湣鹨灰辜洌范G才突然发觉这个曾经柔美娇弱的女子已变了面目,再寻不回曾经的一点点相似。他也曾给过李氏机会,毕竟是旧人了,说没有感情是假。可三、五年过去,胤禛看李氏的眼光越来越冷,她在吃穿用度上的讲究已是令他不满,更叫他厌恶的人这女人在他面前与他人面前焉然两派的脸孔。
很多时候,不能得到自由的人却偏偏见不得别人享受自由。胤禛本性便喜怒无常,自己因为早年皇上的一句评定强收了性子当那表里如一之人。他自己不能随性发泄便见不得别人过多放纵。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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