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过来。陪爷喝杯。”
明明前一刻还处在极悦的兴头,下一刻便顿觉孤独得可怕。或许是有太多的感同深受,或许是天生见不得身边人难过,或许年节里越发得想家——是什么并不重要,夏桃走过去以那空着的大碗倒了一大碗,抑着头便一口吞咽而下,再去看老四,便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怕了,粲然而笑,退了开去。
胤禛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大口喝下,顺着嘴沿滴落的酒液以手一抹而过,便退了几步复立。
肆意潇洒,怎独我不能为?
“舀碗舀酒来。”
苏培盛快速取了碗酒来,便见这二人似有默契般一对一碗大饮起来,并无一字片语。
米酒纯香,却无多少酒劲。
胤禛虽好几口却实没多大酒力,然七八碗下去便觉脑中如糨糊,再分不清什么烦愁、喜悦,一个踉跄便倒在案几之上。
夏桃暗爽不已。小样,就算你是皇帝又怎样?还不是喝不过我这一天一斤酒酒鬼的女儿。
苏培盛难见主子爷这般放纵,此刻也管不了花颤的竹桃,抚着爷便往内寝去:“还不去把床铺好,小心爷醒了整治你。”
夏桃撇撇嘴老实快步进去抖被,帮着苏培盛把人扶上床。
“你先侍侯着爷把外裳去了,我去打些热水再弄些醒酒茶。”苏培盛动了动心思,把人推给竹桃,也不理她的反应便出了寝。
内寝里燃着火炉子,加之酒刚入腹烧得火旺,这二人只觉热不觉冷。夏桃看醉倒的老四难受得厉害,便同情心发作蘀他除起衣扣来。
胤禛被一阵酒热弄醒,瞳目清澈下便见那古怪的婢子正一脸严肃同他的衣扣子斗争,而她那双此刻得以真正看清的眼瞳离他不过半臂之距。
由下观她,上部内眼睑在光晕下奇迹般闪着洁白的光亮,浓黑的睫毛虽不长却可人地跳跃其上,合着实黑瞳孔、清棕色孔沿,时不时放大其上的自己,胤禛突有那么一刻便平静地忘记了一切。待到四目相对,几乎可以细数出她颊上的毛孔、额间的纹路。
夏桃从不曾如此近距离看着男性,做为她老爸的夏父印在她眼中最深的也不过是两鬓的白霜和眼尾的百褶。而这个男人给他如此直白的便是豆大的黑瞳和深深如阴的眼袋。
平静——而后极速震动的心跳,随着苏培盛斟来的茶水,夏桃自然地扶起八杆子打不着交集的老四,自然地喂他喝水,却不可能再自然地蘀这个男人褪衣,只能抱着茶盏立了起来。
除了茶水里的陈皮之味,胤禛没有从这个女人身上闻出任何味道。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便任由苏培盛接手侍侯,而她渐渐消失在余光里。
空气很暖,心思平静,烛光透白了许多。随着放下的帐帘,有一种陌生却叫他安逸、平静的气体逐渐包裹了他。没再去想那是什么,只是就着这种氛围胤禛很快沉入睡眠之中。
除了他要的,其他都是不需要费神他关心的。
已是子时,夏桃一个人立在冬夜之下,独望那一轮残月。
没有我的春节,你们可能安稳?没有我,你们——
想着,便止不住再一次落泪。
寒风、残月、绝美的山水,又能如何?
夏桃喜欢旅游。相较团游她更享受独游。喜欢便随意停下,有感觉便随地而坐赏天观星,累了可以只睡在旅舍里三五日也觉舒爽。可无论走了几多风景,累了倦了总会有那熟悉的路程载你回那归依的家,便至少不会再觉得浮萍得害怕。可现在,这条路也迷失了,不知何时才能归去。
苏培盛立在阴暗里。不明白这竹桃为什么哭。得爷亲近的婢子哪个不是暗生愉悦的?可说这竹桃是喜极而泣又决然不像。
这府里,很少有人他看不透了。然此刻叫他看不透的却是看着最为通透的竹桃。心里暗生一种怪异,似觉主子爷同这竹桃湣心持旨嗨频牡胤剑阜炙既从志鋈幻蝗魏蜗嗤?br />
待到竹桃哭累了从石头上起来,苏培盛见她抹了两把泪痕便如没事人似的,还对着月亮笑了两下,不觉心里颤了颤。这斯,不会是傻子吧。
他哪里会想到,这正是夏桃姑娘的本事。哭也哭过了,改变不了什么,那不如笑了。怀着愉悦等着希望,至少比消极的等待来得心身健康。
加油!夏桃。
对着月亮暗自呐喊一遍,夏桃心情舒爽地回屋睡觉去了。
只余学着他主子一般皱眉的苏培盛,空对着残月嚼识。
正文 第四十一章马杀鸡
李氏的乖巧并没能换回胤禛对她的丝毫关注。年氏的冷漠却更加重了胤禛对她冷藏以戒的心思。
而宫里德妃娘娘第二日便赐下给钮祜禄氏的宫花、裘衣加补品却引得府里一时间人心异动。
“你是不知这里的深浅。往年里德妃娘娘虽年节逢日不缺府里的赏赐,却从不曾单给府里女眷们赐品过,即便李侧福晋是德主子抬举的位子,也从不曾下功夫赏些什么应时应景的东西。”王爷节里少在园里,福晋带了蝉音赴宴去了,鸣音叫了竹桃来一处,此刻正刚处事回屋冲着已经吃起来的竹桃解释。“这一次单赏了钮祜禄格格,不要说福晋,就是那些老实的妾侍们只怕心里也难安份。”
夏桃本以为鸣音真如外人言道的不那么聪明,只今天听她一提,才觉出这皇家府宅里的女人其实都不是愚笨之人。
鸣音坐下起了筷,“哎,也不知德妃娘娘怎么想的,竟是连这一层也想不到。
以德妃的聪慧又怎么可能不深谙女子之道?赏钮祜禄氏确因她多年后孕有胤禛子嗣而喜,高兴下便直赏了。等着晚间闲时再一细想,才觉有欠公妥,只怕不但寒了那拉氏的心,叫胤禛府里多些是非,自己还要被人笑话了去。于是第二日,便重赏了雍亲王福晋,由头不过是理府有功之类的。
并非德妃想不到这些,只是长年里费她心神之人一为皇上、二为宫妃,得她贴心之人自为胤祯。胤禛府里有了喜她这母妃自也是极高兴的,却远不会下意识把什么都想全了。
直到后来,夏桃深入其中,才渐渐觉得,或许德妃的喜悦并不是真为胤禛,实为自己儿子有育嗣之能一扫不时受其他宫妃嘲笑而得脸上重彩的意味。
次日的赏赐很是了得,皇上见德妃给了赏,便也赏了那拉氏与钮祜禄氏不少的东西。
时为初三,年素尧见了这等阵势并不忌妒,只是心下暗嘲皇家之人的虚伪和私欲。一时更是觉得这园子里乌烟瘴气与己不服,当日便收齐了物什告到福晋之处。
原本王爷便只充了三日来聚,那拉氏也不可能宽了之期。只把李氏气得不行,大骂年氏假腥腥做架子不知死活却还要坏了自个儿的活路。
当夜,踏月而归的胤禛得了此二人的消息,一是无觉,一是愤恨。想他胤禛虽不是位高权重的那个,却也是康熙帝的四子、绝对的雍亲王,在他一个女人心里却抵不住那些有得没得外人外事,而这个女人原本他还存了要好好以待之心。哼,如今看来,当真是不值他以心致心。
原本的不缀,待见盏中的菊花枸杞茶,便不觉淡了下去。怒伤肝他是知道的,菊花舒肝书里早有明目。胤禛没有去看那婢子,但对她的贴心还是有四五分心慰的。可喝了一口另一种心思又齐上心头。这婢子如此处心积虑想着法的讨好于他,莫非是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
想着便抬首去看,却见睁着眼睛觉得眼干的夏桃正闭了双眼耸拉在书阁之外,那样子,并不见什么女子的娇羞或心计。不自觉便推翻了自己的异测。
可再喝几口刚刚的揣测又止不住冒出,再去观她还是那么不好不坏地立着,还时不时打个哈欠。便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如此几翻,便三盏茶入肚,才自觉浪费了时辰,为自己因一个奴婢的心思左右不定而生气。
“你过来!”不觉便三字出了口,一惊再想遮掩已是不及,见那二人疑目相视,只能快速转动脑子道:“蘀本王按按肩。”
苏培盛眸光一闪低首如石,夏桃看看这一个再瞧瞧那一人,半天没敢反应。
“想挨板子吗?”
见老四头是未抬只眉峰更紧了,夏桃快速上前走至其身后,伸出自己的双手先看了看,纠结了半晌才敢放在某龙的肩上。
胤禛同夏桃一般僵硬。他并不习惯女子的触碰,除非床上房事外,极是反感,男女授受不清极是为己行标准。
夏桃觉出身下之人的颤抖,不自觉便离了双手,真真如此相近地观察到他做了一个极深的呼吸吐呐。刚刚的惊吓便在这时突然不见了。
苏培盛小心着不抬头打量案前的二人,旦见那竹桃立在王爷身后掩示不住地偷笑,自己忙更低了头。
夏桃止不住乐意,直到觉出老四感觉出什么要回头,忙伸上手去揉捏起来。
她的手劲不弱,胤禛下意识皱了眉,且随着那揉捏的双手,紧皱的双眉便没止住。
夏桃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凭的全是体力的本事。她做为孝女的典范自然是蘀父母“马杀鸡”(按摩)过的,且下手决不软弱,因为软绵绵对老爸老?p》
开始的疼痛叫胤禛一阵火光,觉这婢子不但没停手反揉捏得更为大面积,正要发作,那婢子却自己停了下来,走到他边上开着口说了什么,一看下似是“放松”二字,不觉皱了眉。
见他如此痛苦,夏桃也未想多,过到案前取笔纸书下几字,反过纸来正对老四,双手奉上。
胤禛旦见上书:你的肌肉长期僵硬,所以会有疼痛感,现在要完全放松,试着把肩一点点松开。
短短四行,由上至下,始左终右,夹着满篇错字。
胤禛齐目相对,见她点了个头重新回到他身后,待要叫她不用按了,她却已开始轻拍他的肩头。这一次,没有一开始就下手,只是以轻微的力气掌击着。果然,随着渐次的力道不自觉松了肩头,才突觉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放松过,这一时便有极大的疲累感上袭。
夏桃觉出他的放松,才敢逐次加重力道和几多手法。
揉捏下,竟依稀听到某人的哼吟,更有了成就之感,下力气用心对付起来。
也许人天生就是在寻求认同感,再多的金钱也得不来成就之后的舒爽透顶,那是比单纯的喜悦还要直接刺激神经的极光。即便,只是个下手力的侍侯活,只要你知足便也觉得可与导演一场奥运开幕式获得等同的悦感,差别也许只是刺激大小的强弱吧。
苏培盛瞅着王爷已完全放瘫在座上,由着那竹桃揉捏拍打,不知为何,突然觉出她得可怕来。这是个极为没有主见的女人,却可以毫无征兆地左右有主见之人的感观。瞧着主子此刻完全放松地享受相,只怕——爷再想独善其身,是不那么可能了。他心里的计较便由此而出,几个眼光间便拟定了诸多事非。
胤禛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来不及想,放松僵硬有着太多极悦的刺激激得他来不及思量任何人任何事,除了不时哼哼上几声,他什么也懒得去计较了。舒服的,叫他几次激荡,甚至,比之房事还来得新鲜、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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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梦湣鹬皇切媵Ъ洌截范G醒来,还有着极度的恍惚。
“王爷?可是不舒服?”
苏培盛的脸印入眼睑,叫胤禛找回了清醒,他一下坐下,看了看四周,未发现那婢子的身影。
“见王爷睡着了,奴才便叫竹桃下去了。王爷,可是现在入寝休息?已是二更天了。”
下意识皱了皱眉,突生出一股厌呕感,也不知是为什么人、什么事,却并不愿意真破,起了身“嗯”了一声便入了内寝,安静地洗漱上榻。
独自躺平,待一切安宁,便觉出肩头火燃燃疼痛却舒服,不自觉便学着放松肩头,果然身体更为轻松,倦意便迅速而升恍然入梦。
梦里,有高耸的金黄殿瓦衬着西府海棠的娇美,湣缡兰湟磺械拿篮茫亲蠲赖呐诱赡墙棵老骆╂┒矗骸八陌⒏纾阌衷谡饫锷突耍俊?br />
正文 第四十二章伤口
这一日两位侧福晋回王府对胤禛来说是不值一记的小事。一早伴黑进宫便于畅春园外依稀见他的九弟胤禟下的轿来回身往侍读秦道然手中递出一叠似银票的物什才谴其离去。待到对方看到自己,各行了兄弟之礼一前一后入了宫。
胤禛边手边忆这个秦道然,据说是秦观之后,皇父第四次南巡带回便谴去胤禟府上任侍读。虽四十八年才中进士,然很有些银钱上的本事,还领着胤禟府里管领和财务经办的差事。这一想便其是不屑。
早朝之毕执房外又遇胤禟递于胤祀一极厚纸封之事,便立时计较同为银票之物了。
这胤禟其是会为敛财,只盛京每年盗采的人参之项便不知吞了几多白银,偏皇阿玛因着宜妃的情面不闻不问。这一时虽说胤祀已有折损,但只凭老九手里这用不尽的银子便实叫多少大清贪腐之吏折腰?
思量下更觉愤慨,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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