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如狼似虎
撑着额头,简妈妈极其疲惫靠在沙发里,面容枯黄,神色灰败,她垂下松弛的眼睑,闭眸养神。
屋子静若一座死墓的时候,突然,房里的简浔跑出来。禇昑恩和简妈妈同时看去,就见简浔飞似的往大门冲。禇昑恩反应快,长腿一迈就上前,将情绪疯癫的简浔搂在怀里,“小浔,你去哪?”
看也没看抱自己的人,简浔急着推他,“糖糖,糖糖回家了。”
怀中女人神情很不对,禇昑恩与简妈妈对视,心中暗叫不妙。
“小浔,妈妈求你了,别再这个样子行不行!再这么下去,你不是生生剜妈妈心窝吗!”女儿好像真是疯了,简妈妈承受不住,真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妈,糖糖回家了,你听你听,门铃在响。糖糖在外面叫妈妈呢!”唉呀,糖糖明明就在门外等自己给她开门,妈妈为什么不相信!
急死了,简浔跺脚,她又看抱着自己的男人,“禇昑恩,你有听见吗?女儿在叫‘妈妈……妈妈……’”
拉长声音,简浔陷入一种无意识的催眠幻想状态。
此时,禇昑恩的精神也是以一种山河日下的趋势迅速颓败,收紧双臂,将简浔死死的勒在怀中,声音发哽,“听到了听到了,糖糖在叫我们,她在等我们接她回家。小浔,好起来,求求你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找糖糖,不管世界哪个角落,不管要花多长时间,就算双脚走断,就算白发苍苍,我们一起把糖糖找回来,一起接她回家,好不好?”
好不好……
闷在他怀里,头顶幽幽传来他疼彻心扉的声音,简浔呆滞许久。
糖糖在叫我们。
糖糖在等我们接她回家。
一起去找糖糖!
她的糖糖,她的心肝小宝贝,丢了,真的丢了!
终于,“哇……”
就像找到发泄的路径,犹如洪水决堤,积压好几天的情绪汹涌的喷薄而出。
简浔撕心裂肺的哭,颤抖的身体,哭出一汪悔恨伤心的泪。
糖糖最大的心愿,爸爸妈妈复婚。
如果不是自己固执,如果不是自己自私,如果愿意替女儿着想,如果愿意放下过去,如果和他复婚,糖糖,现在的你还坐妈妈腿上撒娇,还缠着妈妈给你盖“美人章”,还嘟着小嘴对妈妈说鸡蛋难吃,还笑眯眯给妈妈唱歌听。是不是?
糖糖,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呀……
泪水没完没了,像身体里沉重又炽热的感情。
禇昑恩紧紧搂着怀里哭得如同发抖树叶般的人儿,冒着短短胡须的下巴搁在简浔颤栗的肩窝。眼睛润润的,是最深最重最疼的情感溢出。
“会找到,一定会找到。”
“嗯”。找女儿,不管哪里,天涯海角,不见糖糖,誓不停下。
糖糖,坚持住,爸爸妈妈找你来了!
九月的天,太阳罩上一层黛青色的光影。
这一年的暑假,在糖糖的人生里铭刻最珍贵的幸福,找到爸爸了。可也是这一年的暑假,在糖糖漫长的岁月里,遗留一段无法抹去的伤。
糖糖泪花儿含在眼眶打转,可怜兮兮看面前这个满脸皱纹,头发稀疏得几乎看见头皮的老奶奶。今天睁开眼,那两个坏人就不见了,而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硬的床上,身下垫着破烂的凉席。爬起来,糖糖溜眼看,屋子是用黄土累砌,散着出风干的泥土味。角落竖着一个柜子,顶上的透明塑胶袋里堆放着花花绿绿的被子。
这是哪儿?
左右看,屋侧挂着一块布帘。跳下床,糖糖撩开帘子,出来就看见面容苍老如同粗糙树皮的老奶奶。
“闺女,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奶奶牙齿掉得光光,说话带着浓浓口音,糖糖没一句能听懂。泪水滚出来,在糖糖灰迹斑斑的小脸蛋上清晰的映出两道光亮水痕。
好饿,肚子咕噜咕噜直响,糖糖看奶奶递来的馒头,被水浸染的长长睫毛犹豫的扇了好几下,终于,糖糖怯生生伸出手,颤抖地接过那个凉得已经硬绑绑如同石块的馒头。
咬一口,馒头上清晰落着小米牙的切齿印。好难吃,干干的,什么味道也没有……
“奶奶,糖糖想吃鸡腿。”不管炸的,卤的,炖的,只要是鸡腿就行。
看奶奶不说话,只用那双松弛的双眼看自己,糖糖伤心,泪珠儿流得更快,扁嘴哭泣,“奶奶,糖糖想回家,糖糖想爸爸妈妈……”
呜,好伤心好难过,爸爸、妈妈,你们知道糖糖不见了吗?知道糖糖被坏人卖到这个地方了吗?这里好穷,房子都是用土盖起来的。
“呜……我要爸爸……我要妈妈……”伤心,糖糖丢下馒头,揉眼睛,扭着身子哭。
“这……唉……”奶奶摇头,枯瘦的双腿往前迈了几步,刚要揽她入怀,另一则的房子突然冲出一个满脸横肉,赤裸上身的男人。
没睡醒,张军怒气腾腾,站门口,他看扯开嗓子哭得号啕不止的糖糖,气血冲头,大步过来就是一阵猛打,“哭,让你哭,你是死爹了还是死娘……老子花那么多钱把你买进来,是要你给老子的儿子做媳妇,不是来这哭丧……哭,叫你哭,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呀……啊……不要打糖糖……不要打……”小小的糖糖被他揪着手腕,逃不掉,跑不了,小胳臂使劲挥,想拦下张军粗暴狠厉的手掌。
糖糖大哭,弯着小身子躲,想把自己藏起来,张军咬牙发狠,手掌没轻没重,啪啪直往糖糖稚嫩的背脊拍。
大清早,院子里鸡鸣犬叫,屋子里男人的叫骂和糖糖的哭泣混合在一起,土墙微微发颤,似乎快要轰然倒下。
“别打了,别打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呀……”苍老的奶奶移动脚步,辛苦的拦下张军空中挥舞的手,艰难阻止。
“哼!”松开掌心,把糖糖狠狠往后推。
糖糖“哎哟”一声,跌坐进角隅,抽搐着小身子,低声呜咽。
“还敢哭不?”张军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满全是细汗,手指对准糖糖,结实的臂上筋脉鼓动,糖糖害怕,摇头,一边因哭泣而呛得咳嗽,一边颤微微说,“不哭了不哭了,糖糖不哭了……”
爸爸妈妈,糖糖好害怕,糖糖会被这个叔叔打死。
第7卷 第304章 逃跑
叔叔好凶。(.sueng。)
不想留下,张军睡下之后,糖糖站在院子里,放眼望,沉寂的绿色山脉巍峨起伏,凉意浸上肌肤,糖糖冷得猛打寒颤。四周有稀稀落落的青瓦红砖房,金黄干瘪的谷草被人堆积在屋外一角,糖糖正对过去的人家屋檐悬挂好几串沉甸甸的金色玉米和红艳艳的干辣椒。
篱笆墙外传来一串细碎脚步,糖糖看出去,是位扛着锄头的叔叔。叔叔嘴里刁着烟,也是赤胸露背,头上还戴着抽了边的草帽。
糖糖回头看了眼,小腿飞快跑出去,“叽卡”,木栅栏响。
“叔叔,叔叔,救救我吧,我被坏人卖到这户人家里,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糖糖小手死死揪着叔叔的裤管,大眼睛含着一汪眼,死命的求叔叔救他。
卖?
来人翘起眼角,纹丝不动,透过草帽压低的帽沿,男人往糖糖跑出来的人家斜眉瞟了两眼。抿了抿嘴,男人挥开糖糖的手,扛着锄头,漠然的继续往前。
小小的糖糖被他挥来蹒跚几步,待站稳,糖糖看叔叔远走的赤裸背影,咬咬唇,小眉尖生气的拧起来。
为什么这里的人那么冷漠?为什么自己都说了是被坏人卖来他们也无动于衷?书本上都说大山里的人比住在城市的人更质朴,更善良。不是不是,这里的人好麻木!
糖糖看了眼身后的院落,逃,一定要逃跑。
对,赶紧跑!
趁屋内的人没发现,糖糖握紧小拳头,顺着眼前那条长得没有尽头的泥土路,埋头就跑。
山里的太阳似乎没有那么快出来,薄雾弥漫在山间,钻心的凉。
路上,糖糖遇见不少村民,“爷爷,我被坏人卖到这个地方来,求求你救救我……”“阿姨,我被坏人抓了,能不能带我去公安局……”
没人理,没人理,老老少少,壮汉妇人,没一人理会小人儿的哭泣哀求。
怎么办?
长长的路,弯曲延伸。四周大山巨兽一样压过来,逼得人喘不过气。小人儿哭着站在荒凉的泥土路上,前后都是路,可糖糖又觉得没有路。
“站住,臭丫头,别跑!”远远一记凶恶的吼声,山谷间回音袅袅。
糖糖往后看,不好,恶叔叔追上来了!
跑,管不了前面还有什么在等自己,糖糖提起小腿,使出全身的力气,咬牙攥拳往前奔。
可她毕竟小孩子,张军几步追上来,掐糖糖脖子,像拎小鸡一样几乎把糖糖拎起来提到半空。
糖糖只觉得肉都被他揪下来了,脚尖离地,巨痛惨叫。
“跑,我叫你跑,跑呀……跑……”张军又挥动那只巨力的大胳臂,粗暴凶残的打糖糖。
糖糖在小路上左躲右闪,嗷嗷大哭。
爸爸呀,妈妈呀,你们在哪里呀?
“糖糖……”惊醒,简浔整个人弹起来,喘着粗气坐床上。
听到声音,简妈妈赶紧过来,见女儿仓皇气喘,明白她又做恶梦了。
“小浔……”走过来,简妈妈挨床畔坐,伸手撩下女儿被汗水沾在腮边的头发,她柔着声音问,“又做恶梦了?”
后怕,心口咚咚乱跳,简浔闭眸,沉重的喘气。掌心捂脸,简浔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妈,我又看见糖糖了,她在哭,使劲使劲哭,她在叫爸爸妈妈,她叫我们去救她。”梦里糖糖凄厉的哭声穿刺耳摸,狠狠插在她心脏上。
简浔慌忙看妈妈,紧紧抓她的手,指甲掐在妈妈皮肉里,“妈,为什么我总做这样的梦?是不是糖糖她真的……真的像我梦里看见那样,是不是她现在正被坏人虐待?她在哭,她在躲,她拼了命的叫爸爸妈妈……”
“没有没有,别胡思乱想!”女儿又陷入自我意识的恐惧里,简妈妈轻抚她手背,哑哑安抚,“不会的,现在大家都认为糖糖是被人贩抱走。那些人只会用糖糖换钱,不会对她怎样。而且如果糖糖现在在某个家庭里,那也是花钱买回来的,更是有那需要才会买,当然会把她当自己家的孩子看待,哪舍得打呢?要妈妈说,糖糖这会儿也许只是日子过得不如之前,但应该不会太难才是。”
简妈妈声音低低浅浅,简浔渐渐平静下来,想想,妈妈的话也对,如果糖糖被卖到哪户人家,毕竟是有需求,也是花钱买回去的孩子,不至于对她拳打脚踢。
长长溢了口气,简浔看外面的天。太阳早早就爬上树梢,碧蓝的天被氤氲一层灼目光晕。
“妈,现在几点了?”
“八点刚过。小浔,妈在做早餐,你也起床吧,禇先生一会儿就到,吃完早餐,咱们好好计划一下找糖糖的事。”
“好。”度过最初的颓废,简浔很快振作。女儿正等她,她没时间,也没理由继续沉陷在失女之痛和愤怒以及责怨里。当务之急是寻找糖糖的下落。
女儿已经恢复,简妈妈欣慰。
简浔把自己彻彻底底沐浴一翻,走出来,她又坐餐厅大胃口的吃。
寻找糖糖是条艰辛又漫长的路,需要体力,需要耐性,更需要信心和勇气,还有坚定的信念和永不放弃的精神。糖糖,相信爸爸妈妈,我们一定会找到你。
九时左右,禇昑恩到,和他一起的还有公安局的陈组长。
当日陈组长对简浔的无礼心里挂恨,隔天,没想到最高直属机关名文发布将九月定于“打击拐卖儿童、妇女犯罪专项月”,勒令下属部门竭尽全力,多管齐下,严厉打拐。此事引起上级机关如此之重视,陈组长心底一紧,暗测被掳的小女孩不仅仅是个商人的女儿,这里面,大有文章。
“这……这……这些地方,都是大需求的买方市场,目前我们重点把区域圈定在这一块。不过你们也知道,我们只能圈定,不可能有准确位置,而且这次寻找我们非常被动,得做足心理准备。”茶几上摆着一张地图,陈组长指尖点着几处被红色圆圈标注的位置。
“糖糖也有可能被卖到别的地方,是吗?”冷静下来,简浔已经能够很理智的和陈组长对谈。
点头,陈组长没有隐瞒,“全国之大,对我们来说,只有目标,没有目的地。”
有想过是这么艰难的道路,可从陈组长嘴里说出来,简浔还是心口抽疼。如果,一辈子都要走在寻找糖糖的路上,自己是不留余力的,可糖糖等得了吗?
她难过,禇昑恩也不好受,修长的臂轻轻揽住简浔孱弱的肩头,在她耳畔,禇昑恩声音轻而坚决,“不找,一辈子不甘心。找下去,就有希望。”
找下去!
简浔看他,点头。因为两个人的自私,因为两个人的情仇纠葛已经害天真无辜的糖糖身陷苦海。
深深后悔,浓浓自责。
此刻,两人都把过往曾经抛弃一边,找女儿,坚定不移的决心,矢志不渝的信念。
另一边,公关系统的“打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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