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星月慢






走出门廊不久,司空玄机便遇到了御闲山庄的管家。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即使头发全白了,但依旧有着忠诚的态度。脸上是不曾消失的严肃表情,御闲山庄有这样的一个管家,焉能有不称霸武林的气势?

“司空公子,庄主让我请你去书房一趟,江湖中各大门派代表,都已经在那里了。”老人说的话虽然是不紧不慢的,但他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深深的剜刻的司空玄机此刻的心。她是否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将推背图奉上?

呵呵,真是可笑。墨怀松以为让江湖的豪杰站出来,就能压制她凌空斋的力量。可是,凌空斋世代是供奉朝廷的,虽然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朝廷的确是凌空斋的靠山。早些年,凌空斋出了不少天算师,就因为透露了天机,不仅惹了天怒,更让朝廷有所顾忌。所以凌空斋自武后临朝以来就落寞了,如果江湖人真的要动她手里的东西的话,那她还不如将此画贡献给朝廷。即使武后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但只要有了这幅推背图,那武后也不得不顾忌她三分。当年武后曾被她的祖师袁天罡判过“可惜是个女孩儿,若为男,当作天子”的命格。所以这幅图,代表了武后和她司空玄机今后的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她大不了毁了这幅画!

别人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觉得它好。世人皆是这个习性,更何况御闲山庄呢?

“司空公子……”年长的管家又轻轻唤了他一次,司空玄机这才回过神来。

他欠了欠身子,失笑着拨弄手腕上的五彩琉璃珠,讲到:“哦?崔管家刚才说到哪儿了?”

“庄主让我请你去书房一趟。”

“书房?”手指轻轻的一颤,手中的那串珠儿便叮叮当当的落到了地上,撒了一地。她沉吟了许久,便淡淡地说到,“可否请问管家,庄主请我过去所谓何事?我凌空斋素来与江湖人没什么纠葛。”

“这……老朽就不知了。”

玄机轻轻的一笑,“那还是请管家回禀你家老爷,玄机今日身体有所不适,就不过去了。”

“这……”姓崔的管家年纪虽然大了些,但好歹也是经历风风雨雨的。他听的明白,这凌空斋的司空公子,绝非是一个省油的灯。只觉得身上一麻,手肘一痛,接着便全身僵硬,那老者顿时神色大变,“你……”

司空玄机慢慢地时期跌落在地上的琉璃碎珠,一颗一颗的弄干净,接着衣袖漫飞,“我最讨厌别人,在我不知情的时候硬要我做不愿做的事情。崔管家,你在这里也称得上是老人了,难道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接着,她继续说到,“我不希望贵府上有些什么闲言碎语,我这个人,可是很难讨厌别人对我评头论足。”说完,便不顾身后那僵直的身影,整了整衣衫,便离开了。

临行前,还不忘说了句,“穴道一个时辰之后就会解开,崔管家只管去禀报你家庄主,欲拿推背图,便来凌空斋。我司空玄机恭候他的大驾。”

说完之后,也不用轻功,慢慢离开。回到竹坞,收拾了下细软,便叫上苏安宁,准备离开。

在二人走出御闲山庄大门之后,苏安宁问道:“师父,我们要离开这里?”望着住了没几天的御闲山庄,苏安宁似乎有些不舍。

“当然,你师父至今还未能沦为做棋子的命运,你这个身为徒弟的,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从今以后,凌空斋不再插足江湖之事!”

“可是师父,没有江湖的支持,凌空斋如何得到江湖上所有人的生平来历?”

“呵呵。”司空玄机指了指天空,但笑不语。

苏安宁这才…更多精彩全本小说到:(炫)恍(书)然(网)…,“师父你想归顺朝廷?”

“不,是利用而已。”当然,这个世上,谁又不利用谁?今朝你做了别人的棋子,明朝自有人来做的棋子。这道理亘古不变,又有何可说的?

这些年,从没有人走进过她司空玄机的心里。不管是当年的魏璇玑也好,现在的司空玄机也罢。在她的心里,从没有人驻足过。说她冷酷也好,说她无情也罢,她司空玄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之人。只是为何在心中有过一个空缺,怎么也填不满,空空荡荡的。难道,她真的忘记过什么?

也罢,她本就是一个无牵无挂之人,安宁已是她的死穴,何必再多出一个人来?当年的风采依旧,只是心却不如在洛阳时那么冷淡。都说天算师算的尽天下人,可是事实上,满招损,谦受益,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还不是一抔黄土一堆泥?

牵着马儿,出了姑苏城。望着不远处远去的夕阳,司空玄机有些无奈。只是没想到,此刻站在不远处凉亭之上的人,竟是当初在松鹤楼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涵?

呵呵,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等自己。看来,是时候挑明身份了呢,洛姬的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非常的一更。

第十二话  凤箫声动中

红颜,最是无情物,风霜华发换白头……都说红颜白骨如相亲,而谁又能知道,那一世的红颜,到头来谁又为了谁?

平生不懂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还是古语说得好,相思,不过是奢侈的东西。

因为行走有些匆忙,那头顶上所系的丝带,不自主的飘落在地上,一头青丝半解未解,几缕银白色的发丝穿插其中,遮住了司空玄机的半边脸。

城外的凉亭里,一个青衣人正笑脸盈盈的看着她,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似乎想将她看个明白,看个透彻。

“安宁,你先去杭州,我随后就到。”她将苏安宁送上了马儿,轻轻一拍马背,那马儿便快速的奔跑起来。

“可是师父……”坐在马上的苏安宁不得不拉住了缰绳,“吁……”

“多说无益,快走。”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既然李涵在这里,那墨怀松一定会追来。到时候何止一场大战那么简单。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之后别来姑苏。

看着那马儿越走越远,司空玄机梳理了下自己半垂的青丝,几根白发若隐若现。此刻夕阳西下,算算时辰,马上就要申时了。呵呵,申时,西北方,生死劫。司空玄机从没有如此静默过,原来给自己算的卦,是如此准确。

走上凉亭,她也不急着坐下。看着眼前那满目荒凉的景色,她有些失笑的说,“怎么,大人不在姑苏城里好好呆着,处理城内的公务,却跑到如此荒郊野地看风景,可真是闲的可以呢!”

“我倒是宁愿来这里看风景。”李涵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子,靠在她的耳朵边上轻轻的说到,“看美人的风景。”

玄机侧过身子,身体有些僵直, “大人真是会说笑。此刻夕阳西下,站在这凉亭之上,的确可以看到与城内不同的景致。”

“玄机这是要去哪里?快要天黑了呢。”李涵看着她身上背着的包袱讲到,“天黑了,夜路可不好走呢!”说完之后,便闲闲的坐在石凳上,从桌上倒了两杯茶,将其中的一杯递给司空玄机,示意她接过去。

叮!将瓷杯与滚烫的壶身相撞,李涵微笑着。

玄机有些狐疑的接过那杯茶,看了看里面的茶叶,神色有些惨白,“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竟然是阳春白雪?李涵啊李涵,我太小看你了。不愧是武后的手下,做事果然狠毒,这是凌空斋特有的茶。也就是说,他差不多把整个凌空斋给倒弄了个底朝天了。

“玄机知道,那么,你也知道推背图在何人手上是吗?”李涵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茶杯,慢慢的喝上一口,紧接着说,“你叫你徒儿赶去杭州,不会是让她回去收尸的吧?”

“李大人做事果然狠毒,凌空斋是何时被灭的?”

“玄机过奖了,我不过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办事,怎么能称作是狠毒呢?玄机你说我狠毒,莫不是说皇上心狠手辣?况且,我带着官兵到那儿的时候,凌空斋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李涵眯了眯眼,手中的玉扳指上来来回拨弄着,“玄机啊,你我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学不乖呢。推背图,在你的手里吧?”

“那又怎么样?”司空玄机退了几步,双手紧紧的握紧,凌空斋竟然毁了!呵呵,朝廷果然不愧是朝廷,做事密不通风,一夕之间就把堂堂的一个凌空斋给翻个底朝天,而身在姑苏的她竟然毫不知情。然而,凌空斋,到底是何人所灭?

青衣的李涵轻阖双眼,半靠在石桌上,久久未动。若非间或穿来的清脆的撞击之声,司空玄机真的以为,他快要睡着了。

或许是背对着夕阳,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有些慵懒的形态却透尽了清闲,逗留在唇边的浅笑仿佛在告诉她,他李涵并不是在和她司空玄机谈条件,而是在告诉她这个事实。

玄机有些无奈的轻抚了下眉头,走到李涵面前,细碎的脚步声让这个原本闭眼的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怎么,想好了吗?”

“我可以告诉你推背图在哪里。”玄机望着不远处的夕阳,咬牙切齿的说到。“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涵侧着身子,随手将手上的茶杯搁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指,“讲。”

“我想我似乎,应该知道凌空斋是被何人所灭吧?”玄机重重的将茶杯仍在地上,面色黯淡,她看着从城里走出来的那些人,呵呵,来的可真是时候呢!

见他挥了挥手,她垂下了眼眸。“这是我的条件。”然后她把目光向远处看去,果不其然,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是墨怀松!

“需要我帮忙吗?”看着玄机微微诧异的眼神,他笑眯眯的说着,“就当是你我合作的利息。”

“不必。”只见司空玄机说完,便白衣翻滚,迅速的往那里奔去。

不必?他堂堂的一个王爷,竟然会被人拒绝?司空玄机啊司空玄机,你果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子啊。如此有趣的一个女子,他都不舍得杀了呢!

墨怀松从没料到司空玄机有如此大的本事。他千方百计想好的谋略,竟然会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凌空斋的司空玄机,果真是一个不宜对付的人。这个女子,不光是心计,就连谋略也更胜他一筹。如果放之任之,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让她倒戈相向,倒不如现在将她杀了,免得今后夜长梦多。

“墨庄主,真没想到,这司空玄机竟然会偷了你的家传宝图,果真是家贼难防啊!”说话的是一个道士,黑发白髯,年纪有些大了,却是精神奕奕。“我武当定当为墨庄主讨回一个公道。”

“这黄口小儿,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我看今天把他杀了也不解愤。凌空斋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一群什么也不会却满口谎话的江湖骗子嘛!”一个身着蓝色布袍的中年人,大声嚷嚷道。

只听到“叮铃——”一声,那汉子手上一痛,身上吃紧,活活的被打了一个闷棍。

“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偷袭老子!”

“呵呵,真是可笑。”为首的那几人只见白衣一闪,便飘飘然的来到他们跟前。玉箫放在身前,轻轻向那人一指,“赵无言,崆峒派第三十二代玄空的第四位弟子,平日无恶不作,闲游散漫。常以一身武艺欺压门中师弟,口碑不好。”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中年人一阵闷哼,有些惊讶的说到。

司空玄机轻轻一笑,“我嘛,我就是您所说的那什么凌空斋的东西!”还未说完,赵无言心中一痛,却原来离他心脏不远的地方,插着一根细细的针。

“你你你……”握住心口,赵无言低声呵斥道,“果真是一妖人!”

“妖人?”白影一闪,赵无言顿觉眼前一闪,片刻之后,只见剑光如练,顿时将他的衣服撕去了半边。“那我就是这么一个妖人!”

手指轻轻一弹,指尖顿时闪出几片飞叶,片片直奔赵无言的心脏。那姓赵的躲闪不及,却被几片叶子抓伤了半边脸,着实被其他的江湖人羞辱了一顿。

大不了两败俱伤!

“该死!”赵无言看不见来人的样子,却被他着实羞辱了一顿,心中气不过,便拔剑像那白影刺去。

玄机轻轻一笑,手挥成半圆,在空中转动了几个圈子,足下一点,便轻轻的躲了过去。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口中的玉箫渐渐吹响。

只听得那调子时快时慢,时缓时急。有时如同大海浩淼,万里无波,有时却如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而潮水中鱼跃鲸浮,海面上风啸鸥飞。此曲拼的是内力,忽而海如沸,忽而潮退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是暗流湍急,于无声处隐伏凶险。

那曲子一出,有几个内力浅薄者便气血翻涌,体力不支而倒地。而为首的墨怀松只能凭借着一股真气,来抑制这时快时慢的曲子。

“司空玄机!”只听他大喝一声,顿时将那曲调冲破,司空玄机没来及收起内力,也被那吼叫之声震破了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