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星月慢






帘子轻轻的放下,遮住了帘内人的目光。李涵翻开信笺,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却猛然间露出了一丝笑意。淡然的目光中,除了一丝狠厉,还有一股说不说道不明的趣味。

终于,李涵将信笺看完,半晌没有动静。空气似乎凝结一片,而后又突然消散了。帘子微微掀开,青色的身影走出了厢房,并非常迅速的往楼下走去。秦琴竟然要洛姬离开清羽坊?看来几年不见,这女子,不光涨了胆识,连主意也多了不少。看来,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个女子了。

下了楼,李涵骑上马,朝清羽坊的方向奔去。眉宇间除了那份雍容俊逸,更多的是一股玩味的气质。

“姐姐,李涵去了清羽坊。”在不远处的茶寮之内,苏安宁咬着包子说到。

“那自然是要去的,李涵和秦琴,一定认识。”坐在一旁的司空玄机淡雅的笑了笑,目光看着远处的湖水,沉默不语。

“墨玉衡还没有消息?”

“吃你的包子吧,玉衡的事,我自会处理。”

清羽坊,今天并不太平。先是司空玄机前来清羽坊内,弄得秦琴心烦意乱,接着便是和洛姬相谈。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清羽坊依然做着生意,客人依旧不断,只是在秦琴的心中,有些痛苦的记忆,终是挥之不去。当然,旧事已去,本不该再提。

秦琴依旧坐在清羽坊三楼的阁楼上,看着楼下客人来来往往,她轻轻一叹,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洛姬,这个女子,绝不如当初进来时那么简单。司空玄机说的没错,她太小看这世间的人,心思,手段,她熟知,却不会用。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死,而是片刻不断的纠缠。司空玄机的话,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总之,看惯了一切的她,总觉得今晚,有事要发生。

正当她叹息无奈的时候,清羽坊外,走进来一个客人。

青色的袍子,神色俊雅。她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他,竟然会是他?

三年不见,她几乎都认不出来了。那人径自走了进来,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坊内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巧笑嫣然地凑过身子去问:“公子来此,是找认识的姑娘,还是要人陪酒聊天呢?”

那人挥了挥衣袖,往坊间那么一坐,只静静地道:“清羽坊的执事,秦琴秦琴,你好多的心思!”

他俊朗的脸上露着笑容,嘴角微微向上,这清羽坊里里外外都听见了,姑娘们纷纷往楼上秦琴的方向看去,窃窃私语者数不胜数。三年,已经寂寞了好{本书来自炫&书&网}久的琴娘,为何还会有人前来找她?这样的男子,莫不是和她,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秦琴扶着阁楼上的栏杆,胸口突然一痛。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慢慢的吸了一口气,“李涵李大人,真是好{本书来自炫&书&网}久不见了。清羽坊,不过是一个世俗之地,怎能劳大人您大驾光临?秦琴不过是一介烟花女子,一双玉臂枕千人。李涵李大人,如今您突然记起我,除了名利,您还为了什么?”

这下,清羽坊内便顿时吵闹了起来。连原本想端茶给这位男子的青茗也大吃一惊。跟随秦琴三年了,从未听她提起过她和这位大人认识。想来她寂寞了许久,看透了很多。却没想到,这位大人竟会亲自找上门来。秦琴这些年太过寂寞,太过寥落,单是坊内尺码绿豆大的小事,也能让她心烦许久。现在,竟会有人来找她,这足以让青茗吃惊了。

李涵站在楼下,也不顾周围人的指点,只直直的看着楼上的女子,眼中的目光直射她无措的脸庞,好似把她看穿了。“今夜可否不谈名利,秦琴。李涵自认并未亏欠你什么。”李涵走上三楼,走到她面前。片刻之后便与她两两相望。

“不谈名利,那还有什么可谈,李大人?”秦琴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去看他。三年不见,此人变了不少。单是他独自前来清羽坊,便足以让她大吃一惊。堂堂一位朝廷王爷,竟然独自一人来这青楼,如果传出去,他难道不怕当今圣上……

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说不想他是假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自我了断,也好过今日尴尬的相见。

一只手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水,李涵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面前。“三年不见,你倒是爱哭了许多。”他站在她身边,神色有些不忍,“秦琴秦琴,你从不哭的。”

秦琴擦去眼角的泪水,苍白的脸上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了,她微微闭上双眼,“你来做什么,我和你,早就没有关系了。”这句话说出口,她的心立刻乱了。早知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开这间坊宇,不该认识他,不该,时时刻刻记挂着他。

“听说,你要让洛姬离开清羽坊?”李涵笑了笑,他难得做次好人,却做得如此难看。

“洛姬是你的人,不是吗?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不是吗?李涵李大人,你还想我说什么?秦琴不过是烟花女子,不惧生死,今日大人来此,到底有何贵干?”

秦琴的心头一震,一种压抑感油然而生,李涵李涵,这么圆滑那么事故的男人,或许她不该去招惹他。她本不该认识他,不认识,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他的心思不是谁都能对付的,他要强,有野心,有欲望,他不满当今的现状,他不甘心。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抱负。而秦琴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记起来,便疼爱一番,不记起来,便永远沉寂在泥沼之中永不自拔。他对任何人都忌惮一番,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呵呵,司空玄机果真说得没错,留下洛姬,确实是一招险棋。而身为棋子的自己,永远没有说话的余地。

“你的心乱了。”李涵靠着她低低地笑道,“到底是听了谁的话,让你如此心神不宁?”

“大人心中自然明白,秦琴是棋子,大人是下棋的人。至于心神不宁,李涵李大人可真是说笑了。这间小小的坊宇,身为执事的我,还有何事值得我心神不宁?”她压低了嗓子说,“洛姬可以留下,不过秦琴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李涵问道。

“至此之后,秦琴与大人您不相往来,各为路人!至于洛姬,大人您让她留在这里,那就留一辈子好了!”

第十六话 吹不完痛彻心扉

时间如指尖滑过,仿佛过了很久,但事实上,却只有半盏茶的功夫。

李涵站在秦琴的面前,只静静的站着,修长的身子侧靠在扶栏上,弹指一笑间,似乎早已明白了一切。

“秦琴啊,这就是你的要求?”他温文尔雅地笑了笑,紧盯着她的眼眸,似是要看出什么些来。过了不一会儿,便放下了他那般缜密的心思,挥了挥手道,“罢了,既然是你的要求,那就这样办吧!”

棋子,他要多少有多少,也不在乎一个人的生死。他李涵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杀了天下所有人,他也势必要得到!

秦琴欠了欠身子,脸色还有些苍白。这个人,和他对局,哪怕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也惊心动魄的要命。她从不承认自己是个怕死的女子,哪怕真到了生死关头,死还是生,都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只是在面对李涵的时候,哪怕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心在痛,那种焦灼的难以忍受的难过,还有那剜刻在心中的那份与生俱来的殇……她不得不承认,她很懦弱。至少,在他的面前,是那么的脆弱不堪。

她的心的确乱了,但不是为他而乱。因为在她瞥过厅堂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司空玄机的影子。哪怕,这只是一瞬的事情,她的心,也已经乱了。

司空玄机,她怎么会过来?亦或者,是自己眼花了吧?这样一个傲气的女子,好似天与地都弃之不顾的女子,怎会有闲情逸致,过来?

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头,她淡淡的说着,“如果没其他什么事,我想大人还是现行离开吧。清羽坊是秦楼楚馆,这种风雅之地,大人还是少来为妙!”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魅力,哪怕只是不动,也能让人心醉。只是此刻,秦琴的语气,并不柔情。

李涵侧着身子,看着她的眼里还带着泪水,情不自禁的抚上了她的脸庞。“秦琴,几年不见,你变了好多。怎么,我当真不能来这里吗?”

似是强颜欢笑般,秦琴撇过身子,擦干泪水,“人自然会变的,韶光已逝,今日的秦琴早已不是当日的秦琴。春山如笑,远山含黛不过是经年已久的过去……秦琴现在,早已心如止水。”她对上李涵的眼睛,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柔情。

此刻,那种似是而非的感情已经不适合她了。三年的时光能看清一个人的所有,她慢慢走下楼梯,眼眸里早已水平如镜。

秦琴,秦琴……李涵的手早已紧握成一个拳头,一言不发,拳头却紧紧攥着,一直攥到微微颤抖,指缝见竟有一丝血痕,想也知道是攥的太紧,指甲已经陷入肉中。呵呵,呵呵呵呵……秦琴,秦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三年不见你的确变了很多,这样的一个女子,当真已经看来了吗?我倒要看看,看看你,是否真如你所说的一样——心如止水!

司空玄机的确来过清羽坊,不过是在门口停留了一阵子。她知道李涵在里面,也明白李涵与秦琴二人有不为人知的过往。只是她并没有进去,只靠在门墙上看着那阁楼上的两人,而后便出了清羽坊,向楼外楼的方向走去。

相对于李涵的“叙旧”,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司空玄机依然是司空玄机,永远都不会变。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回到楼外楼时,已是深夜。

司空玄机一身白衣,早已凌乱不齐。她看着楼内灯火通明,不由得笑了笑,走了进去。

觥筹交错,这是她所看到的。推杯换盏,不过为的是寻求他人的秘密罢了。上了楼,玄机发现安宁并不在房间里。循着一间间客房找去,在走廊的一侧,突然发现了一道黄色的影子。

“安宁,你怎么在这里?”她走到苏安宁的面前,柔声问道。

“啊……”被惊吓到的她,顺着楼梯滚了下去。玄机本能的伸手一接,苏安宁轻吁了一口气。“姐姐,当真吓死我了!”她轻拍着胸膛,气喘吁吁道。

“没事吧,安宁,怎会如此不小心。”玄机将她扶了起来,却未曾料到她竟会腿软。“到底是我的错,我不该喊你……”

“我没事,只是想事情不小心就摔下去……不关你的事……都是我不好。”苏安宁软趴趴的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眸,轻声说道。“三年不见,我早已不是当年的苏安宁了。但是司空玄机依然是司空玄机,身为司空玄机,就不会把任何的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玄机皱了眉头,“我自是司空玄机,但也不会草菅人命。安宁,难道你的命,那么不值一提?”

“呵呵,只是比喻而已。”苏安宁的眼圈有些微红,想哭却又不能哭。“我宁愿我还是以前的苏安宁,不懂世事,不知世间疾苦,这样,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些。”

玄机从台阶上拾级而上,一步一步向上走去。“去吃些东西吧,刚才在天外天,你一点也没吃。”路经客房的窗台时,只听得窗台上《炫》传来一阵闷哼,跳进了一道《书》青色的身影,一张清俊的脸出《网》现在她的眼前。玄机全身一震,脸色有些惨白,“玉衡——”

那窗台上的人影也没有半分血色,想是奔波了许久,他气喘吁吁的靠在窗台上,早已没了力气。“玄机——我回来了!”

司空玄机笔直的站在苏安宁的前面,看着从窗台上跳进来的那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这跳进来的青色影子,这已是许久没有消息的男子,竟会如此突兀的站在司空玄机面前,他怎会如此狼狈!

他怎么会从窗台进来,偏偏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他明明是去保和堂,怎会弄得如此狼狈?玄机心中惊讶万分,也心痛万分。“玉衡,你……你……”

“咳咳……”青衫身影慢慢跪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滩鲜血,嘴角已经泛青,此刻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我没事,只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以前几个死敌。”

是了,当初墨怀松身为武林盟主的时候,其意气奋发大绽光彩。既然有支持他的人,那么也有反对他的人。三年前墨怀松倒台,倒是让江湖上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有了可趁之机。而身为御剑书生的墨玉衡,自是与此等不干入流之徒结怨。而今他看不见了,到底给了那些人时机。

“别说话,先养伤要紧。”玄机扶着墨玉衡走进客房,扶他到床上躺下,“我去给你找伤药。”

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我没事,不用去找药了。”

“怎么不用,你的伤口那么多,出了那么多的血……”她呼唤着站在门口的安宁,眼里早沁满了泪水。

墨玉衡幽幽一叹,“再多的伤疤,过不久就会褪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