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商–昆仑雪
乖谝环桨籽┑乩铩?br /> 而后,回眸一笑。
青琅霎时怔住。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啊,宛若丝绸般纤细薄丽的身姿,恰如秋水般波光粼粼的眸子,还有那深长隽永的目光就这样依依流淌过来,清澈而碧丽。即使同为女子,青琅还是被她惊为天人的美貌所震撼,不由暗自惊叹万分。
“你……是谁?”她壮胆问一句。
女子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娇嗔,却仿佛并未瞧见青琅,而是对着另一个方向盈盈唤了声:“三郎……”
三郎?谁?这栾华苑中何时多了个倾国倾城的舞姬,又哪来一个名叫三郎的男子么?青琅心中一警,忙顺着女子的目光望过去,却在模糊的光晕里见到了在前厅珠帘后抚弦而奏的夏奕。
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青琅再问,那女子忽然泪水盈眶,朝着夏奕幽怨地泣道:“你怎会忘记我,我是采苹啊,你的采苹……”
可那光晕里的夏奕似乎并不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仍旧是规规矩矩聚精会神地拨着前厅歌舞所需的曲调,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满脸的漠然,紧抿的双唇,他没有一丝笑容。
“三郎……”采苹朝夏奕伸出手去,却堪堪扑了个空,忽然就瞧见了青琅。
那幽然却空洞的目光就这样箭一般扑飞而来,冷冷的似万年寒冰,一下子就将青琅钉在原地,无法动弹。然而只一瞬,那目光就变了,转而柔和哀怨,悲伤地望着自己,隐隐还有泪珠滚落衣襟,滴在清淡素雅的纱衣上,洇开一团泠泠青渍。
“你……你……是谁……”青琅只觉背上一凉,话也哆嗦起来。
采苹幽幽叹了一声,转身离开。青琅只觉满腹怀疑无处可解,一时急了便追上去抓她的衣袖。然而一切都仿佛只是镜花水月,这空灵曼妙的美人身影竟如浓墨洒入水中一般,一刹那就化开了去,散作手心一团氤氲的湿气。
“啊——”青琅还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从高高的阶梯上滚落!
不等她看清面前的物事,一阵钻心的疼痛就自膝头脚踝处蔓延开来,额上冷汗直冒,耳畔瞬间被花娘尖利的叫声湮没:“呀——青儿你怎么了!天呐——”
花娘这一喊,无数的仆从婢女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青琅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都想伸手扶她起来,却个个都捞不着边。青琅早被花娘使劲儿从地上拉起,托在一方简陋的蒲团上,好歹也能稍稍减轻些痛楚。
“你们这些奴婢究竟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舞魁摔着?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吏部尚书的公子点名了要看青琅姑娘跳舞,这下可怎么办?我该如何对他们交代呀?”花娘哭腔忿忿,一时竟忘了去请大夫,只知不停哀叹。
“花娘……”青琅虽痛得冷汗迭出,也不得不出声安慰她,“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花娘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若是贸然献舞,恐怕这双腿都要跟着搭进去。”
青琅忍痛勉强一笑:“今夜都是些官家子弟、权贵富贾,怎能能得罪他们?青琅斗胆,欲将原本的‘凌波仙’换成‘飞天’便如何?”
花娘微微偏首,心下一盘算:飞天是青琅近日一直苦练的舞曲,不同于凌波仙的轻巧,也无需玉足婉转奔跃;反赖舞者自身的体态轻盈,以手臂和细腰缠裹几尺莹薄鲛绡纱,并以飘逸的衣裙彩带,自空中盘旋飞舞,飘然如天仙谪凡。
“飞天仅有十处音韵需以足尖轻点碧玉台,于你倒是十分有利。只是这支舞尚未炉火纯青,你可有把握?”花娘皱了皱眉,颇为担忧。
一旁的丫鬟给青琅上了生肌膏,却正抹到痛处,令她唇角一抽,出口的话也轻了许多:“能……青琅尽力……”
恰在此时小厮已领大夫至外厅,花娘欲言又止,只细细看她一眼,目光有些暖,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安慰,而后亲手扶她在榻上躺好,吩咐各丫鬟将纱帐放下,这才唤那大夫进来。
好在只是扭伤,并未伤及筋骨,那大夫只开了些麻草暂时止疼,其余的也只是叮嘱青琅要多休息静养,不出几日便可痊愈。花娘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那二十阶的旋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仅仅不过扭伤脚踝,看青琅那膝头的一大块黑紫淤青,她最终松了口气,好在,只是皮肉伤而已。
打赏了那大夫,花娘便命人领他出去,回身见青琅歪在榻上,一双美目静静阖着。平日养成的矜持典雅使得她即使在榻上也不敢放纵自己的姿态,自眉间眼角,从耳珠发梢,都流淌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即便是那方上了药膏晾在外头又缠着厚厚绷带的一双精小玉足,望来也是极美的。
青琅听见她的脚步声便微微睁开眼,眸光流转:“可是该我上场了么?”
花娘点点头,“方才我已让月姬和馥儿献舞救场,这会儿是再不能拖了。”说着她低头看一眼那细白莹洁的玉足,“你的脚——可还好么?”
“方才嚼了麻草,又上了散瘀的药膏,比之前可好些了。只要是跳飞天,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青琅说着便披衣坐了起来,精致的望仙髻略有些散,落了几绺青丝荡在肩头,暗露几分懒散。
花娘上前替她拢好鬟髻,再紧一紧飞琼珠花,又探了探脑后一支横股掐金丝燕钗,继而满意笑道:“我家青儿可真是美啊。”
青琅转眸低低一笑,“花娘说笑了。”她起身试了试足,麻草效用已有些退开,正是知觉而不知疼的时候,须得觑准时机上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嘿~我又来啦
另外惊见某读者疯狂的留言,目瞪口呆中……
37
舞草 之三 。。。
这必须是一支完美而无缺憾的舞。
外厅中大水池里的碧玉台已缓缓升起,廊下乐章亦缓缓舒放,丝竹管弦优雅开场,厅中鲜花绽放清香四溢,另有十四名婢女手持花篮分立四层花厅将香冽的干花瓣纷纷扬扬洒下。一俱看客皆停箸止酒,双双眼眸都齐聚到了一处——那花木扶疏暗香浮动的幽阁卷帘内,似有娉婷剪影倏然拂过。
碧玉台乃是飞琼碧玉邀仙台,也是这栾华苑的镇苑之宝,通体由上等翡翠打磨成莲花盛开之姿,间或缀以各色宝石,每瓣莲花都镶有一颗圆润的夜光珠,皎皎如月,熠熠如星。每逢体态轻盈的舞姬旋步其上,飞纱舞袖曼妙章华,更显碧玉台莹光清润,飘渺如在仙境。
这华贵奢美的碧玉台据说是当年徽宗赐给宫中第一舞姬郁飞雪的珍品,以赞她灵袖堪舞,瑶瑶似仙的风姿。只是随后不久便逢金兵南下侵犯,京都遭此一劫破败不堪,宫中侍婢仆役皆四散流亡。一身绝技的郁飞雪就带着碧玉台南渡来了临安,开起了这家舞苑栾华,加上聪明奇秀,心地颇为善和,总是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挑选其中资历佼佼者授以歌舞,再选能者继承舞苑。从此后栾华苑历经三代苑主长盛不衰,是临安文人墨客陶冶情操的高雅去处,也是沾染舞乐精华的绝佳之地。
但不是每个得授歌舞的女子都可以踏上碧玉台的。
举国上下所有拔尖的舞姬加起来,恐怕都敌不过这栾华苑里的美人舞袖,而这所有的美人联袂旋舞,仍不及舞魁纤腰点足翩翩扬袖下的倾城一笑。
吴越之地,大江两岸,唯有栾华苑的绝顶舞姬,才够资格踏上这镂金雕玉的碧玉台。各王公贵族官家子弟皆不惜重金为求美人一舞,时日久了,栾华苑的舞姬便名动京师。
王乐师领曲率先拨动了第一折音律,花厅金顶便有一束飘渺月光洒落,倾泻在那碧玉台上,淌入台下的波光粼粼、绿波荡漾,将每一处的生辉潋滟都携映至花厅楼层的影壁上,流光溢彩。人群中发出一阵欷殻В尴塾肭隳剑闷嬗刖荆济髅靼装渍赵诹吮趟稀?br /> 鸣钟轻敲,千烛瞬燃,清冽泉水自池角八龙的龙嘴里淙淙而出,注入碧波如镜的莲花池中,晕开似有若无的香。雅乐迭起,弦张调扬,自幽深碧洗的池水中徐徐升起十八盏金莲花,忽而开放,露出里面莹白润洁的南珠,颗颗饱满硕大,似传说中的东海鲛珠。
轻纱漫天飞舞,编钟齐鸣绕梁,自碧玉台上空姗姗降落一匹长练,洁如白雪,质比琉璃。众人探长了脑袋往前一瞧,却什么也未看见,正失望间忽觉鼻端幽香袭人,鼻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拂了一下,酥麻酥痒的,再一看,前方竟有一抹天水蓝的影子飘摇而去。
“这……天呐……”又是一阵惊叹声。
那天水蓝的衣裙在风中飘飘纷纷,那女子衣带生香体态娇盈,竟随着那匹长练在空中盘旋飞舞。直到乐师按弦抹出颤音,这才悠悠然飘落碧玉台,足尖一点又飞起,凌空一转腰肢,定格成一只优美展翅的飞燕。
忽然满场轰动,呼啦啦的掌声如雷鸣般震人,赞叹声此起彼伏,众人都不敢相信今夜自己的眼前所见。是怎样曼妙的女子竟能凌空做舞,又是怎样蕙质的舞姬能一笑动人?
叮咚——不知是谁的酒盏摔落在地,奏响一声和鸣,满杯琥珀液体倾流而出。
然而这只是她的登场而已。
弦乐此刻高调一紧,那拨动琴弦的手指便巧然一跃,飞快地在秦筝上带出一串急促灵动的音律,令舞姬迅速缠绕长练旋而直上,那飞扬的衣裙轻轻扫过众人面前,余留一抹沁香。青琅双脚一转,将莹薄长练绕在踝上,却忽然钻心一疼,险些掉了下来,幸好她极为敏捷地伸手抓住了一旁的轻纱,几个回旋转身,重又飞舞在花厅里。
婢女篮中的细小花瓣依然纷扬扑面,沙沙掠过青琅鬓旁,撩她青丝飞舞,身姿如仙。没有人能看清这如仙舞姬的容貌,仅有的,只是那飞舞瞬间的惊鸿一瞥,以及在她发肤衣裳间的暗香如缕,真真是沁人心脾动人心弦。
青琅努力隐忍着踝上的剧痛,然而冷汗已透轻纱重衣而出,掌心亦越发湿濡,渐渐地,快要抓不住那光滑如镜的长练……
“让我来帮你罢。”那声音微小如蚊,却字字清晰,令青琅神魂一震。莫非是她?
那烟紫的媚影一手绕着委地匹练,一手为青琅仔细拢发,那深长隽永的目光恰如一缕流水淌进她心间,而后微微一笑:“别怕,我来帮你。”
不待青琅出声问答,采苹就飞身朝她一扑,但觉一股子冷风嗖嗖透衣而过,却没了采苹的身影。青琅心中一惊,手上亦是一松,忽然自高空飘摇坠落!
啊——青琅在心底惊声尖叫,喉间却是发涩,怎么也喊不出来,更觉手足僵硬,使不出一点劲儿。全场所有人都突然立了起来,更有人大声吼道:“小心!”
然而就在她即将坠地的那一刻,忽然身形一跃,又飞舞着绕纱而上,再顺着长练徐徐降落在碧玉台上。青琅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可这分明又是自己在舞蹈,只是这手足仿佛已不是自己的,而是有个什么人,正舒展龋璞弁螅潘甙闳崛淼难砬嵊卦诒逃裉ㄉ咸?br /> 因青琅的舞姿有些奇特,是众琴师从未见过的,因而一时有些跟不上曲调。唯剩一缕幽然呜咽的筝音缭然于大厅中,仿佛一根在空中舞蹈的丝线,令青琅如蝶儿一般围绕着它翩翩起舞。
脚踝处的疼痛已然消失,青琅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舞步姗姗,挥拂轻纱,又不断地回旋身姿,跳出一串串优美绝伦的曲调。
采苹?!
青琅心头狂跳,不可自制地想起方才一跃无影的采苹姑娘,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蹿上,袭进心底,抽出丝丝冷意。她……不是人?
分神间,一舞已毕。
待青琅摆出最后的收场舞姿时,满场皆寂静无声,少顷,欢呼声有如万马齐鸣,鼓掌声又似雷动天地,无数的花钗珍珠朝碧玉台上飞跃而来,叮泠清脆,滚入碧水。
青琅朝众人深深一鞠躬,随后隐身退入内厅的珠帘之内。才一踏入就觉踝上剧痛复又来袭,一个不稳便惊呼一声往地上扑去,幸得花娘及时扶住,青琅略有歉意笑一声:“看来是还未好。”
“哎。”花娘沉沉一叹气,面上现出担忧之色,“方才见你坠下,真把我吓死了,唯恐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这栾华苑可怎么过啊。”
“花娘言重了。”青琅有些尴尬,想笑却使不出力气,只觉腿上疼得厉害,整个身子都挂在了花娘身上。
觉出她的不对劲,花娘面色一紧:“怎么?可又加重了?”
青琅点点头,已无力气再说话。
花娘立刻唤了丫鬟翠缕去取生肌膏,又使了一个小厮再去请大夫,说好务必另请高明,而后小心翼翼地扶青琅在榻上躺下。
“采苹!”那声音自身后蹿起,带着些惶急和不解,更有几许迷茫,令青琅浑身一震。
花娘与青琅俱是惊讶回首,却见夏奕满脸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