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媳
兰芪吓得倒抽冷气,绷直身体,定住脚步,不敢再越过。
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咯吱——”的声音,她转动着眼珠子,暗忖: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是木门打开的声音啊。身后面就是宗祠,宗祠自然有房门,那么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宗祠?兰芪不敢往下寻思,只好闭上眼,合着手念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入的,我现在马上走,马上走…”
说着,兰芪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当她一张开双眼的时候,发觉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经是宗祠里面了,根本不是刚才还待着的小路上。
“啊——”兰芪吓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她看着身前六个牌位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仿佛要向她述说着不可告人的哀情…
“各位姐姐…我是路过的,我真的是路过的,我根本不是连家媳妇,你们应该知道的…”兰芪哀求地呻吟着。她的余光瞥见灵位的上方飘着白天没有的东西,于是定睛一看,原来在灵位的上面悬挂着六张画纸,她惊愕地朝着每张画纸上细看,每张画纸上面都有一副人物画像,每个人都画得栩栩如生,每个人都倾国倾城,每个人都含笑带媚,每个人…等等,看到最后,她认真地数了数,最后第七张画纸,她急忙伸手摊开画纸,上面画着…
“啊——”
“少夫人…”半夏被兰芪的尖叫声吓得愣住,于是她自作主张地撞进来,兰芪从浴盆里站起来捂着全身又大叫起来。
这一叫得了,几乎惊动全世界,整个连府上下无不听到刺耳的尖叫。
连老夫人派秋桑赶来金缕楼,半夏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送走难缠的秋桑,跟着这个主子还说好伺候,她看是一点都不好伺候,一天下来,时刻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就没有安生过。
兰芪心有余悸地卷缩在床角,看着半夏在自己房间里穿梭忙碌,她的心一直七上八下,虽说刚才那个是梦境,可是在兰芪心里却不得不种下隐患。那样的梦境实在真切得可怕,兰芪自认为自己胆量算不错,却无奈被这个梦吓得丢了魂魄,找不着方向,只要一闭上眼,她就能见到最后那一幕。
摊开第七张画纸,她看到的竟是自己的画像…
正文 第九章 眼线在侧
一夜无眠,兰芪翻了一个身,猛然惊醒,看到半夏立在自己床边。
“你干什么?”兰芪坐起来,捂着头问道。
半夏支支吾吾地说:“少夫人,现在已是卯时,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兰芪瞥了一眼窗外,天空灰蒙蒙一片,根本不见阳光。
“卯时?”兰芪伸了一个懒腰不屑地说道:“现在天都没亮,老夫人起床了吗?”
“少夫人必须在卯时的时候守在老夫人的清心阁的偏厅,等到老夫人待见之后才能返回来,这是连家的规矩。”半夏一边整理兰芪的衣衫,一边说道。
兰芪无精打采地穿着衣裳,嘟囔:“这么说,我去的时候,老夫人不一定起床了?反倒要我守在偏厅里一直要等到她起床?”
“是这样的。”半夏无奈地转过身,帮着兰芪穿好衣服。半夏命令屋外面的小婢女将洗漱的东西拿进来,一一伺候着兰芪整理完自己的事情。
兰芪一晚上被自己折腾得根本没有睡好,这个时候迷迷糊糊地又要被半夏拉着去清心阁见老夫人,她的双脚走在石板路上飘飘忽忽地不着边际。
“啊——”打了一个哈欠,一阵风刮过,舞动她的两鬓发丝,稍微能缓解她的瞌睡。
半夏往后一望,见兰芪走偏了方向,急忙喊道:“少夫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半夏奔过去拉住兰芪,兰芪张望四周,不解地问:“呃?这是去哪儿的方向?”
“这是去宗祠的方向啊,清心阁在那一头。”半夏指着前方,说。
半夏的回答就像是醒梦冷水,一下子泼在了兰芪的头顶上,一股寒意从头蔓延到脚,打从心底冒出冷汗。
***
兰芪端端正正地坐在偏厅里,就差自己没有像小学生坐在课桌上那样规规矩矩地将双手背在身后了。她摇了摇酸疼的脖子,然后甩了甩无力的双臂,这个连老夫人真是个怪胎,让我起那么早,自己却在被窝里睡大觉。
她打开半夏端上来的浓茶,嗅了嗅茶水里面飘出来的清香,顷刻间便恢复了一些体力。想想才过了一天,自己的精力却好似顶不住了,长此以往,岂不是被连家活活折腾致死?不行,我可不能成为第七个灵牌主人。
“唉——”她长吁一口气,轻轻滑动杯盖,准备喝一口。然而,就在此时,她的眼角瞥见一抹身影从门外经过,其实只是一个身影,或许是丫环家丁,不足挂齿,更加不会引起兰芪的好奇,可是这个身影却勾起她的无限幽思。倏地,她站起来,不顾半夏的阻挠奔出门外搜寻她眼角惊现的身影。
与此同时,秋桑搀扶着连老夫人从内室里面走出来,老夫人见兰芪毫无规矩地跑出门外,不免板起那张招牌似地扑克脸。
兰芪回首看见老夫人,吓得赶紧低着头小声嘀咕:“老夫人…”
连老夫人朝着身边的丫环秋桑使使眼色,然后说道:“秋桑。”
“老夫人。”秋桑面色凝重地应声。
“少夫人来连府不久,不懂规矩,我也就不追究了。”连老夫人冷声吩咐:“但是少夫人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连家的名声,现在半夏刚进府不久,还不能担当大任,我知道你一直伺候着我,所以我想暂且将你安排过去金缕楼,你给我好好地照看好少夫人。”
“是,老夫人。”秋桑点了点头。
兰芪瞪视着她们,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让这个嚣张的丫环在自己身边转悠,岂不是活活被她吃定了?我好歹也是少夫人,是堂堂正正地被人用八人大轿抬进门的。现在老夫人这么做就是摆明了要给自己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她还让不让人活了,一点人权都不给。往后,我的手跟脚都被这个老太婆牵制着,玩弄于鼓掌之中。
“老夫人…”兰芪严肃地打断她的话,说:“其实半夏照顾我就够了,我会认真地学家规,不会给连家丢脸,再说了,秋桑一直都是伺候您的,您要是没了秋桑伺候怕是以后都不便。儿媳虽然不懂事,可是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连老夫人挂起一抹冷厉的笑脸,走到兰芪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懂事,也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连家很多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别说你尚且不识字,就是能知书达理,也不一定能掌握连家的家规。”
兰芪犹豫着转动眼珠子,刚想开口,岂知老夫人却抢先又说:“你是第七个少夫人,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们连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却总是招人话柄,我这个老太婆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管这些流言蜚语,只要做到本分,照顾好每一个少夫人就行。”
照顾好每一个少夫人 ?'…87book'兰芪听这话,心里却发憷。如果真如连老夫人这样说的话,之前那六位夫人为何全部丧命?难道都是连家照顾不周吗?再说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大活人怎么会说没有了就没有了?如果不是出点什么意外,什么阴谋,不可能一下子死了六个也没有官府的人来调查。这么说来,连家的势力还延伸在官场,他们不断封锁了消息,并且还让那六位夫人含冤而亡?
兰芪越想越乱,思维越来越复杂,她的心不能安宁,甚至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她的小命悬在刀刃上,而握刀的那一头说不定就是这个不动声色的老太婆。
“少夫人…”半夏拉了一下定在走廊上的兰芪,秋桑和半夏都走在她的身后,兰芪突然止住脚步,吓得两人差点撞上她。
兰芪回首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桑,她终究拗不过老夫人,带着秋桑准备返回自己的居所。
“啾啾…”突然,耳边传来的鸟鸣声打消了她的郁闷心情,她转过来看到走廊上提着鸟笼的家丁,于是笑着走过去问道:“这些鸟是谁的?这么漂亮?”
“少夫人好。”家丁礼貌地打招呼。
“回少夫人,这些金丝雀都是舅老爷的。”其中一个家丁恭敬地回话。
“舅老爷?”兰芪微微蹙眉,回首问道:“秋桑,谁是舅老爷?”
“少夫人 ?'…87book'”秋桑震惊片刻,错愕地反问:“少夫人怎么会不认识舅老爷?”
兰芪倏然一惊,暗忖:我…应该…认识这个人吗?
正文 第十章 小姐的情事
兰芪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老爷心生好奇,她想,在死气沉沉的宅子里能镇定自如的养着小鸟小花什么的,这样的人一定不简单。她板起自己的手指,把遇见的人一一数过,首当其中最不好对付的就是连老夫人;其次还有身边这个阴险狡诈的丫环秋桑,从她的眉眼中,兰芪觉得这个人不是泛泛之辈,算是丫环中的极品;还有刁蛮无理的小姐、优哉游哉的舅老爷,最可气的就是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见过的这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挂名丈夫。
兰芪愁眉苦脸地低着头,在自己案桌上画着几个圆圈,算是代表他们。然而,教书先生晏胥尧一边讲解家规一边瞥见口中一样念念有词的少夫人,顿觉得疑虑,于是走过去敲了敲桌子,问道:“少夫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兰芪下意识捂住自己面前的宣纸,仰起头看着晏胥尧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说:“呃…那个…我…呵呵,我刚刚突然想到你说的家规,就是说‘出嫁从夫’这个道理。”
“少夫人,这是妇德。”晏胥尧认真地笑说,其实他一眼就看出兰芪紧张的神情,看她捂着自己的纸,想必上面有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
“是啊。”兰芪站起来,嘟着小嘴说道:“出嫁从夫,我也听…我娘说过,可是,我来连府好几天了,就是在成亲当天我也没有见过我的夫君,现在我每天都守在新房里,看着那些火红的烛台每天燃烧到尽头,可是我呢?守着空房子,什么时候才有个尽头啊?”说到煽情之处,兰芪自己先从心里酥麻了一下,不过她倒是说的实话,虽然话中掺有水分,自己并不是为了爱情守着空房子,可是她想弄明白夫君的真面目,企图能从他那里得到解脱啊。
晏胥尧走到兰芪身边,淡笑地说:“原来少夫人是想连少爷了。”
兰芪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晏胥尧和悦地说道:“其实在下也极少见到连少爷,算起来不过两次。”
“哦?”兰芪新奇地追问:“那连少爷长什么样?他为什么那么忙?”
晏胥尧迟疑一下,说道:“连少爷…其实连家世代为医,虽然后来转行,可是连少爷仍然坚持每年出府为远处的穷苦人家看诊,并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真的?”兰芪笑着说道:“没想到他心地那么好。”心思好,她就看到希望了,心思好的人一定不会强迫自己的,只要他回府,那么自己不就可以对他动之以情地劝说,最后说不定他会放了她?转念寻思,兰芪又静下来。可是,当自己刚才问到连少爷的相貌之时,为何先生要迟疑?莫非这个连少爷长得奇丑?想到连少爷,兰芪不由自主地想起连老夫人,她的五官端正,气质雍容,不像是会生出长相很丑陋的孩子,可是说不定连老爷是个奇丑之人,像现代,嫩模配暴发户,生出来的孩子…兰芪越想越远,最后不禁暗自打冷颤。
“少夫人,其实每年少爷都会回来为连老夫人过寿,寿宴不会很隆重,只是一家人围着吃一顿饭。”晏胥尧说道:“况且,老夫人的寿辰也快到了。”
“还有多久?”
“下个月。”
“还要这么久?”兰芪小声嘀咕,烦闷地叹息:“每天在这里度日如年,我都要闷死了,这么一大叠的家规,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得完?”
晏胥尧微笑地安慰:“少夫人如果觉得闷,不如今天就上到这里吧。”
兰芪撇着嘴埋怨:“今天不上,明天还不是要听?后天也一样要听。唉,我的青春啊,怎么能耗在这个上面?我真是替自己不值。”
“少夫人。”晏胥尧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吧,在下会折纸鸢,既然少夫人闷得慌,不如一同去后院放纸鸢?”
兰芪暗忖:去后院?对了,自己来连府这么久,也不知道后门设在哪里?如果以后需要,岂不是后路都不知。
“好啊,不如现在就去。”兰芪建议地说。
“等一下。”门口的连沁儿冲进来,瞪着身边的兰芪,说:“我也要去。”
兰芪被连沁儿充满火药味的眼神震慑住了,她嗅到一股酸臭味,从这个小姐身上散发出来有点令人匪夷所思。兰芪仔细观察着连沁儿的举动,只有在对待晏胥尧的时候,这个女人才能稍微放下尊贵,每一句话都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吓着身边的人。这种态度,兰芪也很熟悉,那是她对自己男朋友才会出现的,然而,如今在连沁儿身上出现,莫非她们…
兰芪望了望晏胥尧,他仍然一副优雅的微笑,不像有问题;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