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灵
“娘刚才在跟我说《四书五经》,我们才说到孔子的学生曾参作的《大学》。”云霄说完,看着紫苓又道:“娘现在说的这句也是《大学》里的吗?”
紫苓摇摇头:“这句话出自洪应明的《菜根谭》,他比孔子晚出生近千年。”
云霄皱眉思索,千年有多长?
防人之心?紫苓防他还不够严吗?连云霄也要防?展御宸轻笑:“孔子可是个大圣人,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他曾说过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的话?”
“《大学》有‘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孔子家都不能齐,他的话怎么能尽信?”紫苓幽幽一笑,孔老夫子婚姻不幸是众所周知,他是否是因此才说错了这一句话,并使之成为以男权为传统的封建社会的一句至理名言呢?
展御宸扬扬眉,她不是很推崇古人的糟粕吗,怎么对孔老夫子的这句话如此不满?
“先人有言,同一部红。。。。。。书,也许道学家看到了淫,经学家看到了易,才子佳人看到了缠绵,革。。。。。。流言家看到了宫闱秘事;至于居心叵测之人看到了什么,真不能说。”紫苓将鲁迅之言去其敏感让人起疑之处对云霄道:“东哥,你可不要做那无知的人,哪怕是圣人典籍,也要学会去其糟粕,娶其精华。”
“糟粕?什么是糟粕什么是精华?”云霄歪着头问道。
“糟粕是粗恶食物或事物的粗劣无用者,喻指废弃无用的东西;精华是事物最重要,最好的部分。”紫苓解释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云霄念着才听来的话,想了想看着展御宸道:“爹说得不对,娘是女子,我是小人,我们都和爹爹一起用饭的,怎么会难养呢?”
“噗。”紫苓听了忍俊不禁:“好儿子,你若不是证明了男人也是难养的,那么你言下之意可就是犯上了,我真不知道该夸你有慧根呢,还是该教你为了小命着想,莫要出言不逊。”
展御宸脸色一阵发青,言下之意?他是小人了?这小子断章取义、偷换字义的本事可真是得了紫苓的真传那。
“不对的,就是不好的、无用的,所以这句‘糟粕’不能信,对不对娘?”
紫苓笑着点头,很满意儿子的融会贯通、学以至用。
“我看云儿你还是学点别的好,比如《诗经》里的‘关关雎鸠’,这就简单多了,理解起来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歧义。”展御宸见紫苓笑得得意,鹰目灼灼的看着她,口里却是调笑道。
紫苓抬眼欲要斥责他的醉翁之意,却不防看进他眼里,心里一跳,到忘记要说什么了。
“‘关关雎鸠’是什么意思?”云霄却是听不明白之下,马上就不耻下问。
“怎么?这样的好书好诗,你娘竟然没有教给你?”展御宸见紫苓避开自己的眼,不由又笑:“昔日孟母为子三迁,你娘大概也没有教你吧?”
紫苓瞪着展御宸,他是在指责她不能教好云霄吗?她自然也知道凭自己浅薄的才学,不能让云霄学业有成,但是他呢?
“养不教,父之过,今日云霄对这些名诗句一无所知,实在是我才疏学浅,不过也有他那九五之尊的父亲太忙着大展满腹治国之论的缘故。”紫苓冷笑。
“朕还是给云儿找个太傅吧。”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云霄虽然现在叫他一声爹,到底他不是有养不教之过错的皇兄,那么就给云霄找一个不会懒惰的太傅,略尽为人父之责吧。
紫苓苦笑,她知道一个皇子的教养是多么的严苛,而展御宸选的人,定是学富五车的老学究,而这样的人通常视礼教如命,可以想见,将来云霄与她之间相依为命的母子之情,将会被阻隔在“君臣有别”外。
“太傅是什么?”云霄莫名。
“就是夫子。恩,再选几位大人家里的小公子们进宫给你侍读。”展御宸看紫苓眼里闪过愁闷担忧,不由勾唇轻笑,自己心里又盘算着,这样一来,无论将来如何,朝臣便不能以“皇子无人教养”为名将自家的女儿、侄女、孙女什么的硬塞入他的后宫了吧?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夫子?娘,我又要换夫子了,他会不会接着教我抚琴呢?”云霄可是对紫苓抚琴的模样向往不已。
“抚琴?那是女人家才爱做的事,你要学的是治国之论、安邦之计、君臣之礼。”展御宸眯着眼,也许他该亲自教云霄骑射,让他以后不会重蹈皇兄的覆辙。
“你那庄严肃穆的礼,束缚了多少美丽,不学也罢。”紫苓想到宫里动不动就下跪求饶的太监宫女,心里真是一阵阵的悲哀,他们那里还有人的尊严?礼教吃人果真不假啊!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展御宸摇头失笑,虽然他也很是不屑于宫里的规矩,但是它再不好,做为皇子,还是要明白才行,至于要不要遵守,全看他自己高兴,且再让紫苓教他些什么“人无尊卑”“万物平等”之类的,只怕将来朝臣参拜云霄时,那几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会被吓出病来,到时候他的耳根子又不得清净了。
人家入乡随俗,她就让云霄入朝随礼吧。紫苓轻笑,难道她还想自不量力的改变什么?她真是无事自寻烦恼,说不定这里的人都会把她当怪物异类看,那里希罕她的忧思!
“启禀皇上,御膳已经准备妥当。”这时候,贾公公小声在外禀报。
“恩。”展御宸应了一声,起身道:“该用午膳了。”
一时三人出去用饭不提。
却说那柳如风,自宫中回到家里,匆匆用了饭,到柳太夫人与柳孤峰之前将紫苓近况说了一番,又劝住想即刻入宫的柳太夫人,才想着要再去那郊外小屋看看,便有家童来报,说有侍卫来见,于是便将那侍卫引如内室。
细谈了近一个时辰,柳如风出门来,急急的拉了马来,要出门去。
“柳如风,你和展御宸把紫苓怎么样了?”不想他才出门,转角处就窜出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拦住他大声质问。
原来这是那施红螺,她自从在茶楼与紫苓一别,并不知道紫苓出了什么事,只是找不到她,心里很是闷闷的,怎么说紫苓也是她在京城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心里格外牵念,这几月不见,更是担心,忽然想到在茶楼里的展御宸和柳如风,找不到紫苓和展御宸,这柳如风她却是常听父亲说起,于是便到将军府来打听紫苓,才要进门,便见柳如风骑马出来,不假思索的便拦住他的马,追问紫苓去处。
柳如风在马上眯起眼打量她一番,才想起来她是谁,知道这丫头的莽撞不一般,不想理会,打马要走。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没有礼貌,我好好的问你,你却不答,莫非变成哑巴了?”施红螺看他不说话要走,心里气不过,又拦住他。
“你这那里来的野丫头胆敢拦我家将军的马!”那将军府的守门人见柳如风受阻,忙上前来,看是个姑娘家,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丫头缠着将军,门卫怕柳如风生气,忙呼喝。
“你才不知死活呢,将军府的人一个一个都坏得很,脾气臭、嘴巴又最讨厌,一定是你们把紫苓藏起来了!”施红螺怒火一起,双颊通红的指着柳如风骂:“你今天不把紫苓交出来,我就把你打下马来!”
柳如风示意守门的门童不要理会她,自己也转头打算绕道而行。
施红螺这下可真是气得不轻,出门时为了躲着她爹爹,剑又没带在身边,怒火攻心之下,随手扯来路边的树枝,追上去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混蛋柳如风,叫马摔死你!”
那马受了惊吓,嘶叫着立起身子,返把红螺唬得忙退开了去。
“有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施丞相的家教还真是叫人不敢恭维!”柳如风三番被拦,怒气便有些起来,冷冷说完便策马而去。
“啊,你还骂我爹爹!下次我一定拿剑来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施红螺愤愤的甩着手上的树枝,恨恨的看着柳如风远去。
柳如风策马奔腾,一边又细细想着紫苓云霄被追杀之事,先前没有确定紫苓母子是否活着,展御宸是怒火攻心,催得很紧,现下紫苓入宫,他表面上只淡淡问了几句,暗地里却让元方元正一刻不缓的追查,眼看渐渐有了些眉目,只怕这一说,展御宸又会大开杀戒,不如先见见紫苓。
如此想着,柳如风一进宫门,便直往华阳宫去,宫内侍卫自然是不敢阻拦,虽如此,他还是尽量避开人,一路畅通无阻,眼看要进华阳宫,却远远见展御宸走出来,忙避开。
紫苓才与展御宸用了午膳,本以为他会吃完便走,那知他却说什么云霄才进宫,昨夜没有陪他,今日要与他说说话,这话一说,就说了半个时辰,看睡惯了中觉的云霄昏昏欲睡了才作罢离开。
紫苓哄着云霄休息了,无趣的呆坐:“真是人越呆越懒,也许我该找点事来做。”
一堆宫女守在门边,看她自言自语,正要说话,却见柳如风未经通报,便自行入宫来,脸色一变。
“谁敢叫出来,本将军就结果了她!”柳如风见众宫女脸色惊慌,开口要喊,便先威胁道。
紫苓转头皱眉:“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可是皇宫内苑,嫔妃公主的居所,除了宫女太监,朝廷大臣未得允许胆敢擅自闯入者死罪。
“公主是微臣的胞妹,微臣进宫探视有何不可?”柳如风躬身见礼道,满朝文武都知道紫苓是他的妹妹,名义上的公主,不是展御宸的嫔妃,他就是入内宫来,别人也传不出什么难听的闲话。
“说的也是,这礼就免了吧。”紫苓笑着起身:“我正无聊呢,你不如带我回家看看奶奶。”
“公主,微臣进宫是有要事相告。”柳如风看了看众宫女。
“你们下去吧。”紫苓见他脸色严峻,只当是柳太夫人或者柳孤峰身体有什么不好,忙将宫女都遣走。
“是。”两个大些的宫女无奈的对视一眼,与众宫女走了出去,关上门,却紧贴着门站着。
“是不是奶奶出了什么事?还是展御宸又为难爹了?”紫苓见她们退出去,忙问道。
“他们先前的小病经过调养已经没有大碍了。”柳如风皱眉:“微臣今天来,是想问问皇上有没有问过公主花朝节刺杀的事?”
紫苓脸色一变,愤愤的坐下,拍着桌子道:“他还要问什么?如今除了我,所有知道柳如姐秘密的人,若不是他的人,便都已经死绝了,难道他以为我与云霄要刺杀他不成?!”
柳如风忙道:“公主不要误会!皇上说过不会再追究烟儿的事。微臣问的,是公主被刺杀的事。”
紫苓看着他摇头:“哦,这他到是没有问过,怎么,你还没有查出来是谁?”
“刚才进宫前,收到一些消息,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柳如风道。
“那你不用告诉展御宸吗?”
柳如风看着她:“微臣不想生灵涂炭。”
紫苓莫名:“什么意思?”
“公主,将军,请喝茶。”柳如风正要细说,一宫女端着茶进门来。
“你们都挤在门边上做什么?也不嫌热!”紫苓看到门外那一堆人,皱起眉头。
“公主恕罪,奴婢们怕公主叫了听不见,所以。。。。。。”那端茶的宫女见紫苓不悦,忙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去去!”紫苓心烦的挥挥手:“还不告诉展御宸去,在这里偷听有什么用!”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公主饶命!”那宫女吓得直叩头。
紫苓抚着头:“我头疼,你能不能不要吵了,你们爱听就听吧,再敢借故进来,吵醒东哥,小心我打你!”
“是是!”那宫女爬起来,慌慌张张的退出门去。
柳如风冷眼看着紫苓,心里疑虑更难解:为什么皇上会派人时刻监视她?而她明明知道,却是半点不放心上?若她真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