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深处





糟蹋自家妹子。
  
  宝林怒极反笑,道:“那就多些哥哥费心了。”说了就把个锦匣一开,里头果然搁着一块玉佩,底下压着一张信笺,宝林也不去看那玉佩好赖,只把个信笺抽了出来,先看过,但见上头四句似通似不同的诗,直气得银牙咬碎,待要撕了这信笺,掷还苏秀林,又怕何登云那里还要生事,只得强自忍耐,略一思忖,就有了主意,只道:“表兄厚赐,愧不敢当。哥哥稍待。”
  
  说了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出来,手上依旧拿着那个锦匣,只笑道:“劳烦哥哥再走一回罢。”说了就把个锦匣递了过来,秀林伸手要接,宝林又收回手去,只娇嗔道:“哥哥可不许瞧。”
  
  秀林见了宝林这样,只当着她女孩子家面薄,就笑道:“这是自然。”说了接了过去,依旧揣在袖子里,又坐一会,也就告辞。宝林看得秀林离去,脸上顿时沉了下去,脚下匆匆,就往金氏正房走了去。
  
  金氏正靠在美人榻上歇息,就听得丫鬟报说小姐来了,张眼一瞧,就见宝林直奔了进来,就在金氏榻前跪了,哭道:“母亲替孩儿做主。”说了,磕下头去。
  
  金氏从来就把这一对双生子当真眼珠子一般疼爱,看女儿这样,不由心如刀绞,也不要丫鬟扶着,自己起来就把个宝林拉了起来,揽在怀里道:“我儿,谁敢给你气受?是丁氏那个贱人还是你哥哥?”
  
  宝林哭道:“孩儿求母亲屏退左右。”金氏看宝林这样说,知道兹事体大,就叫碧蝉紫络两人带着所有丫鬟退出去,一律不许在屋子左近呆着。碧蝉紫络答应,带着丫鬟婆子们都守在了门前。
  
  宝林见人都出去了,方哭着把秀林去看她,为何登云传递东西的事说了,又把个何登云的信笺给了金氏瞧,哭道:“母亲,孩儿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子,哥哥如何就帮着外人传递这些东西,传扬出去,孩儿有何面目见人?我们苏府名声何在?母亲,你要替孩儿做主。”说了,哭泣不绝。
  
  金氏听得宝林诉说,又看了何登云的信,气到极,咬着牙道:“丁氏那个贱人生的种子果然也是个混账的。我自问着一些儿也没错待了他,他就这样回报我吗?”说了,一叠声叫人。
  
  外头碧蝉紫络听见金氏喊叫,忙奔了进来,就见小姐哭倒在奶奶怀里,奶奶脸色铁青,不知出了何等大事,双双跪下道:“奶奶息怒,婢子们做错了,奶奶责罚就是,别快气坏了身子。”金氏跺了脚道:“你们把秀林那个小畜生同了叫了来!”
  
  碧蝉紫络听得奶奶骂大少爷小畜生,知道奶奶动了真怒,不敢耽搁,立了起来就到外头去寻人。
  又说秀林得了宝林回信,十分得意,就来寻登云报喜。这登云颇有乃父遗风,功名未就,却养成了名士风流的习气,秀林寻了来时,登云正在常去的一处门户人家饮酒,听得小丫鬟传报说了苏家少爷来了,忙就说个请字,秀林就随着小丫鬟走将进来。
  
  这倒是秀林头一回来这样的门户人家,不由四处打量,但见四处陈设富丽浓艳,正面粉墙上一副对子,极尽香艳:自在飞花春似梦,修到鸳鸯便是仙,鼻尖又闻着若有若无一股子奇香,就有些神魂飘荡,也亏得他还知道自己丧在孝利,若是叫人知道了自己来娼家,只怕连人头也不保,就忙不迭叫道:“表兄何在。”
  
  就听得一阵笑声,门帘子一掀,先出来一个二八年华的丽人,身量苗条,一身绮罗,衣香鬓影,十分动人,正拿着罗帕掩着口笑道:“苏家少爷,这样慌忙,我这里又没着老虎,不能吃了你。”他一口的吴侬软语,声音虽则娇媚,却是低沉,竟是个男人,秀林不由呆了,又瞧他容貌,真真柳眉杏眼,端则是个美人,不由就呆着了。
  
  何登云就从里间出来,瞧了秀林一眼,笑道:“傻子,他叫个翠红,苏州人,从前是个小旦,得罪了贵人,不得不走避在这里,说着内媚之处,女人也不及他。”
  
  那翠红妖妖窕窕过来请秀林坐,秀林眼中瞧着的是翠红一张粉面,闻着他身上熏的香,一时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就在椅子上坐□来。
  
  登云就吩咐摆酒,翠红答应了,自去吩咐厨下。登云就笑问:“贤弟这样急匆匆来,可是好事成了?”秀林这才想起正事,就笑道:“正是。宝林那丫头还有回信在这里,表兄请看。”说了,就从袖子里取了锦匣出来,搁在登云眼前。
  
  登云想着宝林那一副美貌,那份身家,终究要成他囊中物口中食,就万分得意,伸个手指就将个锦匣挑了开来,脸上顿时住笑,原是锦匣里依旧装着他送了去的那块玉佩,只是摔成几爿,下头一样搁着信笺,登云就取了来看,上头是一首五律,诗云:
  人面皆反侧,人心更不测。 
  外貌类君子,中藏胜蟊贼。 
  排挤乘人危,跳墙形可嗤。 
  萧朱终构衅,交道于斯绝。 
  
  哪里是诗词唱和,分明是嘲骂。登云脸上就红了,问道:“你妹子的信,你可看了?”登云不知究竟,就从登云手上接了信去,上下一瞧,脸上也变幻几种颜色,宝林这首五律竟是连他也一起骂了进去,什么“人面皆反侧,人心更不测”什么“排挤乘人危”分明就是骂自己毫无兄妹情谊,居心叵测,即羞且怒,拍了桌子道:“好个刁毒的小女子,你若不愿,好言说来就是,这般骂人,眼里可还当着我是她兄长吗?”
  
  翠红正吩咐了酒席过来,见登云同苏少爷都大怒,就从秀林手上抽了信去瞧,掩了口笑道:“好个烈性的小女子呢。苏少爷如何就气成这样。”说了,起一只玉手,斟了一杯酒就送在秀林唇边,秀林几时见过这种景象,就张口喝了。原是翠红见着秀林年纪极小,衣裳干净,眉目秀美,自古就道个粉头爱俏,他虽个男儿身,倒也逃不开这个俗去,故而格外就有情些。
  
  登云正恼宝林无情,也顾不得他们你一杯来我一杯去,只是咬牙不绝,暗暗赌咒,必要把宝林娶到手方罢。
  
  只说秀林在这里喝得多了几杯,就有几分酒意,又兼着翠红撒娇撒痴得靠在怀里,就有些把持不住,登云见了这样,就有意要拖着秀林下水,故意做个吃醋样儿道:“好你个翠红,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真真叫人心寒。“说了,一跺脚就走了出去。
  
  翠红见得登云出去,就叫了小丫鬟来,两人合力把秀林拖在床上,替他除了靴子,又把他用力一推,秀林哪里坐得稳,就倒在了床上,翠红就叫小丫鬟出去,自己捱过来给秀林宽衣,秀林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如何经得起翠红这等风月老手的撩~拨,自然稀里糊涂,一跤就跌在了云里,迷迷糊糊就同翠红成就龙阳断袖之事。事毕,两人交~股而卧,一觉就到了天亮。
  
  秀林醒来之际,但见红日射窗,自己正睡在一张锦榻之上,身侧睡着一个美人,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呆得一呆,才想将起来,这一慌那还了得,一来,父丧期间宿娼,二来,一夜未归,嫡母那边不知如何交代,慌得四肢发软,手忙脚乱地穿衣裳,这越急越是穿不上,翠红已醒了,见了秀林忙乱成那样,就过来帮着他/炫/书/网/整理衣裳,又教给他一番说话,秀林这才有些安心。临出门时,又想起自己在这里睡了一夜,倒不好空身就走,就摘了身上玉佩给了翠红,这才悄悄开了门,探出头去,四处一瞧,见没人,才敢出来,低了头就往家走,只不知能不能应付过这一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分家是暂时不可能的,因为秀林没有成年,不过,这次金氏会好好收拾秀林。

PS;本文诗词非原创




95

95、挞子 杖妾 。。。 
 
 
  却说秀林在男娼翠红处歇了一夜,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这是他头一回外宿,且在父丧期间,心上哪得不怕,也亏得翠红教了他一番说辞,秀林就壮起胆子走了回去,也是他胆怯,到底不敢就回去,就在苏府西角门外的转角上探头张瞧,就被叫金氏打发了出来等着他的家丁们瞧见了,一窝蜂过来,一个个道:“大少爷,这一夜你去哪里了?奶奶急着找你哩,快进去罢。”说了,不容秀林思忖,拉的拉,扯的扯,推的推,就把他送进了角门,里头又有小厮们接了,也是不容秀林说话,拉扯着就送了进去。
  
  秀林看得这个情形,心中如果不怕,只不知道是自己替登云传递书信事发,叫宝林告着一状还是为着他一夜未归。
  
  到了金氏正房前,秀林只一瞧情形,腿就先软了,原是金氏门前一溜站着四个健壮仆妇,人人手上都执着家法,金氏跟前的大丫鬟碧蝉就站在门帘子前。看得秀林来,就听碧蝉一声娇叱道:“奶奶吩咐,父丧期间,大少爷不禀家长,擅自外出一夜未归,先打他二十板子,再进去说话。”
  
  秀林听得不问就打,知道事情不好,还不及求饶,就叫那几个仆妇按在金氏门外的地上,不容分说,你一杖我一板,就重重打了二十板子,这才放了秀林起来。可怜秀林打小也是娇生惯养的,何时就吃过这样的苦头,痛得哭爹叫娘,不住口地求饶。
  
  碧蝉见打完了,就道:“大少爷,奶奶叫你进去回话。”秀林听得这句,虽然臀上火烧火燎一般疼痛,到底不敢违背,强撑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就走了进去,抬眼观瞧,金氏就在正前方主位上坐了,面罩严霜,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和蔼的模样。
  
  秀林挣扎着跪倒在金氏跟前,战战兢兢道:“母亲息怒。”金氏抬了手指着他道:“小畜生!我先问你,昨儿一夜,你鸭雀不闻地去了哪里?谁给你的胆子,就敢一夜不归?可是你父亲才一死,你眼中就没我这个嫡母了吗?”
  
  秀林听得金氏只问昨夜不归的事,心倒是放下一半儿,就照着回来前翠红教的话道:“孩儿昨儿接了同窗一封信,说是在他家以文会友,孩儿原是要来禀告母亲的,只是母亲歇息了,孩儿想着,去去即回的,就大了胆子走了一回,不料谈得兴起,就忘了时辰,待得兴尽,已是三更时候,伯父伯母都怕着路上不太平,就留孩儿住了一晚,并不是孩儿故意在外留宿。”
  
  金氏听在这里,更是难耐,就道:“与我掌他嘴!”就有仆妇过来,照着秀林脸上左左右右打了十数下,秀林就哭道:“母亲,孩儿说的都是实情,母亲何故动怒至此。”
  
  金氏指了他道:“你当着我是三岁孩童吗?若你是去以文会友,如何不带书童?你以文会友,去的哪家,姓字名谁?家住那条街上?你同我一一分说明白还则罢了,有一句不实,今儿我就替你故去的父亲好好教导教导你。”
  
  秀林心眼虽窄,也爱取个机巧,却是不会撒谎的,叫金氏一串话问下来,又句句都在关节之上,就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金氏见得他这样,就冷笑道:“秀林孩儿,你倒是说来我听。”秀林听着这句,一咬着牙就道:“孩儿昨儿在钱学兄处。”秀林口中的钱学兄,原是同他一榜的秀才,二十余岁,正中在头名,金氏也知这人,也曾要秀林同凤林与这个钱秀才多多的讨教,从前也多有走动,自以为提了这人来自为就能混过去。
  
  金氏听得这句,拍了桌子就喝道:“小畜生,就敢当面撒谎,可见你是个不怕死的。来人。”碧蝉同紫络忙过来道:“奶奶吩咐。”金氏就道:“你们派一个老成的家人去观花街上钱秀才家走一遭儿,去道一回谢,就说我们家大少爷昨儿叨扰了。”
  
  秀林听得金氏要派人去查证,慌得不行,膝行着爬在金氏面前,起一双手就搭在金氏腿上,哭道:“母亲若是派了人去问,孩儿哪里就有面目做人。”金氏听了这句,格外有怒,亲手就掴了秀林一掌,骂道:“你个小畜生,我派了人去道谢,你就不能做人,你传递这样污人眼目的东西,怎么不想着我宝林孩儿可怎么做人。”说了,就把宝林昨儿给她的信就掷在了秀林脸上。
  
  秀林知道宝林终究告在了金氏这里,一夜未归,不过是金氏拿着发作的因头,再不敢强嘴,就跪了在地上哭道:“母亲,孩儿想着我们同何家是姑表至亲,一时糊涂,做错了,孩儿再不敢了,母亲饶了孩儿这一遭。”金氏就道:“我饶了你去再来害我的宝林吗?”
  
  原是宝林昨儿在金氏跟前的哭诉,真真如剜金氏的心肝一般,当日就要拿了秀林来问罪,偏秀林走个没影,金氏足足忍耐了一夜,也是合该秀林倒霉,两处错并成一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