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迷途





  
  “送你回来那个帅小伙。”
  
  “哦,不错。我说……你快点涂。”
  
  “是姐妹我才给你介绍的,干嘛不耐烦呀?”
  
  “疼,疼,您老手下留情啊!我没考虑过不是,您老消气!我今天赶点去院里,就不奉陪了。”京了了是个要强的女人,也热衷于当红娘。这两个属性加起来,就有了成功率百分之百的业绩。我说她是不怕自己缺爱,只是怕别人缺爱。
  
  我撂了请辞,想走,门口却站着一个男生,看来是我们了了红娘的客人。没来得及戴眼镜,眼前的人自然是一团模糊。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一阵泼叫戛然而止,我早已经身处楼下。我咯咯偷笑。了了啊,平时你装的厉害,人人都以为你是淑女,此番形象无存,以后你还有何脸面帮人牵线做媒。
  
  “牧里?”我转身,眼镜映出李岑格漆黑的头发,以及奇 怪{炫;书;网}的表情。怎么是他?
  
  “你的脸……”他迟疑的说,我摸上脸颊,手上的自然是血。
  
  “我看一看!”他快步靠近,不等我反应,便单手抬起我的下巴,脸凑近仔细的检查着伤口。真要命啊,近距离的凝视让我快要窒息。漂亮的东西,心里反复的闪过那句话:漂亮的东西会让细胞骚动。而他额丘上皱出的纹路,是憎恶还是关心?鼻息里的乱流,是慌乱还是紧张?他到底在干什么?漂亮的东西会腐蚀人的本欲啊。
  
  我推开他,羞怒各半。
  
  他没有致歉,甚至没有脸红,没有不好意思。他请我上车,说要送我,神情奇 怪{炫;书;网}的让我无法捉摸。在车上我以“理科生EQ弱”作结,给这个暧昧画上了句号。一路上,他安静的开车,淡淡的气质袭上我心。他再奇 怪{炫;书;网},也不管我事。
  
  在好多人面前,我就一路人甲,无伤大雅!
  
  “要进去看看吗?”我礼节性的邀请他,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应下,教我十分尴尬。才跑进医务室,我就遇到了值班护士顾小妹。
  
  “脸抬起来,好。”
  
  “轻一点。”
  
  “这——怎么弄的?”
  
  “不知道,睡了一夜就这样了。”
  
  “你不会是有梦游症吧?”
  
  “梦游会拿刀自残?”
  
  顾小妹掰着我的下巴,仔细看着:“还真挺像刀子喇的,你不会真的……恩——先生找哪位?!”顾小妹用发亮的眼神看着我的身后,于是我也回头了。
  
  “啊~~~他是我们学长,叫李岑格。”大概天底下也只有我会把一帅哥忽略。顾小妹和他寒暄着,我在一旁不满她草草包上的纱布。
  
  我带李岑格走进504房,看见几个老头正笑眯眯的吞云吐雾。我上前没收,摁息掐断,又问:“哪里来的烟?”
  
  “就攒了五根,官裁缝还没有呢 !”
  
  “是啊,小里你别全扔了。”
  
  “……”手指对掐碎香烟的触感有些偏爱,韧性以及脆弱。
  
  我早知道,他们抽烟是假,看我发飙是真。504房的老小孩在院里是出了名的刁钻,六人帮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王伯伯继续下他的军棋,不苟言笑。戚公公手语叫我看看他的点滴。我招呼李岑格进来,礼节性的介绍一通后,他一直无话,让我觉得他很没有礼貌。
  
  又待了五分钟,我便领他去参观了梧桐湖、后院、内廊跟外廊。他还挺有闲情逸趣,可那种奇 怪{炫;书;网}的感觉从来就没离开过他,只是被他隐藏起来了。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牧里!”
  
  “恩?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赶紧回过神来,问道。
  
  “我说这个亭子有故事吗?”他对我的走神并没有不悦,重复了一下提问。
  
  故事?我看了看眼前的后亭,明白过来,说道:“有的。这个亭子好像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是以前那些送行的家属停歇的地方,就跟十里亭一样!”听罢,他不再提问,看着亭子的眼神竟然生动起来,旋即说:“很有意思!”
  
  “你喜 欢'炫。书。网'复古的东西?”
  
  他笑着摇头,旋即向我辞别。
  
  “喂——不是,李岑格。”我干嘛叫住他啊?
  
  “恩?”
  
  “没事儿,你快走吧!”
  
  我的世界缺乏异性已经快六年了,也从没想过能接触到一个全校公认的帅哥。这是个新体验,但也让我困惑,凭什么,凭什么是我?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太顺利,我一面渴求着天赐的因缘,一面又时刻怀疑着他人的好意。
  
  “牧里死人,你出来呀!下午,李岑格给了你什么?”
  
  “……”
  
  “线报说你们去了安乐院?”
  
  “……”
  
  “诶!你还真干的出来,带人家一帅哥去那种晦气的地方。下次你们再约会,我当筹划,保证感情一日千里。哇哈哈……”了了拍着门,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暧昧,在大学校园里不算新鲜。可搭上一校草级人物,教人怎么吃得消。保守估计,京了了还得砸半钟头的门。我戴上耳机,调大音量,眼睛扫视书本,脑子里却想起下午的事儿来。真是难堪,上课打瞌睡竟然被李岑格看到了。
  
  我拿出那张纸片,“136********”他从新校区走到老校区,就是为了给我电话号码?没理由啊!他一帅哥也搞暧昧?还是,真对我有意思?!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又陷入书海当中。
  
  “牧里死人,快8点了,出去吃饭。”
  
  “不饿,不去!”
  
  “我饿啊!牧里你快出来吧!”晨黧(lí)轻敲着门,当着说客。
  
  “不——去。”我都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总之就是不想和李岑格扯上关系。
  
  我靠在床头,看着厚厚的资料,突然一个激灵,睡意蔓延……睡衣贴身,突然想到昨晚和衣睡觉的场景,愈发察觉到了异样。罢了,人生没有异变哪里能叫人生。
  
  我取下耳机,裹上凉被,呼呼开睡。
  
  我忍——脸上又黏呼呼的,跟早上一样。
  
  冷风拼命的往凉被里挤,哪里像盛夏。怎么?降温了?夏至都还没过。夏至!那屁孩不是说——吓!我猛然睁开眼睛,怎么会想到他!?我以为我早遗忘了那个梦,现在想起又觉得清晰可见。我不该执迷于一个梦,没什么大不了。
  
  夜太黑,太黑!
  
  我抽出手想扯扯灌着风的凉被,却碰到一片冰冷;我的床怎么凉凉的?我拉过面前挡着的东西一摸,竟然不是凉被。确切的说,是草席!?怎么会有草席呢?我顺着草席摸下来,那草席竟有一半垫在我的身下……裹尸!我心凉了半截。
  
  心里越想越毛,一摸嘴唇,我整个人都瘫了。
  
  又是梦!又是这女人!
  
  没人能明白我此时的心情,意识被人支配着一样,自己完全没有了控制力。
  
  我忐忑地刨开面前的草席,月华冲淡了黑暗,墨云乌山连亘起伏。咂咂的声音传进,我转头使劲朝左边看去——惨白的月亮前,一个高大的黑影挥动着锄头,好像在挖坑。睡了几次棺材,躺了几次葬坑,我很容易的联想到了被埋,心里却没有累积到经验,恐惧分毫不少。
  
  黑影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异样,我倒吸一口冷气,睁大了眼睛冷汗连连。
  
  “啊——”
  
  黑影先于我惨叫一声,丢了锄头,后退着被绊倒在地。
  
  “你,你是谁?”看出他并非异类,我揣着熊胆小声问道。
  
  “怎么可能?”
  
  黑影瞬间移动到跟前,转眼就扣住了我的手腕。
  
  “你是,你是好汉?”看清他头上标志性的黑纱斗笠,我心里逐渐平静下来。他一言不发,拽过我就扛上肩头,凌空一跃,飒飒的风盖过了我的质问。
  
  我太莽撞了,也不问清楚就跟着一个素未蒙面的人逃走。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说是来救我的?我狠狠捶了下完全不理我斗笠男,大声喊他放开我。他承受着捶打,疾驰着,丝毫不为所动。人总是为未知的蠢事大费苦心,我瘫着,不想再理会这个真实的有些虚无的梦。
  
  突然他身形不稳,在树上一点,又加快了步伐。
  
  身后有追兵!我腾的抬起头,看见了他们同样轻盈的动作。轻功,是轻功啊!我咯咯傻笑,满意的看着他们嗖嗖嗖的蹿近。
  
  黑夜半空中,乌衣男们穷追猛打,斗笠男回应寥寥,不想缠斗。我像个累赘一样束缚着他,心里总是不安。乌衣男里的头头追上了我们,眼看要来夺我,我急忙敲敲身下的斗笠男,他肩一缩,我直接滑进了他的怀抱,逃离了乌衣头头的猪手。
  
  我将脸贴上他的脖子,隔了一层黑纱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汗臭。汗臭总比血腥味好闻吧,现在不抱紧点,从这里摔下去,定是一身是血。
  
  斗笠男体力不支,渐渐被他们追上了。
  
  乌衣头头腰间金光一闪,剑一出鞘,便向他刺来。
  
  我大骇,手一滑,离开了那个怀抱……呼啦啦的风,不同的喊叫,以及心脏的狂跳都一起涌来。总算要结束了,这个困扰了我几日的梦总算要随着凤招娣的死而结束了,我心里闪过一丝兴奋,可又有些贪生。
  
  扑通……又是水,不过很静,很凉爽。
  
  我没被摔死……做个水鬼也不赖。
  
  ——2007。11。16——

《死者迷途》廿某某 ˇ潜逃ˇ 最新更新:2009…08…29 19:35:20

  这一刹,又闷又湿的东西裹住了我,我一个痉挛感觉到冷汗在额上结团,汇合,流下,犹如冰凉指尖的轻抚。
  
  床上,我还在床上。第一次被这个梦吓醒,我撑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勉强起床,抹黑到客厅里喝了杯水,总算安了心。现在是子夜,京了了的房间还透着液晶银幕的微光。我敲开她的门,劝她早点睡,胸口里却一阵慌闷。从来没有起过夜,也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明天去看看医生吧!
  
  哈欠拖着长音再次将我召唤到了床上。好好睡,明天就去看医生。
  
  安慰很有用,不一会儿我就入睡了。我的鼻子湿润异常,身子也好奇 怪{炫;书;网},像是母亲育儿袋里蜷曲的婴孩儿一样被羊水包裹,生机勃勃。
  
  睁开眼后,才发现一切都是臆想,没有结束,一切都还在发生。
  
  我没法控制,谁也没法。
  
  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沉在浑浊的河底时,我竟然变态的有些满足。待在湛蓝的海里或是碧洗的苍穹上,没有纷争,没有世俗,这样的场景才更像梦。下一秒,我便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漏气的七孔。很不幸,我没有梦见自己有鳃,这注定了我要逃离河底去寻找氧气。
  
  我滑动着双脚,像一只人鱼浮出了水面,水花微溅。
  
  出水莲,出水荷,出水芙蓉讨人厌。但在黑的彻底的夜里,哪里会有人看见。我均匀的换着气,蛙泳前进。河水很凉爽,散发出清新的水草味。河并不宽,但我游的卖力,以致于抵达岸边时我已筋疲力尽。我一股脑瘫在了岸边的坡地上,边喘边咯咯的笑……看着被月光浸渍的鬼魅夜空,我只想讲一句:活着真好。
  
  到底我还是怕死的,谁不怕死呢?我死不了,不能做水鬼,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还要扮演凤招娣呢?
  
  沙沙~~~一只脚轻盈的落在了我的头边,然后慢悠悠的绕到了另一边。哗啦一声,黑衣盖住了我贴身衣服勾勒出的玲珑曲线。
  
  “我就知道,姑娘不会淹死。” 我一边擦着溃烂的脸颊,一边看着那人。
  
  “好汉?”
  
  “在下叫卅环,不叫好汉。”
  
  斗笠男携我走进了林子,寻了个山洞暂避风头。他生起一堆火,烤了鱼,烘着衣物。
  
  “你也受伤了?”我洗净脸正在上药,却看见他身上隐隐绰绰的血痕,不免有些担心。他却答非所问,竟然还反问道:“在下是受人之托,姑娘可是仝尹县凤府长女凤旖?” 
  
  “谁?”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前,我再也不能草率行事了。
  
  “凤旖,凤招娣。”
  
  “我是问你受谁之托。”
  
  “我师傅古末。他让我帮梁将军救姑娘出去,然后带你南下。”
  
  “哪个梁将军?”
  
  “云麾将军,梁谋。”
  
  如果没猜错,那个梁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