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殊途





  
  慕容从珂抿抿嘴,道:“没怎么。”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丹青继续循循善诱。
  
  “……”
  “……”
  “丹青。”
  “恩?”
  “《四神天地书》不止是传言中的‘可兴天下,可亡天下’那么简单。”
  “恩?”
  “很多人以为只有四卷神卷合,才可以发挥出它的神妙之处。其实不然,四个卷轴分别本身就是神物,无需集齐四卷,光是三卷,甚至只拥有二卷,就可以单独完成一些事情,只是解决事物能力的大小问题罢了。它可以实现很多很多的东西,你想的到的,想不到的……都可以。”
  “于是?”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后悔帮穆沙罗寻找《四神天地书》。”忽然话锋一转,慕容从珂盯着丹青,正色道。
  两人相对视片刻。气氛变得严肃得简直有些诡异。
  
  丹青最先受不住,移开目光别开脸嗤嗤直笑,笑够了才摆摆手:“慕容从珂,你很无聊。穆沙罗要什么都与我无关吧,天下也好,金钱美女也罢,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慕容从珂挑挑眉,冷冷地看着面前眼角还带着笑意的人道:“甚至,会让你彻底失去他?也无所谓?”
  
  闻言丹青笑容一凝,随即眼中浮上丝丝阴郁:“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沙罗最近开始和皇室走动密切,大有连手寻找《四神天地书》的意思,你说,他是要做什么。”慕容从珂挑起丹青的下颚,微微凑近。
  丹青眯了眯眼,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慕容从珂,你怕了?”
  后者冷笑了声,狠狠甩开丹青下颚,“我没什么好怕的。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明年开春回去之后,等着你的,未必是什么温情的团圆戏。”
  
  “慕容从珂,你莫以为我丹青就这么任你摆布。不过是粒小小的散功丸,你以为我要走,谁拦得住我?”仿佛被说中了脆弱,丹青拍桌而起,忽然得激烈愤怒。
  
  “走?”慕容从珂听了丹青的话,似笑非笑地瞥了丹青下,声音一改平日温和变得阴狠决断:“你有本事走,这辈子就求着别被我慕容从珂找到。不然,你以为我慕容山庄养不起一个彻底废了手脚的废人?”
  
  平日里看惯了慕容从珂吊儿郎当游戏书生的样子,忽然的阴暗毒辣另丹青不自觉后退一步,恐惧感油然而生。
  还未等丹青收敛起自己不自觉外露的情绪,却见慕容从珂站了起来,提脚就要离开,至门口时,才停住了脚步。
  慕容从珂并未回头,所以丹青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丹青中觉得的那时候的慕从珂浅浅了叹了口气,沉声道:“丹青,你太过骄傲。”
  
  所以,你总以为你自己什么都知道。到头来,却错过了一切。
  
  这次争执之后,第二天,慕容从珂还是一如往常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两人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的平静日子。
  要说有什么不同,只是丹青发现,最近出没与慕容山庄的茅山派道士变多了,而且总是神神秘秘地出出进进。最大的共同点是,慕容从珂送走他们的时候,脸色总不大好看——一直到苍浅舟的出现。
  
  苍浅舟的来访让慕容山庄好一阵鸡飞狗跳。
  那晚正好是中秋,慕容山庄的老头老太太携手云游未归,一堆人也就没了规矩,慕容恒和慕容从珂连同慕容从珂的几个小妾加一脸尴尬的丹青,几个人和谐地团坐在主院子凉亭石桌边赏月,时不时还能飘出一阵莺莺燕燕的娇嗔笑语。
  一群姑娘闹得正欢儿,逮着劲儿往慕容从珂身上挂,一个接一个的提着小酒杯就着小手往慕容从珂嘴巴里灌酒,后者也笑着一杯一杯的往下灌,竟然还面色不改完全没有要醉的意思。其他没机会挂上去的小妾们就座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说是聊天,其实也就是带着笑脸使劲互相埋汰,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一直很是“得宠”的丹青当然没有逃脱她们埋汰的范围,说得来劲了还伸着脖子提着颤音对丹青飞个媚眼:“青姑娘,你说是不是?”
  
  丹青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除了久不久赔笑脸点头“是,是”,心思全用在了怎么脱身上。所以当时看门小童煞白了脸连滚带爬地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撑着膝盖顺气的样子,落在丹青的眼里就显得异常的可爱了。
  
  不过,显然那么觉得的只有丹青一个。回过味后紧紧跟在小厮后面一群黑衣护卫面色苍白,一副面临大敌的样子。
  一群人里还是慕容恒最先反应过来,他慢慢站起身渡步到小厮面前,沉声喝道:“怎么了,竟敢不经通报擅闯主院。”语落,鹰眸锐利地扫了眼小厮身后的一群护卫,直把一群精英看得头皮一紧,不自觉挺了挺背脊。慕容恒冷哼了声,“一群废物。”
  
  慕容从珂停止和其众妾的喧闹,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单手腕托起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欠抽样。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小厮被吓得不轻,哆嗦着嘴唇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看起来异常可怜。对其抱有很大好感的丹青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也站起了身,走到慕容恒旁边为其顺毛,温和道:“小恒,你这么凶做什么。先让人把话说完啊?”
  慕容恒闻言,抬眼瞥了眼丹青,随即才转过头冷眼失意小厮说话。
  
  见状丹青不禁暗暗摇头——如若慕容恒从那个单纯天真可爱的阳光美少年变成慕容从珂二代是她的错的话,那她还真是万死难逃其咎。
  
  小厮得了批准,才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门外:“二主子……苍……苍浅舟……”
  一边的丹青竖起耳朵。
  慕容从珂也收敛了随便的样子。
  
  “慕容山庄果然风景宜人,即使是深秋月下,也胜过春光明媚的蓬莱岛啊!”调侃的声音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传来。
  苍浅舟踏着轻步飞升而下,一如既往的羽纱衣冠,红衣胜火。眉目间透着邪肆妩媚,万种风情,“只是待客之道未免太差,我站在门口半天不见有人引入,只好自己动身了。慕容盟主,不介意吧?”
  
  ……你进来都进来了还问什么介不介意。丹青抽抽嘴角。
  慕容从珂却面色不改,起身迎向来人,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此话折杀了晚辈,来来,若苍护法不嫌弃,就一同就坐吧。”
  待一群人坐定,慕容从珂亲自取来酒壶为苍浅舟樽酒。苍浅舟刚一入座就开门见山:“慕容盟主,听说你最近在寻奇人解决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
  慕容从珂闻言动作一顿,随即放下酒壶,淡淡点头:“所言甚是。”
  
  “我可以帮你。”
  
  “呯——”原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慕容恒手中一颤打翻了酒杯,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苍浅舟。
  慕容从珂目光闪了闪,随后了然一笑:“苍护法,可是言教主让你来我交换什么的?”
  浅舟笑着摇摇头:“不,实不相瞒,是内人遣我前来帮助慕容盟主的。”
  
  内人……丹青觉得自己有些纠结。
  
  “那……”
  “哥,我不舒服,先回去了。”慕容恒打断慕容从珂,果断起身。脸上表情复杂,却看不出个明显的情绪。
  慕容从珂古怪地瞥了眼自己弟弟,随即纵容地笑了笑,挥挥手。转身对苍浅舟摊摊手:“家弟不懂事,还请苍护法海量。”
  
  慕容恒如置未闻,一把抓过坐在一边明显一脸兴趣的丹青,不耐烦地皱皱眉:“丹青,走吧。”
  被抓住手腕往外拖的丹青一下反应不过来——慕容恒貌似很久没有对她有过这样情绪分明的动作了。
  于是也顾不上被抓疼的手腕,一步两步踉踉跄跄地被慕容恒拖走。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慕容从珂才收回目光,冲一边的苍浅舟点点头:“抱歉,苍护法继续吧……”
  
  到了丹青的小院门口,慕容恒才放下丹青。借着月光看见丹青呲牙裂嘴地收回手在手腕上揉了揉,下意识又想捉过来给她看看刚才自己是不是捏疼了她。
  手指微动,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硬生生地僵住动作,眸色颓然黯然。
  犹豫了片刻,才抬起眼,对一脸莫名看着他的丹青凄然地笑了笑。
  
  “丹青,你走吧。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新卷开始拉… …。




凌光卷二

  目送慕容恒离去,丹青独立在小院门口发了很久的呆。 
  方才,她甚至没有去询问慕容恒的为什么,因为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的。
  但,总觉得,慕容恒忽然让她离开,多多少少与苍浅舟的到来有关?还是她多想了?丹青苦思冥想,实在是想不到,苍浅舟的到来,慕容从珂的计划,慕容恒的转变——一切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转身回房,细细关上门。
  
  从柜子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赤红的药丹——那天,穆沙罗是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没错,但并不表示,他什么也没留下。丹青眉头轻捻,指尖划过光滑圆润的药丹,若有所思。
  
  终于在桌上的红烛就要燃尽,房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时,丹青下了决心,从腰间取出一把精致的挂刀,抽出刀身,雪白的光几乎要刺疼人的双眼。
  
  将手中捧着的盒子与刀一同放置在桌边,丹青转身取出一个白色陶瓷小碟。
  
  于桌边坐下,拿起刀,顿了顿。恢复功力的药丹见效极快,但是药引却很是特殊——需要身上最纯洁的血液。身上最纯洁的血液,来源于舌尖。关于舌头,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丹青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了,那个故事说的是,其实每个人的舌尖上都有一双眼睛,所以舌头是极怕刀的,每次见了刀都会不由自主地缩回去。
  
  丹青轻启红唇,用洁白的贝齿咬住舌尖,为了不使唾液留下,屏住呼吸,飞快地用手中的小刀在舌尖划了下。
  
  一滴暗红的血液溅入下面摆放好的白瓷小碟中。
  
  红色的血液,苍白的瓷碟,昏黄的烛光。跳跃得颜色让丹青瞬间晃神,几乎忘记了舌尖传来的疼痛。
  将药丹放入碟中,只见原本赤红的药丹见血立刻变色为一种极为灿烂诡异的蓝。丹青没有半刻犹豫,在药丹全部转换色彩之后,迅速地拿起,吞下。
  不小的药丹滑入喉咙,引起了微妙的不适。之后,丹青可以确定,自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药丸的溶解,生效——嘲讽一笑,这样的好东西就算是常年浸淫于药物之间的丹青也是做不出来的,她自认能做出回复功力的药已经很了不得,但她的药确实要连服用五次次才可见效,服用间隔的时辰和次数控制得极其严格,差一分一毫也会功亏一篑。但这药,却神奇地如同仙丹一般。
  
  看来穆沙罗对这一天有所预见啊。丹青微微仰头,嘴边勾起一丝微笑,心中的苦涩却渐渐漫延开来。
  
  慕容从珂安顿了苍浅舟之后便想走走散散酒劲,鬼使神差地,却来到了丹青的小院门口。见房中的烛光还亮着,虽然不如平时昏暗,却还是足以说明,房中主人还没入睡。
  
  等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房门口,摆好了敲门的姿势。愣了愣,慕容从珂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将自己的行为归类于鬼使神差,恩,或者是命中注定。
  刚想敲门,丹青就开了门。
  
  见到来人,丹青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鬼使神差。”慕容从珂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扑面而来的酒气却让丹青止不住地皱眉,强忍住一把关上门的冲动,丹青硬是耐住性子,冲慕容从珂挑了挑眉,示意来人有屁快放。
  
  慕容从珂却只当做没看见一般,死皮赖脸地挤入要房间,过门栏时候因为人有些迷糊了,似真似假地踉跄了下一头载入丹青的怀中,然后赖着再不肯起来。
  好像真的醉了似的,慕容从珂捆着丹青的腰,撒娇似的摇了摇,随即紧紧地捁起,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揉入自己身体里一样,迷迷糊糊道:“丹青,你回来吧?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语间,也不顾怀中人死命地推挤,霸道地勾起她的下颚,含住眼前的双唇。
  
  冰凉的触感让丹青一个激灵。
  
  猛地扬起手,仿佛用尽了全力甩了慕容从珂一巴掌。
  “啪——”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中唐突响起。
  
  丹青愣了,慕容从珂也楞了。
  
  随后,慕容从珂原本朦胧的双眼忽然变得清晰锐利起来,浓浓的阴郁随即笼罩上脸。慕容从珂冷冷地笑了一声,随即一把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