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
我久久不语,最后长叹了一声:“夕颜,不是娘娘的不是,全是爹爹的错。”
一日段月容似是心情大好,让春怜馆最红的洛洛陪他过了夜,夕颜便和轩辕翼在我这里聊了一晚上,夕颜嘟着小红嘴,愤慨道:“爹爹,那个叫洛洛的老是緾着娘娘,比卓朗多玛还要讨厌。”
夕颜又谈到了卓朗多玛,吐蕃公主同段月容回大理后,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紫瞳男婴,终日趾高气昂,甚至连佳西娜王太子妃也不放在眼中,然而段月容似乎对于他这一世第一个儿子没有任何兴趣,直到孩子满月那一天,才意兴阑栅地出席了宫中的喜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但面上也毫无笑意,对卓朗多玛也很冷淡,不过段王还是万分欣喜,为这嫡长孙赐名为段承嗣。
“承嗣弟弟很可爱哦,”夕颜忽地小脸一转,捧着自己的小脸陶醉道:“承嗣的身子好软好嫩,白得就像朝珠花一样,小眼睛同娘娘一样是紫色的。”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到我怀里撒娇,摸着我眼睛心疼地看了一会:“爹爹的眼睛疼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夕颜又看着我的紫眼睛神往道:“现在爹爹的眼睛也变成紫色的了,同娘娘的一样好漂亮,像亮亮的紫色宝石哦。”
她一会儿又疑惑道:“那为啥夕颜的眼睛不是紫色的呢。”
我愣了几妙钟,然后呵呵干笑几声:“因为夕颜像外公,所以是黑眼睛的,你看外公统一了南部多了不起吧,所以夕颜是比爹爹娘娘都厉害的人。”
于是夕颜小同学志得意满地被轩辕翼拉回去了,不想第二天,厨房里便发现给洛洛姑娘留着桂花糕没了,正好是昨晚轩辕翼从厨房里拿,厨娘一路上寻到我的房里,还发现给洛洛姑娘呈宵夜专用的食盒,也恰好那天段月容带着夕颜和轩辕翼他们上岸玩风筝去了,我百口莫辨,便被凶悍的厨娘打了两耳光关了起来,我被关在画舫的最底下,逗着老鼠,拈着蟑螂,细细体味着人间冷暖。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关之下,我竟然被饿了二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实在饿得动不了了,昏睡了过去,混混沉沉中我好像又回到弓月城里,看到了撒鲁尔可怕的脸在血河中不停向我飘近:“我要你死。”
无数的鬼魂围在我的身边哭泣,向我诉说着他们的不幸和怨愤,我万分害怕,可是却无力做任何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团团可怕的黑雾向我扑来。
忽然黑暗中有强烈的紫光点亮,有人在遥远处对我厉声咆哮,如泣似诉:“是你,是你,你这个没有心的,果然没有死。”
黑色的雾气渐渐被那紫光驱离,紫殇在我的胸前一片灼热,竟然汤得我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我听到有孩子的啼哭声,有人在大声的训斥和求饶。我微弱地睁开眼,却见眼前一双夺目的紫晶琉璃瞳正狠狠地盯着我,充满了狠戾乖张,嗜血残暴,他死死地扣着我的前襟,那样紧,那样牢,连青筋都暴了出来,甚至打着颤,简直就是想在我饿死之前先把我给勒死了。
那是我八年来从未见识过的惊天的怨愤和暴怒!
这原本是我最最不想面对,最最害怕的一刻,而真正到来时却又有了一丝莫名的心安,心想着若是真给他勒死了,倒也可以问心无愧,一身轻松地去了。
于是我试图对他友好的淡笑,以宏观地表达我对于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那种神奇重逢的复杂的思想感情,可是他老人家实在勒得太紧了,摇得太狠了,我一口气没接上来,头一歪,晕死过去了。
原来夕颜他们才回来,第一件事发现找不到我,厨娘看到哭哭啼啼的夕颜和大声责问的豆子,便知晓闯了祸,哭天呛地地打开舱门,这便一下子惊动了段月容太子。
很显然在画舫又臭又脏的舱底见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我,让他震惊地有些不知所措。
等我醒来时,发现有人正在用温润的唇,给我喂米汤,我努力睁开眼,才发现我躺在段月容的怀中。
他正微侧头,喝下一口米汤,然后转过头正要向我俯身,看到我睁开的紫眼,似乎一怔,明显地微微呛了一下,便有米汤沿着他的嘴角无措地流了下来。
他硬是咽下了那口米汤,那紫瞳却冷了下来,森冷得如同腊月里的冰窟窿,看着我好一会儿,我也微微打着颤,却无法移开我的目光,一眨不眨,我胸前的紫殇却隐隐地发热起来,我润了润唇,哑着嗓子启口:“月容”。
我原本想问,你好吗?
然而不等我发问,下一刻,我被他冷酷地甩在地上。
果然,这小子还是这般心胸狭隘,锱铢必较……
他段月容还是一个自私,小气,爱记仇的小朋友!
他并没有用很大力,只是把我像块破布似的轻轻拂在地上。然而我实在身子有点小弱,只觉头晕眼花,金砖把我的骨头搁得森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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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跪下。”他在上方傲然而立,语声中充满了令我感到陌生的威严和冷意。
我的脑中分明有一时片刻的空白,怔怔地仰视着他那冰冷的俊颜。
一瞬间,那种久违多年的感觉又回到了心田。
他其实一直是大理最有势力的太子!
他是一个强有力的男人!
他的手中掌握着对于无数人的生杀大权!
他可以轻易地伤害我,他就是那个西安屠城时夺去我所有尊严的小段王爷!
而那过去七年刁钻刻薄但对我情意绵绵的朝珠只是一个幻影,那个为曾我吹奏长相守,柔声哄我睡觉的段月容也只是一个表象。
也许,我本就是在做梦,那记忆中温驯的紫瞳佳人根本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我的心平静了下来,强撑着规规距距地跪了下来,对他伏地道:“花木槿见过段太子。”
“你说什么?”他的紫瞳对我倏然迷来,如利刃一般犀利地看了过来。
我淡笑一声:“民女花木槿。”
他不怒反笑,有些怪异地柔声道:“你再说一遍。”
眼见那琉璃般的紫瞳越来越冷厉,那血色从他脸上一点点褪去,我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先兆。
然而我仰起那沉重的头颅,依然一字一句清晰地朗声道:“花木槿拜见太子殿下。”
“好。”他从牙逢里迸出一个好字,然后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前襟,提了起来狠狠甩了我一把掌。
这几天打我脸的人真多!我捂着脸,头一次没有对段月容的暴怒还手,这是我欠他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要说还手了。
于是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起来,耳廓也嗡嗡地作响,我听不到段月容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对着我咬
牙切齿,紫瞳阴狠,然后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起来,再后来,我的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眼前一片黑暗,我又没用地昏过去了。
我在黑暗中行走,远远地有一个巨大的白色亮点在前头指引着我的方向,我向那个白光的方向走去,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巨形白包子在我眼前飞舞。
哇!这个包子怎么长得就这么俊呢?还冒着热气哪!为啥长得就比段月容还要俊美可人呢?
我的目光追随着这只可爱的包子,伸手终于抓到了,我把它无比珍贵地掬在手中,慢慢放到嘴边,然后大口大口咬下,哇!好大哦,就是有点硬,有点咸,实在没有想像的好吃。
“你……。咬我的手干什么?”段月容的紫眼睛就在我的眼前,一张俊脸对我抽啊抽。
我醒了过来,要命啊!不知何时,我把段月容的手当成那个包子,正无比珍贵地捧着,放在嘴里狂啃。
我慢慢张开嘴松了牙齿,放开了他的手,还好!也就留了一串牙印,没有咬破他老人家珍贵的“白猪皮”,应该不会染上狂犬病。
我使劲集中一下精神,替他老人家所谓的“龙爪”慢慢擦去我的口水,又作忠顺状地跪了回去,无神地看着地面,那明亮的地板正印着我饿得发青的脸五道指印清晰可见,你个混蛋,下手还真重!
他却愣愣地看看自己的手,慢慢拢回袖中,是我的错觉吗,他的紫瞳竟然有了一丝柔意,但转瞬便逝,只听他冷冷道:“几天没吃饭了?”
我仍然低着头,弱弱地举起两指头,却偷眼对着樱桃木桌上的那一小盘松子糕看了又看。
“看看,看看,”他连连啧了几声,声音充满了鄙夷,“你不是傲气的紧吗,恨不能同他穿一条裤子,他怎么就让你又落到我手上了?你瞧瞧把自己弄成个什么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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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女人!”他恨声骂道,又加了一句:“天下一等一的大傻瓜!没心的蠢女人。蠢得连一根毛都没有的蠢女人。”
蠢跟有没有毛,又有什么关系,我浑沌地胡思乱想着,这人骂起人来还是这样没水平,没有素质,缺乏科学性以及逻辑性。
他继续在上方骂着,可惜我的脑袋又开始懵起来,嗡嗡作响,实在没法听明白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直到一只手背上有牙印的玉手递了一盘东西到我的眼前。
我甩甩头,看清了是桌上的那盘松子糕,立刻抢过来,坐在地上狼吞虎咽,一时没注意到他出去了,等我正在仔细地舔盘子时,门吱哑一声响,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端了一个红漆托盘进来。
我微张着沾满糕屑的嘴巴,像个村妇似地坐在地上看着他忙忙碌碌。
“过来坐吧,”他依然没好气地说着,口气却方才柔了很多,“你饿得太久了,才恢复了饮食,先不要吃得太腻。”
我还是傻看着他,出完气啦?!不发彪啦?!
不会像台湾小言里面的男主一样抽我骂我扁我踩我,然后再蹂躏我□我折磨我啦?!
我走□运喽喂?!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按在桌边,却见桌上摆了三个热气腾腾的家常菜,抓炒鱼片,清炒白菜,香姑筝丁,配上一碗清粥。
我瞪着他一分钟,确定他不会再动用暴力后,飞速举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吃着吃着,节秦却慢了下来。
塞了满嘴佳肴却难以下咽,这几个小菜虽不名贵,却还是那么好吃,这是他的手艺,一定是他方才亲手做的。
当年我几乎每次品尝他亲手做的菜,都会稀嘘半天,何以这妖孽做得菜却是这样好吃,我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眼中升腾的雾气。
然而下一分钟,我感怀的眼泪就硬是给憋回去了。
因为他忽然伸出那纤长的食手指来,毫不客气地戳我的左眼,便是一阵专心的疼,一直疼到我的脑颅翁翁作响。
我忍住不叫,可还是丢了手中的碗,颤着双手捧着我左眼,猫腰躬身痛抽着气,脸也皱成了一陀。
“你……!”我切齿不已。
他却拉下我的手,假惺惺道:“怎么好好地又不吃了呢。”
他笑嘻嘻地替我的伤眼吹着气,欲替我拭泪,我自然不让他再碰我的蜈蚣眼。
推推打打间,我的眼痛好不容易定下来,他又夹了一筷筝丁到我的碗里,然后和颜悦色地把碗筷又塞回我手中。
他状似轻松地挨到我的身边,他柔声地问道:“你的眼睛为何变成紫色的了?”
我忍了痛,流泪瞪着他。
不等我回话,他却自顾自笑颜如花:“哎,老天爷对你真是不薄,定听到你当年七夕对我的许愿,要为我生一双紫眼睛,于是念在你对我痴心一片的份上,终于实现了你的心愿,这老天爷果然有眼啊……。”
我捂着流泪的眼咽了一口唾沫,默然地看着段月容在那里唾沫横飞,又突兀地对空中的半月狂笑一阵。
心中暗想,对不起,腾格里爷爷,我犯下了重罪,原来的段月容是个轻度自恋狂,可是现在我愣把他给变成了一个严重的惘想症患者。
我怀着对段月容无限的沉痛的愧悔,默默地扒着饭。
“怎么把自个儿的脸搞得那么丑?”他似乎又想起这一出,鄙夷地问道。
我紧紧抓着筷子,往自己嘴里塞着饭,一直提醒着自己,当初是你骗了他的,你对不起他,所以要忍。
花木槿,你要对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患者抱有一种宽容的态度!
花木槿,你要对一臭小屁孩奉上一名优秀教师百折不挠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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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槿,你要对一位顽固的劳改分子拥有无敌的耐心!
花木槿,去忍!去忍!去忍!
你要忍!忍!忍!
“你怎么不去找他呀?那个姓原的小白脸呢?他不是你心尖尖上疼得死去活来的肉疙瘩吗?”他在上方阴阳怪气地说着,勾着我的下巴颏,而我一径躲着他的手,紧紧抱的碗筷。
他冷哼一声:“他多好啊?他多好啊?他把你弄成这幅德性?你这个蠢货,傻瓜,你这一年多不是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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