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
样子,难道我今天又要重见这一悲剧了吗?
一阵布依人的急哨吹来,我们所有人的精神振奋了,只见多吉拉骑着高头大马又带着几千勇士闯进了战圈。
可惜我只能手持弓箭,一手撑着大树不停地喘气,只觉自己好像在不停地飞越,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越过了田野丘壑,越过那樱花林下,却早已不见了非珏,唯有红影坐在华丽的突厥牙帐中,身穿王袍,睥睨天下……
我的眼前渐渐清晰了起来,一灯幽灭下,一个天使一般的美少年,左肩绑着渗血的纱布,气息微弱地躺在阴暗的宫殿深处,口中喃喃地呼唤着木槿,而一旁一个美髯公满面泪痕,沉声痛呼三爷。
我的泪如泉涌,柔声呼唤:“非白醒来,非白醒来啊。”
那美少年似是听到我的轻唤,睁开了如星的眸子,满含着痛楚地问道:“你究竟在哪里啊,快归来啊,莫要再离我而去了。”
我轻轻笑道,抚上他苍白的病容:“莫要再担心了,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去的,又何谈归来,木槿一直就在你的心中啊。非白啊,连木槿自己也不知道啊,原来木槿的心里早己驻满你的影子。”
少年的眉间松开了愁云,眼中柔情涌动,吃力地提起一只手,想拉住我,可是我却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走了,我浑身剧痛,却不及心的惊痛,只能死死地看着他的星眸装满绝望的痛苦。
我究竟在哪里,谁在唤我,是非白吗?我勉力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一个少年,血溅满身,手提一把偃月刀,紫瞳灿烂,充满嗜血的残忍,然而那双本应残暴绝情的紫瞳里却有了一丝柔情,一丝恐惧,他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颤抖不已。
我惨淡地笑了,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扶着旁边的樱花树,将最后那支弓箭架上,向他举了起来,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快意,我终于可以做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的紫瞳如遭电击,身后有人似乎砍了他一刀,血溅满身,然而他却如没有知觉一般,只是痴痴地看着我,咽气吞声:“木槿。”
我微笑着拉满了弓,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一句话:“我不愿意在来世路上伺候你。”
半窗残月,最是离人泪……
那恨如覆水,箭如流星,直射紫瞳……
而那双紫瞳盈满了极度的痛苦和绝望,是何等让人心碎啊!
他缓缓地合上了紫眼睛,任那长箭穿过他的耳际,擦破了耳垂,戳入了背后偷袭的胡勇。
紫瞳再一次睁开,却是另一番光景,年青的紫瞳星光璀璨,激|情难掩,我有一种想笑的冲动,终于也狠狠地折磨了这个妖孽一番了,可惜我的笑意凝结在我的脸上,黑暗中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
好累啊,我轻轻叹息着,倒了下去。
我躺在一个血腥的怀抱里,有人在狂呼着我的名字,可惜我实在动不了了,对不起。
对不起,二哥,木槿很没用地死在南诏的国界了。
对不起,碧莹,我不能到戈壁黄沙去看看你,只望你在黄泉路上等我,我们结伴一场,理当同行。
对不起,大哥,我不能同你泛舟碧波了,以后不知还有何人年年为你纳鞋,为你祈祷平安。
对不起,锦绣,我这个姐姐总是做得很失败,希望有一天你为人母时,能比我成功地保护自己所爱的亲人。
对不起,初画,我看不到你的宝宝的出世了,想来夕颜同他或她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对不起,非珏,我不能遵守我们的誓言,等到重逢的那一天。我花木槿好生对不起你,若再有来世,我定当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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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非白,如果没有锦绣的话,也许我会有勇气对你说出我对你的真感情,如果我没有被前世糟糕的经验很没用的吓住了,也许我不会这样一次次地伤害你,如果我没有中生生不离的话,也许……唉!我们之间总是有这么多的如果,这么多的也许,所以幸福在手边时我没有珍惜,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然而如果我还有最后一个如果的话,我想说,如果能再见到你,我一定要狠狠地吻你,然后得意地用前世一句很俗的话告诉你,如果要在Iloveyou这三个字前面加上一个时间,我想那应该是一万年吧。
对不起,段月容……我实在想不到有哪个地方我是对不起你的,反而是一大堆你对不起我,哦!对了,再有来世,千万不要选我在来世路上侍候你,还有,我不该打你的,也不该笑你的绣功,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你,我第一次绣鸳鸯时,碧莹很认真地夸我帕上的熏衣草绣得好……
一时间,我想不出还有谁我要惭悔了,只是觉得滚烫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在我的面上,是谁在哭呢?可是对不起,我实在太困了,没有办法来安慰你了。
好困啊……
莫愁湖里,碧叶连天,盛放的荷花逶迤绿波之上,白云在清空漫步,湖心亭里,一个天人少年身着家常如意云纹的缎子白衣,髻上插着一支东陵白玉簪,夏蝉嘈切的暑意,却无法损其一身贵气,飘飘欲仙,他的玉手握着一支狼毫毛笔,在宣纸上行云如水。
我在对面正襟危坐,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三爷,还要多久啊,木槿快坐不住了。”
他对我展颜一笑道:“快画完了,莫急,马上就好了。”
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少年蹦蹦跳跳地从远处过来,一近湖心亭,立刻放慢脚步,毕恭毕敬,口中却乐歪歪地说道:“木丫头,你再忍一下,本已够丑了,小心爷再把你画得更……”
他脑袋微伸,一呆:“爷画得真好啊……”
我抿嘴一笑,对面的天人少年也对我一笑,凤目满是柔柔的宠溺:“好了,木槿我画完了,你且歇息一下吧。”
却见那小少年看看我,又看看画里:“呀!三爷,这画里的木丫头明明就是木丫头,却是好生漂亮啊。”
我打了一个哈欠,在亭椅上倚了下来,好困……
我昏昏欲睡地想着,终于可以睡一会儿了,待会子醒了,就去看看那画……
木槿花西月锦绣 第四卷 木槿花西月锦绣 第八十二章 又绿江南岸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永业九年二月第一场春雨,下得有些急,顺便奇怪地夹着些细小的冰豆子,砸得人脸上微微疼了些,京口古城的绿意似乎被催动了起来,就连青石板的缝隙里,那野草也被连下几天的春雨催促得渐渐冒了尖,挣扎着来迎来了自东庭北方三年大旱后的第一个春天,西津大街上行人早已奔到檐下躲雨,小贩见天色已晚,也早早收了小车,消失地无影无踪。
平日热闹的街上,空空如也,唯有头上插根稻草的豆子,守在一具腐烂的男尸首旁,身上举着一块木板,“卖身葬父”。
冰豆子下完了,那春雨唏唏哩哩地照常下着,山东府这三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朝庭赈粮迟迟发不下来,豆子一家只好将两亩薄田贱卖给大户,前一年过后,豆子一家贫病交加,接着卖房,卖家什,去年,一家四口从山东府往京都逃难,几个月前,娘亲死在逃难路上,姐姐为了救爹爹和豆子,被马贼掳去了,然后八天前,爹爹终于也去了。
雨稀哩哩地往下倒着,豆子饿得脸皮发青,眼前全是一片灰暗,他张口接了些雨水,将破草席往爹爹的身体上拉了拉。
几个书生顶着油伞,一路上咒着这个鬼天气过来,豆子强忍着胃中的翻腾,精神地坐直了身体,可惜那几个书生在他面前目不斜视地如风而过,没有停留半刻,豆子失望地缩回了身体,望着远去的人影,忽发奇想,爹爹会不会醒过来,然后带着他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山东去呢?
远远的青石板的街道上出现了一辆疾驰的马车,朱漆红顶,马车前后各有两个劲装骑士,跨着四匹高头大马,神色严峻。
豆子忽发奇想,反正今天自个儿再卖不出去,横竖也是一死,不如冲上试试运气,实在不行,死在这辆车下便也了事,好去找爹爹,娘娘还有姐姐。
他见那马车近了,一下子冲了上去,马受了惊,直立起来,他闭上眼睛大声说道:“大爷,请买了小的去吧。”
驾车的马夫揭开向篼笠,露出老鼠一般的眼睛,吓了一跳,怒道:“哪里来的小子,不要命啦?”
话音未落,左侧早有一个骑士出列,提起豆子的前襟,把他从马蹄子底下险险地捞了出来,却见是一个面目十分清俊的青年,神色严峻,声音冷咧:“快回话,你是何人,敢拦我家主人的车辇?”
豆子忍住难受,他看到辕轴上隐约刻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古字,不由流泪道:“求爷买了我,好让我葬了我爹爹,愿为大爷做牛做马。。。。。。。”
“小放!出什么事了?”一阵柔和的声音从车辇里传来,豆子一愣,只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却又无法肯定这声音是男是女:“张太守有急事相邀,莫要误了时辰。”
豆子暗想,莫不是一位夫人吧,可惜那个握着他的那个大手太紧了,在他失去知觉前,心里还想着他们会不会将他和爹爹葬在一起?
一阵香气中,豆子幽幽醒了过来,却见自己正在雕梁画柱的一间屋子里,房间里熏着一种他叫不出的香,只觉通体舒畅,床头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孩,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双杏花似的水灵双瞳正盯着他看,豆子不由想,莫非是自己死了,不然那里会到这样漂亮的屋子里,想到这里,豆子不由得脱口而出:“神仙姐姐,这里是哪里?”
那个女孩咯咯笑了半天才到:“你这个呆孩子,没想到这么会说话,你在墨园里,此处是我家先生在京口的别苑,我叫小玉。”
“小玉姐姐,你家先生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家先生是君莫问,你在街上卖身葬父,撞上了我家先生的马车了,你忘了吗??”
豆子想起了来龙去脉,想起爹爹,便一跳而起:“我爹爹他?”
那个女孩凝住了笑脸:“我家先生敬你是个孝子,已经将你爹爹好好发葬了,你本身有些痨病,不过我家先生已请郎中替你治了,再过几天就好了。”
那个女孩看了看沉默的豆子,上前递上一碗药:“别难过了,我家先生是好人,不会为难你的,我叫小玉,也是一个孤儿,你莫要怛心,你若不喜欢跟着我家先生,当面告诉他就好。”
豆子闷着头喝着药,然后问道:“你家君莫问先生可是江南有名的丝茶大户,君莫问?”
“对,虽说我家君先生在东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想不到连你这个小毛孩子也知道。”
“我爹爹曾对我说过,有同乡在逃难时都说南方君爷施粥,我们还本想往南逃难去的。”豆子喃喃地说道,头又开始昏了起来,小玉说他还没好净,便又躺了下来。
过了了几日,豆子出得房门,跟着小玉经过一个葱茏的花园,鲜花怒放,他有些惆怅地觉得原来春天已来了。
经过一个回字廊,来到一间大房,先在外间静静等着,帘外站着那个在大雨中拎起他的健壮汉子,他记得小玉说过,这是君先生的齐姓护卫。
齐护卫的双目正犀利地向他射来,他不由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头,一会儿,里面唤茶,小玉诺了一声,叫豆子好生坐着,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乖巧地托着个红泥漆盘,上面放着两杯茶进去,水晶珠帘微晃着,豆子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人身穿家常团福字缎白衣,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帐册,旁边坐着一个没见过的青衣斯文青年,两人时而细声细语地谈着,时而敛声看着帐册。
内间的青铜双螭圆耳大熏炉燃着那种豆子已经习惯了,但依然不知名的香,一个金色的大柜子下面还挂着一个金色的驮子,来来去去的晃着,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正当他昏昏欲睡时,那个大柜子发出沉沉地当当声,豆子猛得惊醒了,吓得叫了一声,从椅子上跌下来。
“外面是何人?”水晶帘中发出问声,门外那个健汉回道:“回主子,是上次卖身葬父的孩子,今天您早上还要说要见呢?”
里面说了声,好,把他带进来吧。小玉便过来将豆子带了进来,豆子跪在那里,那两人在他脸上睃巡着,心中慢慢忐忑不安起来。
“抬起头来?”一人柔声说道,豆子记得正是那日雨中的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却见两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坐在灯下,右面一人圆脸,剑眉星眼,甚是斯文俊美,面上虽笑着,可那眼神却没有笑意,左首一人的五官远不及右面的青年俊美,甚至那个凶巴巴的齐侍卫都要比他好看得多,可是那人在灯光下那丝笑容,却是眉在笑,眼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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