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狠
他坐到我身边来看着我把一些宽大的叶子挑出来,
“这是干什么,”他枕着我的腿躺下,拿起一片叶子,
“现在天儿不好,等太阳出来了,我要把它们晒干了才能用,”我继续埋头在竹筐了挑着叶子,
“是啊,天儿不好,”说的漫不经心。恰这时听见外面一道声音,“殿下,起雾了,是不是停行,”
是王彻的声音,
我瞟了眼我腿上躺着的小王爷,他望着手里的叶子,眼睛里真是说不透的精明,
“不,”他突然起身掀开了门帘向外看了看,我瞧见外面确实浓雾弥漫,这又是山涧,空气里湿漉漉的,
“这是天助我也,王将军,命令行军从快,从东南山傍小路至霍邑城侧,在城东五六里处扎营。”
“是。”将军领命而去。看来小王爷是磨刀霍霍。老子一边挑着叶子,心里还是不免为越接近战场而戚戚焉。
山麓蜿蜒,再加上漫天大雾,一纵铁骑在其前行,默然凝穆却如幽灵鬼魅。终于驻扎城东,我掀开车窗帘隐隐看见那边巍峨城墙。
承阳后来一直骑在战马上前行,虽然他身体孱弱,显然是经不住外面那样阴潮湿漉的空气,可精神却出奇的好,他抓着战马的僵绳目光清明地望着那边的城池,
“殿下,是否依计而出,”
将领们仿佛已积蓄好十二万分精气神,看来昨晚承阳和他们一夜未合眼是已制定出周全计划,
战马小踱几步,承阳拉着僵绳目光从对面城池回到这些将为他出生入死的将军们身上,突然紧拉辔绳,从马上跳了下来,左右侍从连忙惊呼要去搀扶,他却双手推开来人,————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将军们纷纷慌忙下马就要下跪,他清朗的声音却已出口,
“各位将军莫怕,承阳如此并非虚情假意。我年幼且体弱,现在还无法亲领大军深入前沿,可,请诸位相信承阳的谋判,那宋老生勇而无谋,以轻骑挑之,理无不出;脱其固守,则诬以贰于我,他恐为左右所奏,怎敢不出!今次,我们惧以精骑走之,诸位又是父皇身边多年征战在外的奇谋勇士,此一役一定能大获全胜,在此,请接受承阳一揖,拜托各位了。”
老子盯着这样的他真是不得暗暗佩服,这样小小年纪,这样的心计,这样的御人之术,————韩信当年不是对刘邦就说过,“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这小子得其精髓,“善将将”啊!
这一番真挚托付怎能不激起手下将士们的万千忠心,事实,这一役确实艰难,又着实打地漂亮。
承阳派出曹勇一支进至城下,做出攻城的姿态,然后周恒、徐原率数十名骑兵,一面做出围的样子,一方大骂城中的守兵无能,不敢出战。在辱骂声中,东突厥的宋老生老羞成怒,果然率三万士兵依承阳所预见从东门、南门出战,承阳又下令收缩阵地,宋老生误以为承阳畏惧而后退,便引兵前进,在距城下一里处布阵。这时,王彻的步兵也相继赶到,列阵与突厥军对峙。
周恒与徐原布阵于城东,王彻布阵于城南。交战后,周恒与徐原的军队向后稍退,王彻自南引兵驰下,直冲宋老生的军阵,使之腹背受敌。激战时,王彻手杀数十人,两刀皆缺,流血满袖,又令军士慌称传呼,“已获老生矣!”宋老生的部队闻听后顿时大乱,争相奔向城门。此时,周恒、徐原已分别把守住东门、南门。
而此时,宋老生被逼退至城脚,城上守军放下一条大绳索,老生想要攀绳入城,却被王彻将兵斩死于城下。这次大战尸横数里血流遍野。此刻,暮色已经降临,承阳下令立即登城,由于没有攻城工具,将士们肉搏登城,终于攻克霍邑城池。
于是,夕阳一道,在血染的暮色中,我乘车在滚滚硝烟里进入了霍邑城。
我姥爷章世庐原来是总后生物基因医学研究总院骨科治疗中心主任,中国工程院院士,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后来他去世了,就留下我高中教师退休的姥姥独自抚养着我住在军区大院。因为咱家也不是正儿八经军人出生,所以从小也喜欢跑到房硕、万泉他们家去听他们的爷爷讲原来打仗的故事,老人家显然是给孩子们讲“革命传统”较多,再多的腥风血雨也只能靠自各儿去发挥想象。如今,真置身于这样惨烈的古战场,————老子真是感慨良多。
掀开的车窗帘又放下,到处是挂着,躺着,歪着的尸体,看着只会是一级更比一级高的惊怕与恶心,我盘腿坐在车内不住吸着气,这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连想象着都让人作呕,我不禁想起以前万泉还逼着他爷爷给我们讲抗日战争时广阳大捷的“盛况”,那时他爷爷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该让万泉他们也过来瞧瞧,这不就是个“死人堆”?
“佛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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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帘掀开,承阳站在外面向我伸过手。我拖动着脚镣移过去却没有握住他的手。没有往常的踏脚凳,我只看见车前卑微伏趴着一个身子,显然是给人做踏脚的。
老子没踏上去,自己小心跳了下去。到不是什么良心不良心,只是那人身上穿着的和我刚才瞥向车窗外到处横着的尸体穿着的一样。老子想着害怕。
下了车还不忘把在车里摘好收拾在一个竹筐里的莽草捞过来抱进怀里,承阳微笑着没说什么,过来牵起我一只手,一同走进这样一座府邸,里面全是伏趴在地的人,到处也是金盔铁甲的晋王府禁卫就是,这些都是承阳的“嫡系”精兵,看来,他今晚是住这儿了。在进入正厅大门时,他握着我的手突然变成十指相扣,他在我耳旁说,“这是我们攻下的第一座城池。”我看他到不象在跟我说,因为,他看着的是正厅高悬着的一块匾额,那上面是突厥文字,我不认识,不过,他的表情到是实打实的野心勃勃。我只是淡淡地转移了下视线,他到对我不使城府,真实表情在我面前一览无余,可在旁人面前————我又想,也许,他在我面前也是假的。这孩子是个妖精,记着就行了。
那一晚,承阳抱着我睡的一夜好眠,我却失眠了,白天受的刺激太重,神经衰弱了。
所以,第二天一清晨,我就爬坐了起来,却也只敢坐在帐幔里望着睡相单纯的承阳,看着看着,老子突然竟生出一股邪念:他再厉害不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老子现在掐死他可不可以?就用他给老子做的纯金脚镣往那柔嫩的脖子上那么一绕————
可,终归这么撒着念一想,我真敢吗?老子再撒野的胆子可也不敢做这杀人越货的事儿咧!真是昨天尸体看多了,神经衰弱————老子疲倦地抬起手揉了揉眼角,累啊———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他还趴着那儿,黑色的发流泻一枕,美丽的眼睛迷人地望着我,这么小,这孩子就是这么个祸害,那要长大了———我任他抓着我的手腕将我轻轻一拉,倒在床上,他翻身压在我身上开始从我的额头慢慢一路吻下来,在我刚才揉过的眼角他用唇摩挲了半天,这比我刚才的抚揉要舒服地多,我也放松下来任他轻轻吻着我,嘴里无声的嘤咛着,他吻上我的唇,久久不愿放开————
“殿下,”
幔帐外隐约看见罗祥恭敬微倾的身体。承阳靠在我的脸旁边,我们都在不住轻啜着,
“殿下,”
罗祥又轻喊了一声,
“什么事,”
承阳声音不大,可确实有些不耐烦。罗祥语气到没有变,
“殿下,京里来人了,是福——福公公——…”
第十二章
老子心确实“咯噔”一绷,身上的承阳也似乎一愣,不过,他眼睛一直盯着我,老子真不敢在面上露出破绽,也睁着大眼望着他。
他淡笑了下,眼漫不经心抛向外面的罗祥,却听着罗祥继续说着的是,
“是福公公遣人过来给您送寿礼的,”
搞半天他没来。
老子心里肯定失望,可面上真不敢露分毫,瞧面前这小爷精的,他一听见罗祥后面的话又再往我这边瞟,老子还是当置若罔闻的平静地看着他,
他起了身,懒懒地自己系着胸前的一支衣带,边象意味阑珊地问,
“送的什么,他到记着心上,我后儿的生辰,他寿礼都送这儿来了,”
“回殿下,象是一只颇为精巧的小竹篓子,里面装的什么————奴才还没细看,”
“哦?小竹篓子?呵呵,挺有意思,让他进来吧,”
老子躺那儿也象漫不经心地扯着耳旁的头发玩,可心也真着实好奇着,习宠会送什么给这小王爷做寿礼哩?
远远帐幔外进来一个人,隐约看到他一直恭敬弯着腰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用红稠盖着一个东西,
“恭祝晋王殿下安康吉祥!”声音尖细,显然是个阉人,
承阳盘腿坐床上,懒懒地靠在我腿上,“有劳你们公公还想着我,什么新鲜玩意儿,”
“回殿下,是福公公亲手为您编织的福寿竹篓,上面镶嵌着十四只不同书体的寿字,意喻祝您安康如意,”
说着,那只红稠已经掀开,罗祥接过,走近几重幔帐呈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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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一只相当精致的竹篓,全镂空,全用不同字体寿字巧妙相连,真属上上等工艺佳品。可老子到不是在意着那只竹篓,此时,只怕承阳看到的也不是它,————他妈的!看那竹篓里装着的是什么!红花莽草?!就算叶子修剪的再细致,那味儿———骗不了人呐!
习宠也找着这东西了?可————他送的真不是时候!他肯定不知道我也早碰见这东西了,而且,还当着承阳的面露出那样的馋样儿————这下棘手了,棘手了,———现下,可不能露馅,要镇定,镇定,再镇定————
老子属于大紧张面前还是压地住场子的主儿,心再乱,面上越散淡,我反而还贪婪地大吸了口气,淡笑着小小咳嗽了下,眼睛顿时柔软地不成样子,仿佛只为这迷人的香草味儿————
小东西是个贼疙瘩,他懒懒地一直睨着我,然后,眼光一滑,又瞟向外边,
“你主子确实有心了,诶,这草是什么草,”他还故意这么一问,
“回殿下,是红花莽草,福公公说,这草在民间有祈福之意,配在竹篓里更有祥福质气,”
那公公答的清晰且不紧不慢,显然习宠也想着小王爷会有此一问,可————习宠他不知道承阳已经见过这草,他说这祈福之意会不会————老子心里真快急疯了!
果然,
承阳象捞着个什么把柄,无声地笑了起来,只见他大了点儿声唤了下罗祥,
“罗祥,去把王将军请过来,一同看看福公公的这份心意,”
罗祥领命而去。我的心却已沉入谷底。我知道,他是想向王彻求证红花莽草的意喻,如果没有“祈福”这岔儿————
“这莽草韧劲极强,无论是肥沃的土地,还是荒凉的沙荒,它都能随遇而安,盘踞一方,乃至绿塑一方,所以老百姓对它极为推崇,民间确以此有‘祈祷福寿’之意。”
我笑着都蹙了下眉头,实则甚为无奈:你习宠真是个人才,这————就这么巧?
我的笑意终究没有躲过承阳的眼睛,
“你笑什么,”他笑地可没善意。奇了怪了,此时他越是这样阴阳怪气,老子心情到骤然好了许多,也许是为有习宠这样的兄弟自豪了点吧,我突然也意识到自己也姓习,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成熟女性了,搞什么,怕什么,自己解决。
我大方笑地更灿烂,曲起双腿,起身双手抱住双腿,头搁在膝盖上,眼睛盯着他,
“所谓旧爱,蝴蝶也好,毒蝎也罢,经过岁月风雨,最后都要变成标本。”我伸过手去捏住了他的鼻子,“对过往一切,我们心中念念不忘的已不再是某个人,而是那永远无法重来的似水流年。”
我说的很轻,说完后又畅快的呵呵直笑,因为他的鼻子被我捏着,对我说的话又一知半解模样,还在生气,那样子,非常可爱。他也过来捏我的鼻子,我咯咯笑地象个纯真的孩子,
他一下将我扑倒在床上,
“佛隅,我要把你锁起来,让你哪也不能去,哪也不能去!”
我搂着他的脖子,笑着上去衔住他的唇————一沾上,他就是痴缠狂绕———
我的呼吸都没有平复,他突然一把将我拉起,粗鲁地掀开纱幔拽着我就跨到帐外,远远帐幔外垂首静立着的罗祥和王彻两人闻声稍稍抬头俱是一惊,又匆匆低下头,因为,我和他,飘白的单衣,俱不是整。他推我跌坐在床下,突然狠狠拽起床间一条丝锦,跪在我面前绕过脚镣,一道一道紧紧缠着绑在旁边的床脚上!
就是个任性倔犟的孩子哦,看他披着散发,跪着那狠狠绑住的模样,嘴里还在不平地喃喃,“看你上哪儿去,把你绑起来,看你上哪儿,”
我靠在床边,歪着头,发,半遮住了我的脸旁,————这姿态,放任,无所谓,有种颓任的妖艳。
他站起身,还啜着气,居高临下睥睨着我。一声不做,又看到床上还放着的那尊“雕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