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受天下






        

        今日是十五月圆。

        漆黑的天幕没有一颗星子,只有一轮孤傲的浑圆满月,映照着叶府的树影婆娑,异常的诡异。

        “邦——邦邦——”

        府外大街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现在已经是三更天。

        一抹黑影轻巧的越过复杂的回廊,毫无阻力的便站在了那座园子门前。微微仰头,园子大门上,“惜园”两个字在银色月晖之下闪着清冷的光芒。

        在叶府,就有这一点好处,那便是随意走动不需要躲避太多的仆人。这也是他们觉得奇怪的地方。外观如此雄伟壮丽的叶府仆人少得有些不正常。除了那个索管家,便只是十来名厨酿花匠和打扫庭院的下人,连个护院都没看到,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当然,这不是蒹葭要来夜探惜园的主要原因。

        他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一来是实在受不了沧离的软磨硬泡,二来,是因为他心里也有些疑惑。

        今天沧离说看到紫獠,让突然想到另外一个人——墨焉。

        紫獠是墨焉的手下,那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这里的主人是墨焉?或者,至少跟墨焉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如果这里的主人是墨焉,那他们的行踪被他所掌握就说得过去了。他知道他们是要来络缨城的,算算日子就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到。所以提前安排了索冥前去接应。

        可是……墨焉到底是什么人?他安排他们住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呢?

        他相信沧离是没有看错的,今天那抹紫影应该就是紫獠。他们明明都看到那紫影消失在这回廊尽头,朝惜园的方向去了,索管家却说没有这回事。这……让他不怀疑都难啊!

        所以……还是沧离那句话,是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心里想着,蒹葭已经运气跃过了高墙,稳稳落于惜园之内。

        惜园一片漆黑,所有的房间没有一丝烛火,看起来的确是没人居住。可是,院子里花叶繁茂,生机勃勃,打扫得也很是整洁,并不像是废弃已久的样子。

        蒹葭顺着院子的走廊向前行去,突然一阵冷风袭来,让他不禁眉头深锁。这风中,居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第五十八章、澈心乱


蒹葭顺着院子的走廊向前行去,突然一阵冷风袭来,让他大惊失色。这风中,居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蒹葭握了握拳,顺着这风吹来的方向走过去。穿过结构复杂的的院子,居然在一座假山之后发现一道虚掩的石门。

        伸出手,轻轻放到门上,那看似厚重的石门居然向旁边移开,露出一条黑忽忽的石阶,直通地底。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他知道,就在这地底下,也许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他本可以转身就走,可是,如果他走了,也许,明天,这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他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蒹葭咬咬牙,走了下去。

        地道内有烛火,但是隔很长一段距离才有一盏。昏黄的火苗嗤嗤跳跃着,仿佛地狱鬼火般渗人。

        “恩……啊……啊……恩……啊……”

        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突然断断续续传入蒹葭的耳膜,让他几欲有退出地道的冲动。

        随着他步子的前移,那声音越发清晰起来,其间还夹杂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里面正在做什么事。可让他奇怪的是,这血腥味到底从何而来?按理说,做这种事是不会有如此浓烈的血腥味的……难道……

        “啊……主人……不要……不……啊……”

        不等蒹葭想出个所以然来,里面少年的呻吟声突然尖利起来,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划破地道的静谧,直撞进蒹葭心底!

        不好!这少年……

        蒹葭咬紧牙关,靠近发出声音的门前,透过那虚掩的石门往里看去。

        而下一刻,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惊叫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身着鲜红纱衣的男子背对着他。他的面前,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此刻正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瞪着眼前的红衣男子。白皙清秀的面孔因那双狠狠瞪着的眼而显得异常扭曲。而他的胸前,一只雪白的手臂直直插在他的身体里……

        突然,那手臂猛然抽出,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那少年便如一片风中枯叶般缓缓向后倒去。而在红衣男子的脚下,已经躺着一个全身赤裸,鲜血流尽的少年了……

        不,让他震惊的还不只这些,是那红衣男子的……

        不!不!巧合,巧合,不会是他,绝对不会是他!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那红衣男子垂下头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两名已经断气的赤裸少年,抬起右手,把满是鲜血的手指放到唇边舔了舔,半扬的唇边一抹嗜血冷笑,看得蒹葭心惊!

        魔鬼!这个人,绝对是魔鬼!

        “谁?!”红衣男子猛然回头看向门口,犀利的眸子射出一道凛冽的寒芒。

        蒹葭一惊,下意识的往后跑。

        身后的石门被凌厉的掌风震裂,蒹葭只觉一道红光从自己头顶掠过,还没等他有所反映,刚刚那个红衣男子已经稳稳落在了他的面前。

        “啊!”蒹葭惊呼一声,慌忙煞住脚步。看着面前的背影,那飞扬的长长发丝如雪片般遮挡住他的视线。

        红衣男子转过身来,大手迅速扣向蒹葭的脖子。

        “唔……”蒹葭痛苦的抓住那扣向自己的手腕,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张异常熟悉的脸。

        居然……真的是他……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该看的东西,别看吗?”随着红衣男子妖异的声音起落,握在蒹葭脖子上的大手力道也一点一点加重。

        “唔……不……大……”脖子上的钳制越来越紧,蒹葭渐渐感到呼吸困难,意识也开始一点点模糊。

        他……是要死了吗?他知道他会杀他的!他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从来不知道“怕”为何物的蒹葭心中居然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不是怕死,可是,他怕自己死了以后,就没人照顾澈,没人保护澈了……澈还不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他会很危险……

        澈,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受伤害……

        澈……对不起……再也不能在你身边……看着你笑,看着你哭……再也不能听到你的声音……再也不能与你……生死相随……

        澈……对……不……起……

        

        同一时间,王宫之中,同时飞出三只雪白信鸽,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花团锦簇的络缨树下,离澈深深吐出口气,仰望漆黑天幕中那一轮浑圆的满月。突然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乌云,渐渐遮挡住那清冷的银晖。天地一片墨黑。

        风起。

        有雪白的络缨花瓣随风落下。离澈展开手掌,接住一枚晶莹的花瓣。

        是时候,让他们行动了。

        澈……

        离澈正欲转身,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直撞入他的心扉。

        蒹葭!

        是他的声音……离澈皱起眉头,反射性的向四周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蒹葭的身影。继而又觉得自己可笑。明知道蒹葭不在这里,居然还以为他会出现。

        可是……他没在这里……刚刚这声音……又从何而来?而且……这声音……为什么充满深深的爱恋与……绝望?!

        一道清晰的痛楚凛冽的划过心尖儿,离澈慌忙用手指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没来由的一阵恐慌,那感觉差点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蒹葭……有危险!

        离澈想也不想转过身来,朝倾颜园大门走去。

        却没想到刚走两步,便撞上一堵单薄的胸膛。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上哪儿去?”瑟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离澈微微仰首,看着眼前紧蹙眉头,满脸担忧的苍白男子,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他要告诉他,自己感觉到蒹葭有危险,要赶去救他吗?这也太可笑了!

        先不说自己的感觉灵不灵,就算蒹葭有危险,凭他和琴声的功夫自保也应该没有问题的吧?自己从来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颜有心事?”瑟殇顺势拥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额头轻轻摩擦,及尽宠溺。

        “没有……”离澈微微逸出一抹浅笑,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到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中的不安渐渐缓和下来。

        

        还好,有他在……

        满足的叹息一声,环抱着瑟殇的手更紧了。

        这怀抱,他心心念念了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终于……回到了这里……

        “没有吗?”瑟殇抚摩着他披散在身后的柔顺发丝,幽幽叹口气,“颜长大了呢,有什么心事都不告诉哥哥了。”

        “哥哥……”离澈听到他的声音,忙要抬起头来澄清,却不料又被瑟殇给按回了怀里。

        “别说,什么都不用说。”瑟殇紧紧把他箍在怀里,语气忧伤,“让哥哥就这么抱抱你!颜,哥哥好久没有这么抱着你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哥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回来了不是吗?他回到他身边了啊,而且也没打算再离开了。他为什么会说这么消极的话?难道,他以为自己还会任由他把他送走吗?

        “没什么。”瑟殇摇摇头,“颜,今日我想了一天,你还是走吧……”

        “什么?”他还真是打算再把他送走?离澈把头从瑟殇怀里抬起,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要再次放弃我?”

        “不!不是!”瑟殇看他的眼神充满悲戚,“正是因为不想放弃你,不想你受伤害,所以我才让你走!沧国军队一旦攻破澜江,离国便无力再抵抗了,趁现在还能走,赶紧离开,不要再回来!”

        “哥哥……”离澈伸手抚摩上瑟殇苍白瘦削的脸,满眼心疼,“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离开。就算要离开,也要跟你一起走!”

        “傻瓜,不可能的!我是离国的太子,誓死也要与离国共存亡……”

        “我也是离国的王子,不是吗?”离澈打断他的话,“而且……你就那么确定,沧国的军队一定能够攻破澜江吗?”

        “颜,你不知道,沧曜手下有……”

        “百万雄狮,势如破竹么?我知道!”离澈接下他的话,扬唇冷笑一声,“澜江是天险,闵州郡的平均江面宽度有150米,且这个季节水流湍急,沧国军队并不擅长水战,在没有完全准备下,沧曜是不可能下令贸然渡江的。否则,他也不会在闵州境外驻守了半个月还没行动。只要闵州守将能再坚持二十天,离国就不会有事了。”

        “是吗?二十天?”瑟殇皱起眉头,“颜有好主意吗?”

        “当然。”离澈嫣然一笑,“二十天后,炎、风、雪三国君主都会带领精兵前来助离伐沧,就算沧国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同时抵挡得住四国联盟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离澈皱了皱眉,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瑟殇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

        “你是谁?”瑟殇疑惑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哥哥?”他在问什么?他是谁?他该回答他,是汐颜呢?还是离澈?

        “四国联盟……你怎么可能做得到?”他到底有什么能力能驾驭三国君主,让他们都拼了命的为他效力?

        “哥哥,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这可是他计划了七年的谋略啊。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

        风国现在的国君洛逸尘本就是他安插的人,而且因为靖水一役始作俑者是沧曜,他为了替风痕报仇,现在对沧曜是恨之入骨。再加上离澈与麒麟堡御家的渊源,出兵联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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