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苦情玄铁剑






  她实在想不通何苦要拼死拼活救高欢。

  如果能很轻松地将高欢救出来,那她也乐于这么做——毕竟,紫阳洞主虽有玄铁,也还得求她阮硕才能铸剑嘛!

  可现在的问题是,救高欢几乎就是件绝无可能的事。

  紫阳洞主的实力实在太强大了,就凭伞僧和老父的力量根本就没戏可唱。

  结果只可能是白白搭上两条人命。

  也许还要搭上她的命。

  她可不想丢命。她这一朵花才半开,她还没尽情享受人生呢!

  她得想个办法抽身才好。

  “笃笃笃。”

  有人敲门。

  一定是那名叫“吴牛”的护卫来上供了。

  她打开门,吴牛就一挨身溜了进来,她刚掩上门,他就已经把衣裳脱得差不多了。

  他实在是个急色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不仅无趣,而且可厌,但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好打发,三下五除二完事,他方便,她也清闲。

  怕就怕那种上不上下不下的男人,每回她兴致刚上来还没尽兴就败阵了,恨得她咬牙切齿也没去。

  吴牛名“牛”,人却没有牛劲,不一会儿他就开始喘气了,真让她怀疑“吴牛喘月”这句成语是不是专为他品题的。

  吴牛很有点惭愧,但却不似头几回那样还要讨好似的死缠着她。他匆匆滚落床下,飞快地穿衣掌。

  阮硕跳下来,扯着他,撒娇不让他走:“你这么急干嘛!”

  吴牛道:“洞主今晚火气很大,怕有什么事,要发现有人不在,那就惨了。”

  阮硕贴紧地,呢声道:“不嘛!人家想你陪嘛……

  来嘛,嗯……”

  吴牛为难道:“可……可你不知道,洞主一旦发怒,我是要掉脑袋的。”

  阮硕牵着他的手,送到她大腿间,胸脯贴着他摩婆着:“我晓得你是在骗我,你骗我,你不想和我玩,……”

  吴牛急得赌咒发誓:“我要说假话骗你,天打雷劈!

  实在是洞主发火了,高欢的老婆孩子被人送进了万柳山庄。那是我们紫阳洞不敢去地方。”

  阮硕翘起一条腿缠在他腰间,扭动着:“人家的老婆孩子,关你们洞主什么事?一听你就是在编瞎话述我,噢……来嘛,再玩一会儿,我还有许多花样呢……”

  吴牛都快急哭了:“我没骗你!那个高欢可不是寻常人,他是剑师。剑师你懂不懂?就是铸剑的……”

  “不就是铁匠嘛!”

  “高欢可不是一般的‘铁匠’。总之他特别重要就是了。今晚我三更还得值夜……”

  “瞎说!……你一定看上谁家的姑娘了,到这里不过是应个景,哼!”

  吴牛已有点招架不住了:“我的活菩萨,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呀?”

  “那你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吴牛急道:“真的是要去值夜呀!我们轮流看守石牢,一班八个人,缺一个都不行呀!”

  阮硕已四肢缠住他,咬了他一口:“呸!尽是瞎话!

  何家花园哪儿来的石牢?!”

  她扭着扭着就哭起来了:“骗人也不是这个骗法!呜呜……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哄哄我?呜呜呜……”

  吴牛的心顿时酥软了:“骗你是儿子!快雪阁里面,其实就是石牢。…·姑奶奶,你饶我一遭吧!”

  “不嘛,不嘛!呜呜……现在才二更,再玩玩嘛……”

  吴牛除了“再玩玩”,没其他法子可以脱身。

  这回更快,而阮硕也显出十分满足的种情以鼓励他。

  安慰他。

  吴牛火烧火燎似的走了。阮硕这才低声咒骂着吴牛,走到帐后净身。

  这时候她才发现,帐后居然藏着一个人。

  一个大活人,笑嘻嘻的大活人。

  她的“故友”李殿军。

  阮硕顿时浑身冰凉,她想呼救,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想跑,可双腿竟一点力气也用不上,软得要命。

  李殿军笑眯眯地道:“你不用怕,我们是老朋友了。

  我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不是吗?我们以后一定会合作得更好。”

  阮硕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怎么会在在这里?”

  李殿军微笑道:“我一直在这里躲着,已经两天了。”

  两天了?’

  他岂非已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听到了?

  这个魔鬼!

  李殿军走向她,柔声道:“刚才那个小伙子实在差劲,另外两个也不怎么样。把你的馋虫逗起来了是不是?”

  阮硕不敢动弹。

  她实在是怕极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简直不能算是人。

  他是个真正的畜牲。

  李殿军捏着她的乳房,温柔地悄悄道:“只有我才能喂抱你。”

  阮硕被他捏得很疼,但却不敢叫出声来。在他面前,任何反抗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李殿军用手指逗弄她:“想不想我把你喂得饱饱的?”

  阮顾两腿直打颤,她只有点头。

  李殿军皱眉道:“你脏得很,最好马上洗个热水澡,洗彻底点,干净点。”

  阮硕颤声道:“我爹……他们过一会儿……会来的。”

  李殿军的手指更有力了:“他们不会来了。”

  阮硕忍不住弯下腰,夹紧双腿,她直想呕吐,可又不敢。

  “你放心,我没有杀他们,只不过请他们今晚睡个好觉而已。” 
 



  
第三十九章 名匠的下场

 
  高欢受的外伤其实很轻很轻,很快就好了。他被关进了一间很奇怪的屋里。

  屋里到处都是镜子。高欢无论转向何处,都能看见自己的脸和杨雪刻在他颊上的剑痕。

  他是杨雪亲自送进来的。每天给他送饭的,是个又聋又哑的老人。这样,杨雪可以保证不让别人看见高欢的脸。

  她不想让紫阳洞的人知道她曾经是高欢的妻子。她只不过想利用这些剑痕让高欢无法逃出去。

  还能有什么比时时看见自己脸上被人刻下的伤疤更让人发疯的呢?

  即使自认罪恶不大的人,也很难经受得了这种折磨。

  那怕就是一个自认无愧,而且很自信的人,在这间屋里也呆不了半天时间。

  这就像常人照镜子一样,无论你平时自认为长得如何漂亮,风度如何好,站在镜子前面看长了,也会对自己很失望,不是觉得头太大了,就是腿太短了。

  人在正视自己、哪怕是镜子里的自己时,总是很不自在的。

  自在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从不照镜子的人,一种则是自恋狂。

  高欢也有办法,即使他不睡觉,他也尽量闭着眼睛。

  实在闭不住眼睛了,他就伏在地上。

  幸好,地面不是镜子。

  他在这满是镜子的地方,又重新开始他中断了一年多的苦修。

  他反省自己的过失,但并不像以前那样拼命自责。

  他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他以前读过的佛经和诗文,他的心情居然已越来越平静。

  平静如无波古井。

  他不去想杨雪和玄铁,也不去想贞贞和他那必已出世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他读过的书。

  他发现他对读过的书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以前有疑问的地方,也都—一被他想通了。

  他甚至还能默记古人棋局。他发现下盲棋其实也不是件很难的事。

  他的内心世界是宁静而且丰富的,但在外人看来,高欢已瘦得不成人样儿了。

  他的脸苍白泛育,更衬着黑黑的歪歪斜斜的伤疤,使他看起来就像戏文里的魔鬼。

  他的衣衫又脏又烂,头发乱成一团,胡须也已有三寸长,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死鱼眼睛一般呆滞黯淡。

  他就像是一个待决的死囚。

  如果你能洗掉他头上的泥土,你就会发现,他的头发已有许多都白了。他脸上的皱纹也已很深。

  他根本就没注意已过去了多少日子。他已不在乎。他好像不准备再走出这间满是镜子的屋子。

  “吱哑”一声,门开了。高欢宛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来人走到他身边,停住了脚步,似乎是在等他回头说话。

  可惜高欢似乎根本就没听到门响,也没听到那人故意发出来的沉闷的脚步声。

  很久很久,来人都没有说话,高欢自然更不会说。

  死一般寂静。

  来人终于轻轻咳嗽了一声,高欢仍然没有一点反应,仿佛已圆寂的高僧n

  来人终于开口了:“高欢。”

  是无心汉子。

  无心汉子的声音并不是特别沉稳。

  高欢还是一动不动。

  无心汉子道:“你可以出去了。”

  沉默。

  无心汉子轻轻叹了口气,悄声道:“高夫人母子平安。

  现已平安抵达了万柳山庄,你可以放心了。”

  高欢浑身轻轻颤了一下,但很轻微。

  无心汉子大声道:“洞主已经得到玄铁,请你……命你去铸剑。”

  高欢又轻轻颤了一下。

  那个又聋又哑的老人慢吞吞地端着一只大木盆走进来,盆里盛满了热水。

  无心汉子道:“请你洗个澡,梳梳头,刮刮胡子,换身于净衣裳,去见洞主。”

  当然还包括戴上人皮面具。

  高欢什么也没说,缓缓站了起来,走向盛满热水的木盆。

  无心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冷漠。

  他之所以喜悦,是因为他发现,高欢已不想死了。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悦。

  高欢洗沐完毕,聋哑老人又抽出把剃刀为他修脸剃须,不多时,高欢已被修整得很像个人样了。

  他虽然穿的是下人的衣裳,但毕竟很干净。无心汉子细心地为他戴好人皮面具,轻轻吁了口气。

  无心汉子向来是个无心肝的人,他今天却一再表现出他并非“无心”。

  为什么?

  高欢木然看了无心汉子一眼,又转头去看门外。

  门外是满天满地的阳光,又明亮,又温暖,又可爱。

  无心汉子发现,高欢的眼中,开始有了一丝活气。

  虽然不多,但有。

  他们走出门,走进了阳光里。

  无心汉子在前面带路,他走得很慢,因为他知道高欢不会走得很快。

  走到一处很大的柴棚前,无心汉子停住,高欢也就停住,仿佛他已只是个按主人眼色行事的奴隶。

  而实际上他现在的处境又何异于奴隶?

  只不过他的主人,原来曾经是他的妻子,如是而已。

  高欢抬眼,漠然打量着柴棚。

  实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柴棚看起来更刺眼了。

  凭良心说,这是间很精致的柴棚。若是它建筑在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你肯定会以为这间柴棚的主人是位隐土高人。

  但在这里,四周偏偏都是富丽堂皇的飞楼画栋,曲栏回廊。这间柴棚置身其间,犹如寒鸦侧身于凤凰群中一样。

  不过,高欢这副形象立于这里,也和柴棚看起来同样不协调。

  所以高欢已有点喜欢这个地方了。

  无心汉子木然道:“请进。”

  他自己先拉开柴门,缓缓步入。

  高欢走进棚内,看见棚里的东西,呆滞的目光中立时便有了些惊讶、震动、恐惧,也许还喜悦,还有渴望。

  因为棚里的所有铸剑用的工具,都是他高家祖上用过的东西。高欢从小就熟悉它们,对它们了如指掌。

  自己家的东西竟然会全部运到了这里,高欢自然吃惊。而在此时此地看见这些久违的老朋友,高欢又怎会不喜悦呢?

  这些工具之于他,曾经是一个古老而又亲切的故事。

  他后来曾以为自己已忘记了这个故事。他现在才明白,他不可能忘记。

  即使他想忘记,别人也不会忘记,而且也会不让他忘记。

  如果要一个习武的人选择兵器的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名师冶炼的。

  高欢是名师,而且该是当今最有名的名师。只要他还抢得动锤子,就绝对不会被人忘记。

  所以李殿军没忘记,杨雪没忘记。

  无心汉子道:“再过片刻,玄铁即可送到。你愿意的话,马上开始。”

  高欢木然点了点头,走到铁砧边,伸出手,轻轻抚着那冰凉的铁面。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十分欢悦,犹如浪子在抚摸美人的肌肤。

  无心汉子如果正对着他,一定可以看到,高欢眼中泛起了一种奇异的神情。

  无心汉子道:“这些工具,都是洞主从你家祖居搬来的,用起来想必会很称手。”

  这还?